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殴打凡人

　　“是那个炼油坊？”容听鹤这下什么都想通了。

　　尚青云点了点头，“我觉得是。”

　　卫南舟还未跟上她两人的思路，“这油是从那个炼油坊出来的？炼油坊的油为何会有这么强的怨气？”

　　尚青云只淡淡地回了两个字，“尸油。”

　　看卫南舟那一副被恶心到呆滞的表情，容听鹤拉着他的手臂边往外走边解释，“师兄，你记不记得我说过，那间炼油坊阴气比义庄要重很多？”

　　卫南舟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看来是还没缓过来。

　　容听鹤接着道，“义庄那位老人又说，他徒弟每天晚上都会把当天拉回去的尸体埋了。”

　　卫南舟依旧像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那些尸体如果都拉去了炼油坊呢？”

　　卫南舟这下倒吸一口凉气，他忍不住想到了炼油坊里的场景，多具尸体被切割开来，胳膊腿一齐扔进大锅里煎出油来。感觉到空荡荡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连忙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吐出来。

　　容听鹤连忙在他的天突穴注入一股灵力，随即又轻抚他后背为他顺气，“师兄，别想了，念清心咒。”

　　卫南舟闭上眼睛，气沉丹田，默念着清心咒的内容。不一会儿，他睁开眼睛，“没事了，多谢小师妹。”见他这样一板一眼地道谢，容听鹤就知道他还未完全平静下来，师兄竟也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走吧，我们回刚刚那间客栈，有些事，得找小二问问清楚。”容听鹤眼眸微闪，嘴角勾起一抹暗藏杀意的冷笑，“给别人吃尸油炒的菜，自己却不吃，想必知道不少内情”。

　　那小二见他们回来，原本兴高采烈地迎他们落座，没想到容听鹤忽然发难，强按着他坐在凳子上，然后他怎么都站不起身。小二登时明白这几人确实是懂些道法仙术的，而且容听鹤看起来十分生气，他浑身抖如筛糠，“不知……小的做错了什么？仙长……”

　　见他害怕成这样，容听鹤有些心软，担心自己误会了人家，但还是冷了声音故意吓他，“你自己做了什么还用我来说？”

　　那小二抖得更厉害了，若不是他现在无法动弹，恐怕早就跪地求饶了。容听鹤有些愧疚，看他这样想必会说实话，便单刀直入了，“你们店里的饭菜，你自己为何不吃？”

　　“这……小的……小的只是……”

　　他吞吞吐吐，必是知晓来龙去脉。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再不老实交代我就杀了你。”

　　“仙长饶命啊！”

　　他这一嗓子惊动了客栈掌柜，他带着几个人冲过来，个个手里都拿着家伙，凶神恶煞一般，这几人腹中都没有浊气环绕。那小二坐在原地不敢吭声了，只吓得满头大汗，如水洗一般。

　　“几位客官，这是什么意思？”掌柜是个中年男人，个子不高，面相却十分狠厉。

　　既然来了个管事的，想必比这小二知道的事更多，容听鹤一挥手，小二便从凳子上滚了下去，发现自己能动了，立即屁滚尿流地爬走了。店里的其他客人见这架势，都躲到距离他们最远的角落里去了。

　　容听鹤懒得兜圈子，“你们店里做菜用的油，是怎么回事？”

　　那掌柜的心一惊，看了眼躲在角落里看戏的几位客人，撸起袖子装腔作势，“好啊！这是想吃白食啊，来啊，给我打！”

　　几个大汉抡着家伙就要上来，容听鹤正要出手却被尚青云按住，她明白尚青云的意思，这一战难免见血，她若出手会触发不示咒，只得按捺住自己那颗暴躁的心，悻悻收手。

　　卫南舟已捏了诀，眨眼间，几个想对他们动手的人全都飞了出去，摔得横七竖八，还砸坏了许多东西，地上一片狼藉。

　　只剩那个掌柜两股战战，“你们……使了什么妖法？”

　　“妖法？”容听鹤都气笑了。

　　卫南舟也坐不住了，起身在那掌柜身旁绕了一圈，“我们是正经修道之人，前来除祟，这城中怨气甚重，与那些油有关，你若再不交代，我就把那些油全灌进你嘴里，到时怨灵可就在你身体里了。”

　　那掌柜双膝一软跪在了卫南舟脚边，“道长道长！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只是贪便宜买了丁大的油，其他的我一概不知啊！”

　　卫南舟半蹲下来，“什么都不知道？”他语气森然，“那为何你们自己不吃？”

　　“我……那油这么便宜，我猜肯定不太干净……所以我们平日里吃的油是从别家买来的。可我真不知那……那怨灵是怎么回事啊！”

　　“仅此而已？你不知那油的来历？”

　　“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啊！我是贪便宜，可我要知道那油这么邪性，我哪敢碰啊！”

