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渔院子里长大的孩子

　　送老祖出院那天是正月十二，正巧遇上阳历情人节。殷雨请假格外容易。

　　拍摄日推迟一天又一天，钱逢时的拖延症都要被勾出来了，主要橙市分流进了商业街的服装店，销售渠道打开后缓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日历本上留下了个红圈，钱逢时用指尖点了几下，反复提醒自己不能再躺平。

　　所以看着彤渔大院的公用小车消失在街头时，三人立马上车去了大学生创业孵化基地的店铺。

　　这里自从泼墨门之后就变成厂库和工作室用。

　　监控摄像头也安上了。

　　店里倒是什么都有，灯光和拍摄用的道具，“网店的拍摄图都是在这里成片的，家里太小了摆不下那么多杂七杂八的，我就来这里了，高繁也方便画画。”

　　殷雨环顾四周环境，点点头，“还好，否则我真担心把你打一顿。”

　　另一边孟题已经把化妆品都摆在梳妆台上，满满一桌面全是这几年的“战利品”。她推着殷雨坐在化妆镜前，“来吧！姐姐。”

　　殷雨平时穿着都首选知性优雅的经典款衣服，从来不追求当下流行。

　　主要原因是经典款的衣服耐穿，省钱，即便是名牌虽然价格不菲但几年穿下来每天折合只用坐一趟公交车的钱，而且给客户的感观不会差。

　　所以，当她突然被打扮成一个像徽州白墙绿瓦中的姑娘时，本人都有点移不开眼。

　　这是什么新时代易容术?

　　她像是年轻了好多岁。

　　“小孟，你以后想当造型师呐?”殷雨抬头问起孟题对未来职业的规划。

　　孟题的高中生涯眼看着就剩最后一学期了，她现在需要考虑得不仅仅是学习成绩，还有未来的职业规划。

　　“想啊，但是好累的！”

　　殷雨今天才知道孟题在初升高的那个暑假去婚纱店里做过化妆师助理，太辛苦了，有时候排班表从早到晚就没有休息过，连上厕所的自由都没有，要是平时也能忍，但遇上生理期就麻烦了。

　　血都被捂出腥气。

　　当爱好成为事业的时候，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我姐长得真是好看！和那些民国时期报纸上的女艺人似的。”孟题还在南云市五中的时候就常给班级里的女生盘发。

　　都是十五、六岁，正是爱美的年纪。学校不仅不让染发，还全都剪成齐耳的学生头。好多女生都哭了，孟题好奇地询问了其中一个同学哭泣的原因。

　　女同学说：“养了六七年的头发，多少是有感情的呀！”

　　孟题那个时候就给同学编了个花环式样的编发，同学才止住翻涌的悲伤情绪。

　　此后，同学们终于找到了安慰的方法，臭美一下也算是能解解馋。靠着这门手艺，孟题给自己攒了不少钱，要不然仅靠生活费用买不了那么多颜料和化妆品。

　　“行啦，我们去换衣服吧。”孟题收起化妆箱，一会儿在室外拍摄还需要补妆。

　　殷雨拿过烫好的衣服进了换衣间。

　　只是等换好衣服她才看到原来短裤会这么短，中长款的体恤基本上遮完，就漏出裤管末端藏蓝布料上黑色花瓣的封边。寒风刮过大腿，浅棕的汗毛都被冻到站立。

　　这次春夏款，高繁特意去了趟图书馆查询徽派景色为母题设计的水乡服饰。徽州古人喜用黑、白、兰三色，花样多为草木，可惜的是大体形制依旧是现代的T恤打版，不过还是保留了袖口包边，以及领口的金属珍珠扣。下装则是两件过膝裙和一件四分短裤。

　　每次的新衣样品，高繁都会花时间在设计沟通上。

　　就目前为止，殷雨看过“橙市”成立以来的每一个季度的衣服，既没有被市场裹挟出现同质化或者直接模仿奢牌的设计。

　　不过，好看是好看。

　　只是不合当下这个季节温度。

　　第一套拍摄场地是在创业园西边的小溪边上，那里人平时挺少的，所以在被决定是拍摄场地。但可能是日子撞上情人节，这就尴尬了。

　　三个人傻站着树下看着成双成对的情侣。

　　突然，殷雨打了个喷嚏。“算了，硬着头皮上。早拍早收工！”她抬手拦着两位小妹的肩膀往景色中走。

　　半个来小时，三人找了个溪边小草坡的角落，借用路边的树当做屏障，勉强隔开路人开始工作。

　　进展工作非常缓慢。

　　钱孟二人没想到殷雨怎么不会拍照，所有的照片动作都是僵硬又做作，“姐，你在演聊斋吗？”钱逢时查看相机里的成片，频频摇头。

　　孟题不忍直视，小跑过去，“姐，你这样。”她一点点调整姿势，“还可以和周围的这些花草树木互动，如果你觉得尴尬的话。”

　　离开彤渔大院的三个月之后，三个人才开始一点点的磨合着工作上的步伐。

　　那天阳光正好，不像夏日那样曝光，整体泛黄的光源跟着柳絮纷飞跟着后面的亭子一起被框进相片，倒有一点落败民国大家的模样。

　　“OK！就这样！赶下一个场。”钱逢时赶紧拿着挂在柳树上的羽绒服跑去给殷雨裹上。

　　“什么！还有?”

