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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眼前是荒芜的田园,里面原本种了什么已然不知,只有一簇簇血色荆棘缠绕着爬满了这里一整片,与暗红的天色辉映,恍若一体。
池拂芮沿着依稀可见的唯一一条小径,向道路的一端走去。
这条路她陆陆续续走了很久。哪怕并不知道尽头是什么。
忽然,头顶传来细锐的刺痛,像一根细针扎进头皮,冷利的金属感自头部沿着神经触电似的传遍整个身体。
眼前暗红的天地霎然被煞人的惨白幕布全挡住,白色后面仿佛透着隐隐约约的赤色,像包着火的纸。
“池拂芮?”
池拂芮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和灯,她正躺在宿舍的床上,双手交叠安放腹部,头顶隐隐有些凉意。
乍的头顶一痛,汗毛竖起。床边,殷雨绵坐在原本在她书桌前的椅子上,捏着一根极细的银针在她眼前晃晃,柔声道:“醒啦?”
她上衣的青蓝色衬衫抹开一大片紫黑,是被血染成这样的。
鲜血的铁锈味儿中,池拂芮缓缓呼出一息浊气,“嗯……你把我抬回来的?”
殷雨绵道:“不用谢。”
“……还是谢谢了。”
殷雨绵给银针使了个清洁术,收回去,“现在还有不舒服么?”
说实话头部还残留着沉重之感,自觉像一铅球。铅球被放在枕头上,里面塞满了棉花的枕头无可避免地向下凹陷。
这情况在忘清慈时也偶尔发生,池拂芮不算陌生,“还好。”
肩膀的贯穿伤已经治愈完全,从红白双拼T恤衫的破洞,能看见粘着血块的玉白肌肤——这是相互呼应的两层,一层包裹血肉,一层附贴体面。
“你怎么回事?施法施一半了。”柯安屿坐比较远,在另一边她的椅子上细细擦拭自己的本命剑。
那术法哪里只施了一半,分明是只差最后一步就要用出来了。否则反噬哪里这么严重。
“邪道秘法罢了,用出来多伤和气。”池拂芮闭上眼放松面部,她的经验告诉她这样会好受一点。
殷雨绵倒是起了兴趣:“忘清慈和自己人切磋会对彼此用这样的术法吗?”
“当然。”池拂芮想了想又补充说,“何止,毕竟大家一直这样练,对此都很有经验。”
“对了,”池拂芮脖子勉强支起沉重的脑袋,道,“柯安屿,剑拿过来一下,那样光擦擦不干净的。”
柯安屿走上前来,离池拂芮越近,她手上的剑抖得越厉害,剑灵若是化人,它一定是气愤地破口大骂。
柯安屿依旧隔了些距离,道:“如何做?你告诉我即可。”
“哦,正好,”池拂芮抽出一张符箓,“把这张贴上去就好。去洗手台上贴吧,会渗出污泥。”
柯安屿以灵力隔空接过,转身去阳台。
殷雨绵接着之前的话题,道:“什么法术?和那荆棘有关吗?”
“嗯。”
殷雨绵露出洗耳恭听的神色,池拂芮尚未开口,只听阳台传来尖锐爆鸣——
“喵!!!”
与此同时,一团黑白相交的毛茸茸从阳台飞蹦到了柯安屿的床上,几个爪子刚降落,身上就滚下淤泥粘到素色的床单上。
它抖着甩毛,乌黑的淤泥飞溅得到处都是。
柯安屿一脸冷峻地三步并作两步跨来,一只手拧住它的后颈把它提了起来——
哇哦,是刚在泥坑里滚了一圈的可爱小白猫。
柯安屿冰凉的视线扫在白猫身上,全然不顾它四爪乱挥在空中胡乱挣扎,把它拧回了阳台,“砰”关上阳台门,池拂芮可以听见她冷漠无情的嗓音隔了层玻璃门传来。
“你可还记得你我先前约定过,无论是何形态都不要上我的床,更何况你还一身污泞。”
池拂芮听觉好笑,问殷雨绵:“这是,剑灵?”
殷雨绵点头。
“好神奇,一直以为剑灵都是人形,哪怕不是人形那也是比较凶狠的猛兽。”家里没人主攻剑法的池少门主发出感叹,“如此好剑,剑灵居然是猫。”
池拂芮又闭上眼养神,殷雨绵上手捏了捏她的发尾。池拂芮感觉到了,没理,由着她去。
“柯安屿的剑是可以变人形的,而且,”殷雨绵浅笑,“这可不是什么小猫咪,而是上古凶兽,梁渠。”
池拂芮:“梁渠?《山海经》里那个。”
“不错。”
阳台那边传来哗哗水声,随后是……瓶子杯子被扫落在地的叮铃哐啷。
池拂芮疑惑想去看,但着实懒得睁眼起身,只听“哐当”一声巨响,阳台的玻璃门被撞得稀烂,坚硬尖锐的小玻璃块无差别向整个寝室飞出!
殷雨绵手腕一翻甩开一把扇子,这通体五彩斑斓的扇子轻轻一摇,朝池拂芮飞来的几块玻璃块霍然调转方向,扎进墙里。
一人高的雪白残影自破开的阳台门“唰”得滑过去,打开宿舍门,闪出,又将其“砰”地重重关上。
只留下一道委屈娇气的怒音:“柯安屿我讨厌你!!!”