　　卫南舟坐了回去，难道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人却爬了过来，低声问，“道长，那油……是怎么回事？”

　　卫南舟凑近他耳边，“死人身上炼出来的”。

　　“啊？”掌柜的瞬间脸色煞白，两眼一翻，竟晕倒了。

　　几人一看他这德行便知，他原先确实不知内情。这城中这么多人都因吃了尸油而身聚浊气，病痛不断，恐怕这尸油的来源没几个人清楚。

　　天色已晚，尚青云见这里问不出什么，便让小二开了三间客房，跑了一天，他们也要静心打坐，清一清心里的杂念。

　　接近子时，容听鹤睁开双眼，窗外月华如水，竹影摇曳，这座小城本身如此美丽，是时候让它恢复清净了。

　　眨眼间容听鹤便已身处那间炼油坊，怨气由此处起，也该终于此处，恰逢月圆之夜，否则她还真没把握将所有的怨气全部汇聚。

　　她以指尖为刃，划破掌心，鲜红的血液立刻流出，修真者的血液对于怨灵有着致命吸引力，且境界越高，吸引力越强。她捏诀施法，让鲜血的气味弥漫至全城，神识也随着鲜血的弥散窥得全城的境况。不仅那些漂浮在城中，无处可依的怨气被吸引而来，就连百姓腹中积淀的怨气也争先恐后地从七窍之中逃出，向着容听鹤的方向汇聚。偶尔有顽固不化，不肯离开人体的怨气，容听鹤便动用灵力将其拽出来。

　　容听鹤忽然皱了皱眉，似乎遇到烦忧之事，可她没有停下来，直到这整座城中所有的怨气都已汇聚在此处，她才猛地睁开眼睛。

　　她早已在此处布下阵法，这些怨气既然来了，就出不去了。铺天盖地的哀怨之气遮蔽了明亮的月光，容听鹤身处其中，竟然觉得有些不舒服，这样强的怨气，怕是成千上万亡魂才会有的。这些怨气已然发现了眼前之人不是它们能招惹的，即便容听鹤的鲜血再甜美，它们也不敢靠近容听鹤半分，可是它们已经被关在这里，无法离开了。

　　这些怨气开始焦躁不安，翻涌不止，这间房子也被怨气席卷，瞬间分崩离析。风暴中心，容听鹤岿然不动，她朗声道，"诸位在这世间已经停留太久，是时候该进入轮回，投胎转世了。此生，这世间……对你们不算好，如今我为你们超度，希望你们来生能平安顺遂，稍稍弥补你们今生所受的苦楚。"

　　那团庞大的怨气似是听懂了她的善意，安静了许多。子时已至，借月华之力，才有可能成功超度这万千亡灵。容听鹤开始调动浑身灵力，念出往生咒，"天地无极，莫唱阳关。精魂精魄，任意往还。转世投胎，福寿延绵。流水行云，无牵无碍。"

　　她睁开眼睛时，眼前已是一片清明，似乎那股遮天蔽月的怨气从不曾存在过。

　　好累。

　　她消耗了太多灵力，身体一时无法承受，一抬脚才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整个身子都往后倒去。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有人接住了她。

　　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师姐，她很少露出这样焦急担忧的神情。"小月！你怎么样？"

　　容听鹤勉力笑了笑，"没事，师姐，我就是太累了。"她扭头看看旁边同样一脸担忧的卫南舟，"你们怎么来了？"

　　卫南舟轻叹了口气，像是怕吓到她，轻声细语地说，"你的灵力都散遍全城了，我们能感觉不到吗？"可看见她这一副被抽干了的样子，还是怒气攻心，忍不住要责备几句，"你就算要送这些怨灵投胎，引了忘川水来便是，何苦要耗这么多灵力超度它们往生。来生之事，谁也不知会怎样，你耗了这么多灵力，也未必能为他们铺个好前程，这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容听鹤淡淡笑了笑，“师兄，我知道万物各有天命，但这事既然让我遇上了，我总得做些什么才能心安，心若不安，于我修行无益。”

　　尚青云一直在为她输送灵力，也忍不住说，"你就算要超度它们，也该把我们两个一起叫上，不该自己一个人扛着。"

　　容听鹤没叫他们来是因为，以他们两个的修为，必定会受到这庞大怨气的影响，轻则真元受损，重则走火入魔。但她没有解释，只是老老实实认错，"师姐、师兄，我错了，让你们担心了。我以为我自己就能轻松解决的，下次再有这种事，我一定不再逞能了。"

　　卫南舟摸了摸她的头，"还能站起来吗？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有了尚青云的灵力，她现在感觉好多了，"师兄，我还没弱到那种地步。"

　　尚青云和卫南舟扶着她站起身，容听鹤望着城里的方向，"但是我们现在还不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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