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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雪融化在掌心,傅知靖站在屋檐下伸手,她仰望着灰白的天,对自己冻到发红的手,毫不在意。
大约是深冬了,京城的天,飘落下鹅毛大雪。
傅知麟的病,虞祯的病,随着雪越下越大而越来越重,屋子里整天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药气,和虞祯接连不断的咳嗽声。
他很疑惑,屋内时常只有他一个人咳嗽,偶尔断了药咳嗽便会加剧,夜间也没法好好休息,可傅知麟就像没事人一样,只是发热但不咳嗽,若不靠近看,若不仔细看,她那张白皙的脸上根本看不出病容。
自从那夜过后,他没再碰过她,但他依旧会恶劣地挑起她的情欲而后又将她高高竖起,让她独自难堪。
绿寅又送来了一些信,红鲤读给傅知麟听的时候,她会舒开眉头,在听到傅知靖生病时又再度蹙起,但听到她好好喝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时又会展颜,轻轻的浅浅的,无声的。
虞祯喝了药,放下碗就观赏到了她精彩的表情变化,像踩在雪地里发出的沙沙声,松软,而信件读完后,她便又缩进了被褥。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天之内会睡这么多,说不满意,他对她的乖顺服从很满意,说满意,他又觉得她不够诚心服从,一来二去思索间又想不出新的法子来折辱,倒是总让他自己时不时烦躁。
伸进笼内,他一把扯下她眼上红绸,对上她迷离模糊的目光,他冷冷道:“这红色,本王看腻了。”
她微微皱眉后,便接受了复明的事实,但她依旧嗜睡。
开春,第一批燕子已经开始了筑巢。
虞恭带来了铁矿的确切消息。
“堂兄,在靠近西北的林中郡内发现了一处铁矿,那开采出来的矿石据说可以媲美西玄精铁。”
虞恭兴奋着跟在他身后,但虞祯却冷静:“不能什么都靠据说,我知晓你有些天南海北的朋友可以多方打听,但铁矿一事兹事体大不宜声张,我已上报皇堂兄,十日后启程,亲自去林中郡。”
“我能去吗?”
自从邀他参与制作军中铁器,他便对铁矿尤其上心,这一上心反倒叫陛下对他夸赞了几番。
虞祯自是理解他的兴奋,但他却不能带他一同前去。
他低声道:“西玄不够老实,答应的上供迟迟不交,我此番离京路途遥远,怕是有脏东西会靠近,不能带你。”
虞恭惊诧。
“堂兄有别的事交代你,林中郡的矿石不能流落到民间,恐被西玄探子得去,你与你的朋友们合力,秘密将那些号称林中郡出来的铁器和铁匠全都控制住,待我回京后再发落。”
“好!”
安排好了虞恭,他便开始着手安排去林中郡的行程。
走在廊下,他抖了抖披风,远远看见一团红影守在门边。
他不在的时候,他的狗是允许坐起的,就像现在这样,跪坐在门边,伸长了脖子观外界风云,偶尔有燕子掠过,她还会扬眉,视线紧紧跟随直到燕子消失。
仰头看了看天,最近阳光渐好,他的狗似乎想出来晒太阳。
缓缓靠近,她发现了,垂头伏下身子,额头恭敬磕在地面以作迎接。
“主人。”
“嗯。”
回到屋内,他的狗没有再坐起,而是干脆蜷缩在门边,偷偷渴求那一丝照进来的光。
他拿起笔墨,抬头看了眼门边,他的狗呼吸匀称,似乎睡得很香。
准备好文书信件时,他的笔架上,影子变了方向。
抬头,凝视片刻,她起来悄悄向有光的位置挪动,然后继续趴下,但若光被天收回,不再照耀进屋中,她便不再挪动,而是跪坐在门边,静静望着阳光退离台阶,退离石板路。
她在望着外界的时候偶尔会皱眉,可很快又会因为看到了什么而展眉。
他只瞧了一眼,并未多言。
天气回暖,狗笼里却没有撤去几层软垫被褥,他半夜起来时,见傅知鳞没有完全钻进去,而是盖了一层薄毯。
矗立在笼边,他大概知道她为什么不钻进去了,正对着她的那扇窗户有一道缝,他蹲下去,从低往上看去,能看见一角月。
傅知鳞不知道虞祯的行程,她是被松儿完全锁了手脚,戴上面具,又关进木箱子里,感受到自己在移动后才知晓,她离开王府了。
她这幅样子,离不离开王府其实没什么差别。