　　“呃……”钱逢时膝盖一软，缓缓作势要跪下的样子，“就当送佛送到西。”

　　“行了！赶紧站直！草地有泥，洗衣机会脏！”殷雨烦躁地跺脚。

　　整个人裹进羽绒服，春天的风和冬天一样像是有了眼睛哪里有温度往哪里钻，不贴身的衣服无论如何都难保暖，暖宝宝贴了有四片都难以升起体温。

　　“怪不得模特的职业寿命短，这反季节拍摄照片太伤骨头了。你们谁能去买杯热饮给我，或者关东煮什么的也行。”短短一句话，殷雨都说不利索，上下牙齿一直在打颤。

　　殷雨毕竟要三十三周岁了，耐寒能力远不如车里两位妹妹年轻的身体素质。

　　钱逢时一口回绝了她的请求，“现在都上高速了，再等等到下一个高速服务站才能有这些。开点暖气吧，一会儿就好了，孟题那里有巧克力要不吃点?”

　　殷雨将手放在出风口，感受温度。

　　“如果是热可可就好了。算了，没事，能撑住！”

　　能撑个屁！

　　她们夜里到家的时候，殷雨就发现自己发烧了，电子体温计上显示38.6。

　　穿着吊带裙和外罩白色纱笼，在二月份的海岛夜风中瑟瑟发抖坚持了一个多小时，可不得着凉吗？

　　第二个拍摄的地方是华亭市东面的海岛，还是钱逢时特意挑选的。当时她们到岛上的时候太阳眼看要落山，天边的火烧云倒映在平静的海面，像是一路从天烧到人间。

　　“太美了吧。”孟题突然惊叫，然后逆着风奔跑，似有上古夸父逐日的势头。

　　时间上实在来不及，两个姐姐随便她疯，赶紧抓着转瞬即逝的美景出片。

　　还有另一方面她们想省钱不住岛上的民宿，当天就回家。

　　为了赶工程，殷雨这边倒下了，熬夜P图的钱逢时也倒在床上贴上退烧贴。

　　“sorry啊，两个姐今天送不了你去上课，你自己打个车吧。”钱逢时抬手都觉得酸痛，她指了指床脚的包包，“钱包里看着拿钱。”

　　“嗨！多大的事。我现在比较担心你们俩，要不我……”孟题摆摆手，顺势却坐下来，“要不我再请一天假，照顾你们俩。”

　　“去上课！马上！”

　　两人立刻有了精神似的坐起来，指着外面的防盗门。

　　“哦吼吼。”孟题口水都要笑出来了。

　　昨天，孟题没来上课，所以早上到教室看到桌上的一支玫瑰花有点惊讶。西洋节日基本会有对应的物品，就像情人节的玫瑰、巧克力和圣诞节的苹果、火鸡……之类的节日符号，包个包装纸就能贵两三倍。

　　“机构怎么有钱?还给每个学生送玫瑰花，好有节日氛围哦～”她像是找到为什么学费这么贵的原因。

　　“什么呀！这是钟临宇送的。”后排的一个寸头男生实在是受不了孟题的白目。

　　“啊？好让人羞涩啊。”她抬手覆在脸颊，扭动了几下身体，看向后排靠窗的位子，那里并没有人，桌面也干净没有书本，“那他人呢？”

　　“迟到了呗。怎么你还觉得他能早到呐?”寸头男生头都没抬起来，好像有什么嗜睡症。

　　“行吧，那你好好睡。”

　　孟题坐好身子摸抽屉，却摸了把空气，疑惑地弯腰看抽屉确实空空如也，“昨天没有试卷吗？”

　　“怎么会?你同桌没……”隔着过道的女生是和钟临宇是发小，就搭话告诉孟题去办公室向老师要，“你反正有正当理由，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要有事我帮你留一份试卷。”

　　“谢谢。”

　　好在好友申请的备注里对方留了自己的姓名徐妙娥，不然孟题都不知道该怎么问对方的姓名。

　　“诶?你这个头像是……”孟题注意到徐妙娥的头像的照片就是昨天殷雨拍的照片。

　　“这是我今天早上发现的一个博主的照片，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关注的那个账号，觉得还挺好看就拿来当头像了。你要想要原图，我可以给你直接推那个博主的账号。”徐妙娥说起这背后的意外之喜。

　　孟题点点头，连忙去看“橙市”的账号，粉丝涨了有五六千，凌晨的那几张照片转发已经过万了，“红了！终于红了！”

　　民族元素成为不同于当下市面上其它的存在。

　　在人口众多的国家里再小众也会变得大众，“橙市”终于乘上时代的风口要向上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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