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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止死亡
年轻的时候，见过布莱恩·亨德森的人都会说他疯了。
他像弗兰肯斯坦一样，疯狂地对生命着魔。不同的是，弗兰肯斯坦更倾向的是制造生命，而布莱恩·亨德森，追求的是生命的永恒，他不顾一切地想要提高声望，酿造荣耀和阻止死亡。他拿着父母留给他巨额遗产，在伦敦西区买下了一栋大房子，作为他的实验室，把自己关在里面，没日没夜地工作。住在他附近的人们说，有时候那栋房子里会发出一些令人心惊胆战的爆破声，有时候还会听见亨德森的笑声，不知那是成功的笑声，还是他精神失常了。
后来他让人们管他叫亨德森医生，那栋大房子被他改成了诊所。人们再也听不见那些爆破声和笑声了，倒是偶尔会有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们从豪华马车上下来，抱着头捂着脸，急匆匆地走进诊所，即使是在伦敦最热的一两个星期里。奇怪的是，没有人说过亨德森医生医好了谁的什么病症，只听说他用赚来的钱在东区开了一家慈善收容所。
不过人们不会在乎的，人们只在乎他们自己。
布莱恩·亨德森自打生下来就和奶奶一起生活。奶奶说，他的父母一直待在新南威尔士——也就是澳大利亚，回来的只有一张张支票。奶奶走不动路之后，便一直是布莱恩把这些支票拿去银行兑钱。
小时候，他一直很好奇他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家里有一幅约翰·亨德森少年时代的肖像画，画中人风流倜傥，意气风发。布莱恩经常坐在那幅画前，想象着他父亲三十多岁的模样。他的母亲没有留下画像什么的在家里，但奶奶说她是方圆五十英里内最漂亮的姑娘。
“你父亲可真幸运，娶了那么好的一个妻子，”奶奶微笑着，回忆着。随即笑容消失了，语气里也多了点失落，“他们要是可以回来看看我就好了，我这把老骨头，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布莱恩不知道怎么回答奶奶，毕竟他从来没见过父母。他只能说：“他们会回来的，您一定可以再见他们一面的。”
奶奶不可置否，摇摇头。
奶奶没有看到亨德森夫妇回家的那一刻。一天早上，亨德森家的门就被猛烈地敲响了。
布莱恩揉着惺忪的睡眼，穿着睡衣恼怒地冲下楼梯，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对来人大吼一番。但当他打开门的时候，他看见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穿着黑色的丧服，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这是……”布莱恩看见盒子上写的名字一怔，约翰和露西·亨德森，正是他的父亲和母亲。
“亨德森先生，这是您父母的遗物，他们两个半月前去世了，不知道您有没有接到信件，是我出发之后寄出的。我是您父亲的助手，巴伦·波尔。请您节哀，”巴伦·波尔用悲伤的声音说，“您父亲把他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您。”
布莱恩还没收到信件，它应该还在路上。他并没有感到很悲伤，因为他对父母的了解只存在于奶奶的只言片语中，可以说是几乎没有特别的感情。他只是冷淡地点点头，然后关上门，让波尔离开了。
奶奶听到这个噩耗之后，从此一病不起。布莱恩多雇了几个女佣，从早到晚照顾奶奶。至于他自己，拿遗产买了一栋大房子，离奶奶的房子不远。他简直是个工作狂魔，一走进实验室就变得不可理喻，拒绝接待任何人，也拒绝跟任何人交流。一开始每天清晨，他很早就离开家，晚上很晚才回来。后来，有好几次都是奶奶的女佣跑过来求他回去多陪陪奶奶，他才回去的。
“奶奶，”布莱恩狂奔回家，喘着粗气跪在奶奶床边，“奶奶，您不用担心，您的病很快就会好的，我在制造一个仪器，我已经快要成功了！等它做出来了，您就再也不用躺在这里了。奶奶，您相信我，好吗？”
“布莱恩，收手吧，”奶奶虚弱地说，轻轻抚摸着布莱恩搭在床沿的手，“我已经活了八十多岁，折腾不起了。留着精力，像你父亲一样建立宏伟的事业吧。”
布莱恩心里其实是有点怨恨他的父母的，恨他们早早离开家把他丢下，他不想成为像他父亲那样的人，却在渐渐向那个方向滑去。
“亲爱的孩子，那是违背了科学与伦理的，”奶奶温和地说，“你不需要为了我这盏残年的灯付出那么多心血，这一辈子我过得挺好的，也活够了。”
“不！这才是科学！”布莱恩叫道，从椅子上弹起来，他不喜欢任何人说他的发明违背了什么什么，即便那是他最爱的奶奶，“科学的产生，就是为了让人类的生活变得更好，其中也包括延长我们的生命，让我们去感受到这世间的更多美好，让我们去看更多的风景！奶奶，我多么爱您，我不想和您分开，就像您不想要我父母离开一样，我想和您一起永远都过着这样幸福的生活。我才二十一岁，我还很年轻，您不要就这样留我孤身一人……奶奶，就当我求您了！”
奶奶收回了手，叹了口气。“布莱恩，我没有多长时间了。”
“可是您还可以拥有更多的时间！”他几乎是在怒吼了。
“不，你错了，孩子，你会后悔的。答应我，做个好人，好吗？不要浪费了你的那些聪明才智，要把它们用在正确的地方上，这是我最后的也是唯一一个愿望了，继续做那个令我们骄傲的布莱恩吧。”
奶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到最后完全弱了下去。她呼出了最后一口气，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永远地离开了布莱恩。
葬礼结束后，布莱恩真的疯了。他消失了。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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