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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簧
朝堂的风暴,裹挟着雷霆之势砸入诏狱。权贵翻掌之间,便是一场倾盆骤雨。
温涟带着那份沉甸甸的上命踏入诏狱,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便是那令他倚重、甚至一直想收于麾下的智囊——梅璩!
劫杀一事虽已了,剩下的却一个比一个扎手!
相昀的“沉疴”是装的,既要“令其康健”,更要相纪深信此乃朝廷“浩荡天恩”,这需要洞彻人心、操弄风云的缜密谋算与精湛演绎。更需对临川了如指掌,能震服内外之辈,这事倒也不急,林奉先一世英雄,他原以为那林振会为父喊冤至今,谁知倒是一个只是吃喝等死的浑人?还和那梅家小崽子厮混,倒是一个没多大本事的。
温涟麾下不乏鹰犬爪牙,独缺这等运筹帷幄的智士。
正因如此,他才存了几分惜才之念,手稍微松动了松动,容这人苟活至今。
“来人!将西牢那人与本廷尉提出来,换洗干净了,押来!”
温涟声音如冰碴刮过石壁。
他需用梅璩,也能给他几分体面,却也绝不容其好过——他要这他明白,他的生死荣辱,尽在他温明远一念之间!
沉重的橐橐声碾过甬道,直逼林振与梅璩的囚室。
牢门被蛮力撞开,几名彪悍如豺狼的狱吏闯入。
为首的狱吏头目皱眉看了看梅璩的样子,啐了一口:“妈的,廷尉要见人,这副鬼样子怎么行?”
“你们干什么?!”林振见状骤然挺身,护在梅璩身前,死死逼视来者。
“滚开!廷尉有令,提审重囚!”一狱吏一掌将林振推搡开,伸手便去拽梅璩身上的重枷。梅璩闷哼一声,面色惨白如纸。
“且慢!”林振被推得踉跄数步,脑中电光石火便有了主意。
他猛然扑跪在地膝行几步,用身体死死隔开狱吏与梅璩,“大哥!大哥息怒!梅公子他……久困囹圄,身子骨弱的美人灯似的,经不起折腾啊!廷尉要问话,小人愿随侍在侧!必保梅公子神思清明,应答无虞!若他有个闪失,贻误廷尉大事,大哥也百死莫赎啊!”
他语速急促而恳切,姿态谦卑至尘埃,甚至透着一丝精熟的谄媚。
狱吏头目一愣,忆起这小子确曾多次以请客相邀,颇通人事,自己也应邀过几次,且其所言不无道理。
梅璩若真的被弄死在刑讯房,廷尉怪罪下来,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你?”狱吏头目乜斜着眼,“你算个什么东西?能伺候好?”
“小人林振!家严生前……亦曾效命行伍!略懂些规矩!”林振急声禀明,同时迅疾地抠出仅存的一枚摩挲得温润的碎银子——此乃他最后的“买命钱”,悄然塞入狱吏头目掌心,“只求大人行个方便,小人定竭尽所能,伺候得妥妥帖帖,断不敢令大哥烦忧!”
银子让狱吏头目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他掂量了一下,粗声粗气地哼了一声:“算你小子还有点眼色!跟紧了!看好了人!出了岔子,老子扒了你的皮!”
说罢,挥手示意手下:“把他弄出来!按老规矩,洗干净喽再送去见廷尉!动作快点!”
几个狱卒立刻上前,粗暴地解开了梅璩身上沉重的枷锁和铁链,换上轻链。
————
诏狱清洗房
潮湿闷热的石室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浴桶与屏风,晃着大半桶微温的水,旁是几块略粗的布巾及皂豆。又有几个大小不一的桶,浸着各种帕子。
梅璩被林振扶进来,坐在旁边一张还算看的过去的椅子上,狱卒又将一还算干净的棉布囚衣搁置在旁边,锁上了清洗房厚重的木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门一关,隔绝了外界视线,林振脸上谄媚惶恐的神情瞬间褪去。他立刻挽起袖子,快步走到浴桶边,伸手试了下水温,眉头微蹙——温度勉强,但聊胜于无。
梅璩一开始还神色淡定,这些年他在这诏狱中充当着对方的智囊,因此对方也乐意给他些许可怜的‘体面’,得以定期清理这副残躯。
身为世家公子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让他无法忍受长久的污秽。然而此刻,他猛地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便宜徒弟林振,似乎要亲自伺候他沐浴?!
梅璩:……
他突的感觉到了几分不自在,眼看那便宜徒弟一脸正经要上前解开他的衣带,他猛的抓住对方的手。
“林、继、晦——!”梅璩倏地睁开眼,声音带着久病的虚弱,却异常尖锐。
他死死攥着林振的手腕,力道之大,指节都泛了白,“你、干、什、么?!”
