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骑士

　　“哥哥？”宋远章眼看着江惟发愣，快十分钟了一点声响都没有，转头看过去也没在睡觉，出声叫他。
　　江惟意识回笼，意识到有人叫他，转头问：“怎么了？”
　　“你愣很久了，想什么呢。我真不是因为你才学的中医，我是好奇而已。”宋远章看完网课，缩进被子里又挤了过去。
　　江惟看破不说破，他就当是吧，宋远章不是因为看到自己不舒服又无能为力才学的中医，他只是这几天做梦被华佗点化了，嗯，就是这样。
　　“睡吧睡吧，明天你叫我，我不知道起不起得来。”
　　“刚退烧，要不你再请一天假吧。”
　　“不了，再不去我进度要赶不上了。你明天提醒我给高佳雨道谢，我请假这么多天，她每天都这么热心给我带卷子……你什么时候能有她这么贴心呐。”
　　“知道了！能不能别老提她！”
　　“安静。”
　　“好的……”

　　迷迷糊糊的从床上醒来，房间还是黑的，江惟转头看，宋远章还没醒，手机显示刚刚到六点。
　　抬了抬脚想从床上下去，发现宋远章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了他的被窝里，搬开他的腿下床。刚穿上拖鞋就听见宋远章低声“嘶”一声。
　　“怎么了？吵醒你了？我醒了睡不着去客厅玩会儿手机，你接着睡。”江惟伸手拍拍宋远章脑袋，提了一下被子拿着手机走了。
　　不过没过多久，洗漱完坐在客厅的江惟就看到宋远章火急火燎的去了卫生间，洗澡？
　　看来弟弟昨天晚上的梦很丰富多彩。

　　“佳雨姐，这是你的卷子，这几天谢了，有事儿就找我哈。”江惟背着书包，提着前两天订的手工巧克力面包卷回了班。第一件事就是把卷子和面包交给高佳雨，谢过她的仗义相助，没让自己进度落下太多。
　　“没关系，你病好了吗？听谭书说你去好几趟医院了，没事吧？”高佳雨担忧的望着他问。
　　“我就去医院打了两次针而已，昨天就已经好了。”江惟也不多说，解释完就回了位置。
　　旁边是空的，已经没有桌子在了，宋远章已经完完整整的搬到了隔壁班。一上午下来没有宋远章在旁边烦自己，江惟还有点不适应。
　　不过好在宋远章成绩不错，分到了艺术班一墙之隔的物理化A班。中午一下课，谭书就拉着江惟一路狂奔，一边跑一边说：“院长走之前交代我，一定要拉着你一起吃饭，不然你就不吃。”
　　江惟很无奈，自己哪有这么难伺候啊，吃还是会吃的好吧，只是不能跑过去而已。
　　“没事，你帮我占着位置吧，我身体不好不能跑，等下我保证去找你。”
　　谭书怀疑的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没在骗人后撒腿往饭堂飞奔而去：“你一定要快点来啊！小炒很多人的！”
　　到最后江惟也没吃上小炒，人太多了，随便打了一份自选，想着将就着吃吧。走到谭书旁边的时候发现宋远章也在，正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看着江惟。
　　“院长说你肯定嫌时间久随便打一份吃。”谭书凑过来跟江惟打小报告。
　　宋远章只是平静的把自己的小炒和江惟的自选换了过来，还把筷子摆好递给江惟：“吃吧，我知道你不喜欢等，我们班下课会早一点，给你打好了，热着呢。”
　　接过筷子慢条斯理的吃，长中的小炒还是做的不错的，起码很新鲜。江惟吃的很开心。
　　晚上回到家，江惟接到了王女士的电话。手机里爸妈的声音很乱，江惟听了半天才听明白，这是在提醒自己这周星期天是宋远章的生日。
　　两个人给宋远章买了套衣服，叫他明天上完课顺便给弟弟拿一下快递。还问江惟有没有给弟弟准备礼物，江惟很高冷的回了一句：“保密。你们俩大嘴巴，我怕还没送他就都知道了。”
　　“切～我们送给弟弟的那套衣服可是爸爸之前在法国出差买的，你没有～只给弟弟买了，没有你的哦～”王女士逗小孩的声音透过话筒。
　　江惟有点无奈，自己妈咪怎么这么喜欢逗小孩啊，略带点无语的道：“妈咪，你老这么逗小孩，有人是会相信的，不可以这么说。这是生日礼物，我生日的时候你也会给我准备不是吗？这个逗小孩的方式我不喜欢。”
　　虽然江惟不相信王女士这些厚此薄彼的话，但这些话如果换成宋远章听到，他是会多想的。爸妈离婚不管他，家里也没有长辈还健在了，唯一的外公也走了，听到哥哥的妈妈说，只给哥哥不给你，江惟不敢想那个傻子会怎么消化情绪，会不会以后连哥哥都不亲了。
