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屿逢栀

　　“啪！”一张印着刺眼的“文科班”三个字的分班表被重重拍在了餐桌上，震碎了暑假的那份平静。
　　“收拾好东西，准备开学去文科班报道，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没得商量！”谢正鸿的声音几乎是吼着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谢晚栀的声音充斥着不甘：“凭什么，这是我的未来，我有权利自己去选择，虽然我的物理是薄弱些，老师说我还没有找到方法，而且我选择的是“待定”。
　　“权利？你知道些什么？我走过的路比你的要多，女孩子家就应该学文以后才好就业有个好出路。”
　　“晚栀，听你爸爸的吧，他说大人肯定是为了你好。”董玉舒说。
　　书桌上，那本被翻烂的物理习题册的封面被晕开了一片模糊的深色。
　　阿婆从房间走了出来，在谢晚栀旁边放了一包纸巾：“晚栀啊，你爸爸的脾气就那样，要不然你明天再跟老师去好好说说，看看能不能改改。”
　　谢晚栀从小到大从未这么激烈的跟谢正鸿争辩过什么，她的物理确实薄弱，可她认为理科能给她带来更多乐趣，也是她真正喜欢的东西，但谢正鸿定下的规矩没有人能改变：“不用了阿婆，文科就文科吧。”
　　新的班级，新的同学，阳光面具也随着她那颗沉着的心掉了下来。
　　阳光透过窗户，明暗交错的光影在课本上分割成一道一道。
　　“商鞅变法，重农抑商……”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吱呀作响。
　　谢晚栀握着笔，笔尖在纸上发出了沙沙声，每一个字工整、清晰，但却冰冷没有灵魂，人坐在教室里但思绪早已飘远，无形间课本的边角已经被谢晚栀用手指绕的卷了起来，等回过神，又快速用手抚平。
　　老师注意到的小动作:“靠窗的那位女同学，你说说看郡县制对后世有什么影响？”
　　谢晚栀站了起来，将课本上写的一字不差的读了出来：“积极影响:加强中央集权……声音平稳，像一台毫无感情的机器。
　　“答案是正确的，只是我希望你在读出标准答案的同时能够多一些自己的想法，请坐吧。”
　　同桌小声嘀咕道：“秦始皇真是伟大。”
　　谢晚栀一句冰冷的话从嘴边滚出:“伟大？踩在他人尸骨之上的成就也算伟大？”谢晚栀的眼中汹涌着悲凉。
　　课间，谢晚栀的同桌和最后的另一个女生谈论着江屿，言语中充满幼稚的幻想：“诶，谢晚栀，我记得你来这儿之前好像是三班的，是不是和江屿一个班啊，你觉得江屿这个人怎么样啊？我觉得他真的好帅啊。”女生凑了过来，脸庞微微泛红。
　　谢晚栀目光平静的看着对方充满期待的脸：“不好意思，我跟他不是很熟。”
　　“噢，这样啊。”滚烫的热情一下子被冷水浇了上去，女生笑容僵住，讪讪的离开了。
　　“这个辩论赛，你去参加，别整天死气沉沉的，这是个不错的机会，文理班组队，你能有机会接触到理科班的那些尖子生们，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我没兴趣参加这些东西。”
　　“没兴趣？这难道不比你天天抱着那些没用的东西看强？”
　　谢正鸿轻蔑的看着谢晚栀的书：“反正我给你报名了，你给我好好表现。”
　　“哦。”谢晚栀的眼中藏着死水般的空洞。
　　谢正鸿走了出去，将门用力的关上。
　　谢晚栀推开门，一个熟悉的轮廓出现在她的面前，阳光勾勒着他的侧影，指尖在电脑上滑动，神情专注。
　　谢晚栀脑海里想过很多人，却没想到这个人是江屿，是那个曾经看透她“伪阳光”性格的江屿！是那个在被许萦污蔑后又逻辑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江屿！
　　江屿听到开门的声音，抬起眼，看到是谢晚栀整个人愣了一下：“谢晚栀同学，你现在是在文科班吗？”
　　听到这话，谢正鸿刺耳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谢晚栀说：“不然江屿同学是以为老师分配错，将对手带进来了吗？”
　　“这次的辩赛标题是《人类社会人工智能快速发展的利与弊》我们是反方，弊大于利，这是我刚刚罗列的一些思路，你可以看一下。”
　　“嗯。”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问题可以问我。”
　　谢晚栀接过江屿递来写着电话号码的纸，神情没有发生变化。
　　校辩论赛的备赛中，空气中传来隐隐的火药味。
　　“谢晚栀，一会儿如果有前几天看到的点，你可以直接回答，临场发挥的可以交给我来。”
　　“江屿同学对我的要求仅仅是当个复读机？一遍一遍的复刻标准的答案？那你未必对文科生的认识太片面了。”
　　江屿清晰的从谢晚栀的眼中看到了怒火，但这怒火所烧灼的不是失控，而是有冰盖上去的锐利。
　　这个队伍的其他人还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都在反复读着江屿给的资料。
　　“人工智能给人们带来了极大的便利，现在不少的东西都要靠人工智能。”
　　“你所说的人工智能带来的利是大数据给你推送的一切你想要的东西吗？如果说背后人工智能比你更了解你了那么你还是你自己吗，和笼子里永远不能出来没有思想的动物有什么区别？”
　　对方的脸上明显少了几分自信，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队友：“反方在……夸大其词，这些问题都可以在将来解决。”
　　“即便可以解决，人工智能真正带来便捷的是富人，而穷人只会面临失业，这根本就不算利，只是给不公平带上高科技面具。”
　　谢晚栀微微扬起下巴看着江屿。
　　而对方原来准备好的稿子瞬间变得苍白无力，语气中带着胆怯：“那反方是否认了人工智能所带来的便利吗？”
　　江屿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睛顿时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震动，与谢晚栀的眼神在空中相撞。
　　谢晚栀没有按照他的稿子而是从另一种方向插入，虽然简单明了，没有太多的专业性术语，但方向直接明了的让对方难以辩言。
　　他发现两者有惊人的互补性，他把稿子放了下去：“所有人，回去找以上谢晚栀同学所说的相关真实案例，并且与我先前给的内容结合。”
　　“谢晚栀同学。”江屿的声音让即将离开的谢晚栀停下脚步。
　　“我分析了你的思维逻辑，很清晰，你明明有选择理科的天赋，为什么要选择文科呢？”
　　“江屿同学，你能算出我让我父亲同意我想法的概率吗？”
　　谢晚栀转过头面对江屿苦笑了一下：后天的辩论赛，合作愉快。”
　　离去的脚步声在走廊里盖过了江屿的沉默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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