林振被他激烈的反应弄得一愣,随即理所当然地道,“帮你沐浴啊!你身上这么多伤,像背,胳膊什么的,自己怎么洗得干净?”
“不必!”梅璩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两个字,苍白的脸上因羞愤和抗拒浮起层红,“我自己来!你出去!”
“先生!”林振急了,试图挣脱他的手,“这水就一桶,时间也紧!你看看!你身上的伤,后背、肩胛、这地方自己根本够不着!我在临川跟兄弟们都是这么互相搓背的,都是男人,没什么的!”
“我宁可死在这里!”梅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决绝,死死瞪着林振。
“吵什么吵!里面磨蹭什么?!赶紧给他洗干净了!廷尉大人还在等!”门外传来狱卒不耐烦的拍门和呵斥声。
两人动作同时一僵。
林振看着梅璩那‘你敢动一下我就一头撞死在这’的抗拒和羞恼,又瞥了一眼他伤痕累累的身体,明白强求不得。
他深吸一口气,只觉的梅璩快把他身上瞪出窟窿来了,“……好,好,自己洗!但……至少让我帮你搓搓背还有胳膊吧??这两地方,自己真的不方便……”
梅璩胸膛剧烈起伏,急促地喘息着。
身上的粘腻血腥让他难受的紧,他急促的喘了几下,指尖泛白,好久他才从齿缝挤出两个字:“屏风。”
林振立刻手脚麻利地将那架半旧的屏风拖过来,挡在浴桶和椅子之间,形成了一个勉强隔绝视线的小空间。
梅璩扶着椅子,艰难地、一点点地剥下那身破烂肮脏的囚衣——他瘦骨嶙峋,鞭痕、烙痕及一干刑具留下的痕迹爬满身体。因为疼痛,他连连抽着冷气,冷汗布满全身。
林振隔着屏风,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颤抖着的身影慢慢浸入水中。只用听那压抑的抽气都能猜出身上的伤有多重。
“先生,胳膊……”林振心中有了几分不忍,将一块浸湿的布巾从屏风侧方递了过去。
一只苍白、瘦削、布满伤痕的手臂迟疑地伸了出来。林振立刻接过,用布巾沾着温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手臂上的污垢和血痂。
他又拿起布巾浸入盆中,水流哗哗作响,蒸汽缭绕,盖住了梅璩的声音。
“温明远贪功心切,绝不会放过任何可能立功的机会。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奉先残部的下落和掌控临川。”梅璩的声音气若游丝,他微微闭着眼,忍受着清水刺激伤口的刺痛,但思路却异常清晰。
林振借着擦拭梅璩手臂的动作,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我知道!现在外面各方势力肯定都在盯着临川,谁先下手谁占先机!我越早出去越好!”
“正是。”梅璩睁开眼,眼眸深处仿佛有火星跳动。
“温明远以为能拿捏我?他错了。但这是个机会,继晦,这一步你做得很好,等下提审,无论他抛出什么,无论……我如何反应。记住,不惜代价,务必让他相信,你有价值,更要让他觉得,他彻底拿捏住了……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猛地一阵剧烈的呛咳,水声阵阵,屏风都随之晃动。
林振心头一紧,急忙隔着屏风紧紧回握了一下那只冰冷的手,眼神凝重:“明白!把你当成他拿捏我的饵,把我当成他染指临川的刀!那……等下我做什么,你都别当真!!”
梅璩喘息着,“戏要做绝,否则,骗不过他!必要时。我会‘死’给你看——只有让你陷入绝境,表现出对他彻头彻尾的依附和恐惧,他才会放心放你这把‘刀’出去,记得,一旦出去!”
他反抓住林振结实的胳膊,“日夜兼程,大张旗鼓,赶紧回去!”
“放心!”林振将拧干的布巾再次递过去,“你撑住!后面交给我!”
清洗的时间所剩无几。
梅璩换上了那套干净的囚衣。林振又拧干一块布巾,绕过屏风,小心翼翼地替梅璩擦净脸和脖颈上的水珠。然后拧干他湿漉漉的长发,用一根简陋的彩绳仔细束好。
尽管条件简陋,但洗去血污尘垢后,那张苍白清癯的脸庞,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竟如蒙尘美玉一朝拭净,重现了惊心动魄的莹润光泽。眉眼间的清绝与病弱交织出一种奇异的、破碎又坚韧的美丽,仿佛将这阴暗潮湿的诏狱角落,也短暂地照亮了一瞬。
狱卒进来,重新给梅璩戴上明显轻了许多、只象征性锁住双手的细链。
————
诏狱刑讯房,寒气刺骨。
温涟过把玩着一件质地温润的玉瓶,毒蛇般的目光锁死梅璩:“梅六,‘三月尽’的滋味,你阿姐替你尝了。解药在此,说出林奉先的残部何在,她活。不说,呵……”
“纵使你天赋奇才,没了你阿姐。也是被砍头祭旗的命!!”