　　“放心，我就只逗我儿子，不欺负别的小孩。”王女士知道江惟的意思，笑嘻嘻的跟自己儿子保证。
　　“说说嘛仔，你给弟弟准备的什么礼物？我帮你看着你妈，不让她到处说。”江惟万万没想到，连自己老爸都来凑热闹了。
　　江惟叹了口气，看一眼浴室，宋远章已经洗完了估计在刷牙，被听见就没惊喜了。
　　“送他一套五三，挂了爸妈，晚安。”无情的江惟电话一挂，果断关机。
　　“宋远章，来教我化学，今天没搞懂。”江惟坐在书桌前头也不回的呼唤到。
　　宋远章很听话，不仅人来了，还带了一盘切成一块块的哈密瓜。
　　“哪题啊？你怎么化学这么差，半张卷子都是叉啊哥！”宋远章叼着扎哈密瓜的牙签，还没来得及放下酒杯眼前的卷子吓到。
　　江惟往宋远章胳膊上猛拍一下，有点羞愧的说：“我看得到！你一题题教！”真烦人，错了这么多很光荣吗，这么大声说，越想越气，江惟把宋远章嘴里的牙签拔掉，捏着他的脸威胁：“快点！”
　　“教教教，我先给你说一遍这个知识点吧，你应该是没搞懂这个才错这么多。”宋远章也不反抗，任由江惟捏着自己的脸，说话都有点漏风。甚至还拿手拖着，怕江惟累，江惟看到都无语了，这孩子越长大越傻……
　　好在宋远章虽然自己傻，但是教学能力不错，二人还是赶在了一点半前上床躺下。
　　“诶，哥。你真的没有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啊？今天晚上十二点一过，我就要17了！跟你一个岁数了！真的没有礼物吗？”宋远章委屈巴巴的抬头看着江惟。
　　自打早上伸个脚到江惟被子里发现没被骂之后，宋远章现在是越来越嚣张了，差不多大半个身子都贴着江惟。
　　江惟推开过会儿他又回来，把江惟弄的都没脾气了。缓了缓，江惟跟他说：“今天在家好好上网课，晚上再说。你有邀请同学来玩吗？”
　　还是没听见自己礼物的踪迹，宋远章有点失落：“没有，就约了周天谭书和隔壁班张文彬一起打篮球……这个你说好陪我去的，你不会骗我吧？”
　　江惟有点心软，伸手揉揉宋远章的脑袋，靠过去问他：“没忘。一直问我，是因为团团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黑暗里带点棕的眼镜亮亮的，现在的宋远章特别的可爱，江惟有点期待他会说什么话，无论说什么都想帮他实现。
　　“哥，那你可以亲亲我吗？脸就行。”宋远章专注的看着江惟。
　　江惟皱了皱眉，宋远章这个礼物要的，其实不太礼貌。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乱亲了，但是宋远章的眼睛很好看，安安静静的样子也很乖巧。
　　心脏跳的好像有点快，不知道是因为手术的后遗症，还是因为嘴唇的触感太明显，轻轻碰了碰宋远章的脸，终于，呼吸回来了。
　　“亲完了，团团今晚要乖乖睡觉。”江惟笑着压过刚才不自然的动作，侧过身往床边靠了一点。
　　没管身后宋远章在干嘛，迎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江惟反复辨认自己的心跳起伏。少年人太年轻，分不开自己的心跳是病症还是心动，只觉得今晚的月色很美，云朵很轻。
　　江惟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在没人的画室里，听见楼上有人在拉小提琴，转头看向窗外，树下的路灯边有蝴蝶翩翩。江惟拿起手中封卷着的画往外走，路边的水潭倒映着光，路上空无一人，他突然很好奇画的内容，正想打开风却把它吹远了……
　　醒来的时候江惟全身都汗淋淋的，在浴室冲了好一会儿才舒服。
　　坐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儿，江惟又开始走神。他分不清梦里还是回忆，心跳声太清晰了，自己的呼吸也很抖，这不是一个哥哥对弟弟正常该有的反应。
　　江惟没再在沙发上坐着，时钟刚到八点，江惟拿着工具出门了。至少在画室，还是不用见到宋远章的，对吧？
　　——jw：林衡知，我有需要，得找你帮个忙，你醒了吗？
　　——Balance：刚醒，一会儿要上专业课。怎么了？你东西我回头寄过去别急，你着急要吗？