池拂芮被迫睁眼的瞬间就呆滞了,她试探道:“呃,是我看错了么?”
柯安屿身形也是快极,比方才切磋时来砍池拂芮的动作还快,疑似到达了她实力的极限,那白影几乎是刚砸上门,她就一脚把门踹得整个被卸了下来,往外疾掠——
嘭——
池拂芮话音未落,柯安屿已经把化为人形但保持着猫的穿衣习惯的梁渠抓了回来,面色不虞地将其一把塞进卫浴。
殷雨绵委婉道:“毕竟人家常年是剑或者小猫咪,都不是必须要穿衣服的,难免狂野坦荡了些。”
“柯安屿!!煞笔!!我讨厌你!!”
“当时我一被缠着你就把我丢了,你个负心的女人!!”
“然后还硬要给我洗澡!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
另一头池拂芮安心(?)地靠在床头有点死了:“完了。弃剑,洗澡,本质上都是我的错。我好愧疚。”
殷雨绵扫了眼宿舍狼藉的情况,给被哭嚎悲鸣吸引到门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打了个招呼:“早。”
同学:“不早了十一点过了。你衣服咋回事?”
殷雨绵:“没事。”
同学:“柯安屿的剑灵在吵么?太闹挺了。”
殷雨绵:“小猫咪不爱洗澡是很正常的。”
同学:“这门咋了被踹成这样啊?这儿还凹进去一个脚印。”
殷雨绵:“可能太急着出门吧。”
同学:“殷雨绵你旁边,池道友?受伤啦?”
殷雨绵没说话了,于是池拂芮:“没事,小伤。”
同学走了,五秒后又来了两个在门口偷偷探头探脑。池拂芮不知道这房门大开除了卫浴之外一览无余的有什么好偷窥的,明明可以正大光明看的。
其中的一个乱瞟之中突然和池拂芮对上眼,“哈哈”地笑了两声缓解尴尬,和殷雨绵打招呼:“雨绵你也在这儿啊。”
这两个走了,两秒后又来一个,这个池拂芮认识,陈歆影。
“我天这门儿。”陈歆影和她们比较熟,跨过躺尸在地的铁门直接进来,“我天还有这墙,破坏力太强了。”
还是穿着昨天那件,她完全放不下她的红色小恐龙。
“太吓人了,那个墙震的我还以为隔壁打起来了。你怎么样,没遇害吧?”
殷雨绵:“……你说呢。”
“我刚睡十五分钟你知道吗,在此之前我已经十五天没睡了。”陈歆影踮着脚尽量不踩着玻璃碎片,在征求池拂芮的同意后坐在床尾,“直接把我吓醒。”
殷雨绵:“你不随时都在被子里窝着吗?”
“那是打坐,”陈歆影道,“……打窝。总之就是没睡。”
期间门口楼道又“漫不经心”地“路过”几个同学,轻巧地跃过倒路上挡道的门,完全没有往里乱看。
池拂芮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或者说是实在替别人尴尬,催动灵力想把门扶起来起码挡一下。
“你现在状态还不太好吧,别动。”殷雨绵摁住她的手,自己另一只手伸出,指尖延伸出细柔的茎叶,把沉重的铁门支起,勉强卡在门框中间,似是摇摇欲坠。
……这个角度,外面的人怕是只能看见她俩一个坐床上一个坐椅子上,还有病一样手牵手。
不知何时,不知道柯安屿使了什么办法,卫浴里面安静了。
半晌,柯安屿抱着被裹在浴巾里的雪白猫猫寿司,满身是水地走出来。
梁渠不吵不闹地窝着,在猫猫头对着池拂芮时凶狠呲牙——
啊……生气的猫猫寿司。
柯安屿出来先向她们致歉并表示自己会处理,不过有个不情之请就是希望殷雨绵可以暂时把池拂芮挪个窝,方便收拾。
池拂芮:“我不能自己动吗?”
殷雨绵完全没听见她的疑问,欣然同意:“举手之劳。”
随之而来的,在陈歆影的容色扭曲和柯安屿的面无表情中,池拂芮身体蓦的悬空,被稳稳妥妥地抱起来了。
闻久了血腥味,嗅觉变得迟钝,饶是池拂芮这般敏锐的鼻子,也只能感知到几不可查的药草香味。
她难免抗拒,又怕挣扎一下殷雨绵没抱稳自己摔下去。顶着仿佛灌了沙子的脑袋,她再次重申:“我可以自己走。”
殷雨绵清润的声音来自上方,池拂芮可以感觉到她胸腔的振动。
“有把你放下去这个时间我都走到我寝室了。”
池拂芮想想……也是。排斥的心理少了一半,她偏头一看殷雨绵的衬衫,那上面的大片血迹都处于两人现在接触的部位以下。
池拂芮一怔:“你,把我从对战台上搬寝室里也是这样……么?”
换了个宿舍,同样的布局,殷雨绵把她妥妥帖帖地放在自己床上。
“是啊,不瞒你说,我甚至看见有人录下来了。等会儿你就可以看见有人给我们拉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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