梅璩身体剧颤,靠着林振只咳得撕心裂肺,指节惨白,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林振猛地抬头!
他脸上不再是惶恐,而是一种混合着扭曲欲望、懊恼和后怕的复杂神情,声音因为激动而发尖:“温…温廷尉!小人…小人该死!小人闯下大祸了!求您救命啊!!!”他噗通跪倒,膝盖砸在冰冷地面,他膝行几步,连连叩首,声音带着哭腔。
温涟眼神微微一凝,手中玉瓶的转动停顿了一瞬。
“哦?”
他目光如同无形的钩子,锁定了对方濒临崩溃的神经:“祸从何来?”
林振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似的,语速飞快,带着自白般的急切:“小人…小人该死!打从第一天进这鬼地方,瞧见梅公子这…这神仙似的人儿,比小人见的任何小娘子都好看!!小人这心…这魂儿就…就丢他身上了!”他眼神炽热又痛苦地扫过跌落在地的绝色美人,随即又充满懊悔。
“可…可他眼里根本没小人!正眼都不连看小人一下!小人…小人实在熬不住这心思啊!”
他猛地捶了自己胸口一下,抓着温涟的衣角痛哭流涕“小的…小的家里虽败了,可临川老家还有几个死忠的残部在外面活动,跟耗子似的,能递点消息…那日…那日他撞墙闹出大动静,就是他低声下气,求小人的几个残部送东西出去嘛!”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狠绝:“小人…小人就鬼迷心窍!趁乱把一小包‘牵机引’…塞给了一个能混出去的残部!让他无论如何,把毒下给要送信的人!”
他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小的想着…这人想必是梅公子的重要之人,要是中了这毒,一个月后成了活死人…那梅公子为了救这人,还不得…还不得求着小人?到时候…到时候小的想怎么样…他还不都得依着小人?”他脸上露出一丝病态的憧憬,随即又被巨大的恐惧取代。
“可…可小人万万没想到啊!”林振猛地指向地上面色己然惨白的梅璩,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怨恨和不甘。
“这贱骨头哄着小人低声下气的伺候他几日!!结果!!现在!他宁愿死!!也不肯低头看小人一眼!更没想到…没想到事情闹这么大!掉脑袋啊这是!”
他像是被巨大的恐惧攫住,涕泪横流地又对着温涟连连叩首,“温廷尉!小人知道错了!小人猪油蒙了心!求您看在小人一片‘痴心’…不不不!看在小的还有点用的份上!救救小人!给小人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
就在林振道出下毒的刹那——
“呃……嗬……”梅璩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痛苦、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呜咽!
他瞳孔因极致的震惊、痛苦和滔天的恨意而急剧收缩!他死死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瞪向林振,那眼神如同淬毒的冰锥,要将对方万箭穿心!
“噗——!!!!”
一大口滚烫的、带着碎块的浓稠鲜血,从他口中狂涌而出!血箭喷射得极高、极远,不仅溅了林振满脸,甚至有几滴飞到了温涟的袍角!
梅璩的身体在吐血后瞬间瘫软,双目圆睁,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他胸口再无起伏,唯有嘴角还在不断溢出血丝,整个人如同破碎的人偶,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啊!!”林振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叫,连滚带爬扑过去,拼命摇晃梅璩的身体,手指颤抖着去探他的鼻息,随即面无人色,对着温涟哭嚎:“死了?!不!不能死啊!温廷尉!他不能死啊!他死了小人就全完了!小人…小人在临川真有死忠的残部!只要您一句话,小人能把临川给您翻过来!求您…求您找个神医救救他!只要他活过来,小人…小人愿意替您扛下所有!就说…就说那毒是小人自己搞的!是小人因爱生恨!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求您了!!!”他语无伦次,磕头如捣蒜,额头青紫交加,眼神里充满了对恐惧和对梅璩‘死亡’的绝望。
温涟在梅璩吐血那一瞬间身形微动,避开了梅璩口中涌出的鲜血——并非惊愕,而是本能反应。
他霍然起身,目光如探针般在那滩刺目鲜血、林振涕泪横流恐惧至极的脸以及梅璩了无生气的“躯壳”上来回扫视——最后,那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一抹混合着极度满意、掌控一切和冷酷利用的笑容,在他嘴角缓缓绽开。
“呵,呵呵呵…”
温涟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一丝混合着极度满意、掌控一切的冷酷笑容在他嘴角无声绽放。而且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刑讯房里显得格外瘆人。连负责记录的文书都忍不住发抖。
他优雅地取出素白绢帕,慢条斯理地拂拭袍角那几点碍眼的血迹。绕过桌案,踱步至瘫软如泥的林振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如同看着一件意外收获的、趁手的凶器。
“因爱生恨?下毒谋害玉笔?”