　　江惟刚才真的很勇敢，但是现在又突然很想躲起来，就这么愣愣的等到了林衡知又发一条消息
　　——Balance：怎么了小惟？出什么事了吗，跟我说说怎么样？
　　事情总要解决的，自己总不可以把团团逼得一个能亲近的亲人都没有吧。江惟抓了抓脑袋，决定破罐子破摔。
　　——jw：衡知，你能推一下你的心理咨询师给我吗？
　　——Balance：？？？鹤城的压力这么大吗？你回来吧要不。
　　——jw：不是，有点事想避开我爸妈问问，就只是咨询而已
　　——Balance：什么事，不方便说吗？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jw：真没事，别担心
　　——Balance：[名片：宇初—覃医生]
　　——jw：多谢，有事我一定找你，放心哈
　　一天的课程江惟都有点不专心，覃医生的好友申请很早就过关了，但是除了问好，江惟没敢发出任何一句问题，好像生怕会被人逐字拆解出他害怕的那个样子。
　　还好这周的课程是素描，江惟虽然不在状态，但基础在那老师也没说什么，只有高佳雨和尹玥给他发消息。
　　——艺术班高佳雨：我和尹玥都觉得你有点不对劲，你怎么了吗？
　　——jw：没事，昨晚睡太少了有点困
　　心事重重的状态搞得江惟不敢回家，下了课之后去蛋糕店坐着，把配送改为到店自取。
　　手机在震，江惟把视线从窗外的路灯移向屏幕，是林衡知的电话。
　　“小惟？”林衡知温和的，平稳的声音堪堪压住了心里的焦躁，江惟应了一声。
　　“我刚到覃医生这里，你有什么需要我当面帮你问他的嘛？”
　　“衡哥，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
　　对面好像没有人在，安静了好一会儿，林衡知的声音才又传了过来。
　　“是谁啊？”
　　“我不想说。但他是个男生，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为什么我竟然要喜欢他啊？”江惟说着说着感觉有点无力，趴在桌子上看着地面调整呼吸。
　　林衡知又沉默了，江惟就这样趴着慢慢等，他需要一个人来跟他说话，跟他说这没关系的，但很明显，谁跟他说这句话都没用，因为他们都不是宋远章。
　　“小惟，喜欢一个男生不是错，我喜欢的人也是个男孩子。不要责怪自己。”林衡知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江惟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刚才温和平稳的声音会变得失真，也没有脑子能让他想明白，现在脑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怎么办。
　　“我知道的，谢谢衡哥。”
　　江惟知道这不是错，现在的社会发展的很快，大多数人已经不再执着于性别问题，转而更加在意自身情感了，他当然知道。
　　江家父母也一直都很开放，很小的时候江惟就听妈咪说过：“只要可以承担起责任，喜欢上谁都是自由的。”
　　可是他担不起这个责任啊，江惟的眼睛有点疼，拿手去揉的时候揉出了水，他哭了。他不敢想，如果自己喜欢宋远章，那他可以去追求，甚至可以仗着从小到大的感情走后门，让宋远章更快心软。
　　但是如果那个亲吻，只是因为宋远章对哥哥的依赖呢，小时候亲过宋远章觉得长大再亲一口也没关系，如果是这样的话，怎么办？如果宋远章现在只是朦胧的情感……将来江惟也陷进去了，他们两个发生矛盾怎么办？再如果，自己的家人支持自己，那宋远章呢？宋阿姨不会支持他的吧，那是他最后的血亲了……
　　宋远章怎么办？他会不会又变成那个“他们都不喜欢我”的小孩？江惟自问自己真的没有办法承担喜欢宋远章的责任，一旦走错了路，宋远章就真的无路可走，无家可回了……
　　江惟不可以这样做，他不可以喜欢宋远章。
　　宋远章要开开心心，要健康幸福，小时候那个哭着找哥哥的团团，一定要家庭美满，有人相伴，团团圆圆的过以后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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