安然趴在木箱内,她每天依旧是被松儿清洗,被松儿喂饭,然后继续锁在木箱内,看不见天光,闻不到花香,也没有燕子落在身旁,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身旁都有谁,浑浑噩噩,唯一能让她感受到活着的,竟然是每个月固定发作的蛊毒。
被蛊虫蚕食血肉的痛楚按时发作,她在箱内疯狂撞击着牵动锁链,牙关紧咬咬到发麻发木,她好想亲手刺入身体,亲手抓住着蛊虫,再亲手捏碎。
想呐喊,她现在很想呐喊。
头顶木箱突然被打开,她听见了虞祯的声音:“狗又开始不听话了,啧,汗渍渍的,脏死了......想要本王的药血,就叫两声听听。”
胸膛颤抖,喉间发堵,她听了话了,可面具堵住了她的叫声,闷重无力。
虞祯笑了一声,将傅知麟提了出来。
他们到了驿站修整,三只大木箱都在虞祯房内,如此,外人便不知到底哪个装有傅知麟。
他不能确定路上会不会有刺客,他死或者傅知麟死,都不是一件可以随意掩盖的事,那便只能小心。
解下面具,她的脸上果然覆着一层薄汗,几缕发丝黏在脸上,杂乱无章,配上她现在这副惨白痛苦的模样,倒是别有一番柔弱之美。
虞祯看着在脚边扭曲成一团的狗,有两分得意,两分痛快,但更多的是凌虐之意,他想彻底撕碎她假装不在意的伪装,他想傅知麟一直在他脚下痛苦求饶。
拉着她的头发将她抓起,两指伸入她口中。
拂一探入便被狠狠咬下。
说疼,也不疼,他只是觉得被自己的狗咬很新奇。
汗珠汇聚,滚落脸庞,他看着傅知麟闭着眼,紧拧着眉剧烈喘气,心中腾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忽然,他又想到了。
镶着金线的华丽匕首在脆弱的肌肤上浅浅游走,没有笔墨,血便是墨,虞祯写下的,是一个“祯”字。
他在傅知麟后肩刻了字。
太用力没有美感,他刻了字,接下来就要上墨,他不想让这个字轻易愈合消失,他要傅知麟永远记得她自己的身份。
真是有趣。
垂着头,她紧拧着绷紧了虚弱的身躯承受这次刻字,她不能乱动,虞祯要是刻坏了字一定会在她身上其他地方重新刻。
闭上眼,她告诉自己不必在意,这样屈辱的字,刻一次或是两次没什么区别,她只想在他的游戏里尽可能少受伤害,仅此而已。
尖刃离开肌肤,她猛呼吸了一口,手臂轻颤,脖子却被拉起,虞祯还要拉着她去书台。
细小的血珠从肩上滑落,很热,很辣,她似乎很久没有感受过尖器刺破肌肤的疼痛了。
锁链拖地满是金属的碰撞,然金属之外,一道极其细微的刺耳声突然钻入脑海。
下意识闭上了眼,她用耳朵寻找这道突兀的声音。
绷紧,绷紧......是弦被拉紧......
理智在这一刻放缓了时间,这道声音不属于这间屋子,但又离这里极近。
隔壁?屋顶?窗外?
没有时间给她思考,她只知道,弦上必定有箭。
箭是射向谁的?
她?还是虞祯?
虞祯把玩着匕首,脚边他的狗突然发狂,用力撞向他的腿,将他撞得趔趄两步。
他怒从心起,用力拽紧铁链将傅知麟整个提起,霎时,她的肌肤从脖颈到脸色一片涨红,甚至有青筋跳动。
“贱......”
一根黑影从眼前飞过,直直刺入身旁床架。
只一瞬间他就明白过来,立马躲到木架后大喊:“来人!有刺客!”
喊声一落地他便听见隔壁有破窗声,但他不能放松,唯恐是调虎离山。
红鲤破门,焦急道:“王爷!您怎么样!”
“去隔壁!”
不多时红鲤再度来报:“隔壁亲卫被人打晕,有刺客破窗而逃!”
“派一队人去追。”
“岑禄已经去追了,王爷您可有受伤?”
听到刺客逃跑,虞祯这才从木架后现身:“我无事,今夜他们没有得手不会再回,在驿站内外加派人手,有任何可疑之人,立马拿下。”
“是!”
红鲤下去布防,虞祯冷静下来,忽觉手掌有些勒,低头,是刚刚拉拽铁链留下的红印。
而他的狗,脸色依旧通红,但嘴唇失色,惨白无比,这会紧闭着眼浑身抖动,就连呼吸都在发抖。
她的四肢皆被锁理应是发不了力,但适才的猛烈一撞,似乎是瞬间爆发了潜能,用他从未想过的力量将他撞开,这才躲过一箭。
半个肩还露在外,因刻字而流下的血,在她苍白的身上竟然绚丽到刺眼。
他转动手腕微微眯眼,问:“阿厌不愧是条好狗,救了本王一命。可阿厌怎么知道,那一箭是射向本王的?还是说,身为本王的狗,你勾结外人意图谋害你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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