温涟慢悠悠地重复着林振的话,语气带着玩味,“不愧是林奉先的种啊…你这‘痴心’,可真是…惊天动地啊!”他蹲下身,用两根手指捏起林振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直视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满意的拍了又拍。
“不过嘛,自古绝色引是非,”温涟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寒冰,“你倒提醒了本官。梅玄瑾乃大靖玉笔,国之重器,若是就这么死了,总得有个‘说法’,给朝廷,给天下一个交代。”
他松开手,站起身,接过手下递来的手巾细细擦净了指节,语气带着施舍和不容置疑的命令:“念在你…尚有几分‘急智’,更难得这份‘勇于担责’的‘忠心’…本官便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他指着梅璩:“我会找最好的大夫,吊住他的命后,把他迁到城西静思别院,亲自‘看护’…”
“至于你的活头…”温涟俯视着林振,如同宣判,“临川,便是你唯一的生路!把你林家那点残部,给本官用到刀刃上!本官要看到临川府台易帜,上下皆服王化,片纸直达天听。”他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办好了,这个半死不活、任凭摆布的美人灯儿……”
他瞥了一眼地上无知无觉的梅璩,又看向林振,嘴角勾起一抹轻蔑而冷酷的弧度,“就是你的赏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但是……”
他语气骤然森寒,“办砸了,你便是‘谋害玉笔夫人、致使朝廷重犯暴毙’的元凶巨恶!本官会亲自监刑,送你三千六百刀——凌、迟、处、死!”他清晰地吐出最后四个字,满意地看着林振如遭雷击般剧烈颤抖。
“明白!明白!谢大人不杀之恩!谢大人给小人机会!小人定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林振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对着温涟离去的背影拼命磕头,声音嘶哑,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任务’的恐惧。
他扑到梅璩身边,颤抖着手去探那微弱的鼻息,眼中是真实的恐惧——直到指尖感受到一丝微弱气流,他才像抽干了骨头般,瘫坐在冰冷的地上。
————
翌日,城西,静思别院。
一间守卫森严的密室,烛火通明,气氛肃杀。一位身着华服、面容冷峻的男子坐在主位——代王赵昶。
林振被两名甲士押着进来,按跪在地。他衣衫虽已换过,但眉宇间那股市井的痞气和谄媚依旧明显。
“罪囚林振,叩见王爷!叩见温廷尉!”林振的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激动和卑微。
温涟面无表情:“林振,你献计有功,王爷在此,亲耳听听你的忠心。”
代王赵昶目光如鹰隼,冷冷地审视着地上的人,不发一言,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
林振立刻挺直了些腰板,仿佛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狂热:“王爷!温廷尉!罪囚林振,今日在此立誓!逆徒林吞,愚顽不化,死有余辜!从今往后,罪囚心中唯有陛下天恩,王爷威仪,廷尉提携!什么父志忠义,全是狗屁!荣华富贵,绝色美人,滔天权势,才是林振平生所求!求王爷赐予一字!此字便是罪囚新生之始!鞭策罪囚为陛下、王爷、廷剧扫平逆贼,万死不辞!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他喊得声嘶力竭,嗓子破声,眼中闪烁着对权力和欲望赤裸裸的渴望。
代王赵昶与温涟交换了一个眼神。
赵昶嘴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轻蔑弧度,微微颔首。
温涟心领神会,站起身,声音洪亮,带着一种赐予烙印的仪式感:“陛下隆恩浩荡!王爷在此见证!今,赐尔一字——‘承晦’!”
他目光如炬,钉在林振身上,“承此暗夜之志,涤荡林家晦暗过往!为陛下,为朝廷,更为尔自身之富贵前程,扫清障碍,重获新生!林承晦!莫负此名!莫负圣恩!”
“林承晦……谢陛下隆恩!谢王爷恩典!谢温廷尉赐字再造之恩!!”林振猛地以头抢地,重重几叩首,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连身子也因此发额,充满了对新生与富贵的无尽向往。额头撞击冰冷地砖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久久不息。
林承晦的后背伏的极低,无人看见的阴影里,他紧贴地面的手指深深抠入砖缝,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惨白。
‘承晦’…好一个‘承晦’!
一字之差,便是差之千里!!
静思别院那间安静的厢房内,一直昏迷的梅璩,在侍女换药的间隙,窗棂透入的微光恰好落在他苍白的唇边。
那毫无血色的唇角,极其微弱地、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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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受就此就会开始新地图,并且会有各自的高光描写,开始有初步的感情进展,各自同时双方的势力以及涉及的范围也会开始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