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八章
那人字体潇洒,笔走龙蛇,“翟行洲”三字写得苍劲有力,监察御史淡漠寡言的形象似是透过白纸呈现在眼前。
深夜与相识不久的男子谈论另一位外男,似乎有些出格。宋玉璎忽而脸颊微热,眼神不自然地游离。
岂料周公子兴趣不减,径直把笔递到她面前,一副今夜势必要看到她回答的样子。宋玉璎犹豫着接过笔,单手托腮看着那个名字。
半晌,她下笔写道:
【传闻百官忌惮翟大人,周公子可有害怕过此人?】
纸张被宋玉璎推到面前,翟行洲单手撑在桌沿,低头看着这行字。
百官忌惮……可笑。若那群人手上干净,又何必避他不及?
片刻,他将目光移到她的脸上,眯了眯眼。
月光清幽,少女白皙的肤色下脸颊微微泛红。
宋玉璎似是急着听到答案一般,她歪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神清澈,眸中探究之意明显。
真是个八卦的小娘子。翟行洲扯了扯唇,面上笑意淡了下来。他俯身拿过笔。
【夜已深,宋娘子还是早些回房歇息。】
说罢,翟行洲拂袖离去,那杯装满花酒的杯盏放在桌面,他一口未动。
无尘清夜,窗外春花悄然盛开。
厢房里门窗紧闭、密不透风,闷热的空气中透着黏.腻。梦里那双嫩白纤细的小手不停勾着他的心绪,一下又一下。
他也不阻拦,牵过她的手径直往下,唇边轻笑,带着她触.碰灼.热。却又在指尖相触的瞬间,他幽幽转醒,微微睁开的双目里情.欲浓浓,带着不舍。
翟行洲坐起身时,身下仍是坚.挺,他转身去了净房解决,放任脑海中的想法。
他本就不是个会克制欲.望的人,是她先闯入梦里的,可怪不了他。
再次躺下时,天色已经大亮。
廊庑下有人在走动,腰间珠链碰撞、头上金钗一晃一晃,叮当清灵,一如昨夜幽梦里的声音。
翟行洲闭着眼睛都能看到她的样子,娇媚明艳。
客堂外,庭院满花。
得知丁溪镇上那位镇将许大人一早就来了佛寺,眼下正在禅房内审问广如住持,宋玉璎连忙前往。
镇上不像城里,官员颇多,各司其职。丁溪镇常年人口不多,仅设有镇将、副将两名官员管理全镇,昨日宋玉璎命人下山报官后,本以为会无人受理,谁知镇将许大人竟亲自出马。
迈进禅房,一名穿着官袍,身形矮胖的男子回头看了宋玉璎一眼,即刻便认出面前这位长相清丽的小娘子便是宋家女郎。
许大人朝她颔首:“宋娘子昨夜报官,称有人夜盗重物,可是实话?”
宋玉璎上前,轻飘飘看了一眼广如住持。
她道:“不仅如此,那贼人还在花酒中下了药,妄图陷害寺中香客。”说得很明显。
听完这话,许大人即刻令小吏在客堂内外寻找可疑痕迹,尤其是宋玉璎厢房周围,任何一个可能会遭贼的地方都不放过。
宋玉璎几人跟着小吏走了一圈,她眼尖地发现小吏刻意避开花窗下的那一片空地。
“许大人何不查查花窗外有无贼人脚印?”宋玉璎问。
“娘子夜里并未开窗,贼人不可能会经过那里。眼下搜寻踪迹要紧,还是莫要纠结这点。”
许大人避重就轻的说法让宋玉璎心中一阵警惕。她笑了一下,面上不显,回头时无意瞥见隔壁厢房花窗大敞着,周公子立在屏风前看着她,眼神有些奇怪。
宋玉璎没往心里去,觉得自己没把他供出来已经是心慈手软了。
众人跟在许大人身后绕了客堂一周,未发现有何端倪,小吏指着宋玉璎厢房门前通往后山的一条小路,称贼人就是从这里溜进房中的,至于宋玉璎口中说的佛寺有贼——
“宋娘子有所不知,这座寺院兴建于百年前,寺中人皆是得道高僧,住持更是衣钵传承,又怎会有内贼。”
许大人这话明摆着就是要包庇广如住持。生怕宋玉璎继续追究下去,许大人又连忙转移矛盾。
他道:“丁溪镇附近水贼猖狂,官船停留时间越久,就越容易引起他们的注意。宋娘子若是修整好了,还是赶紧上路罢。”
花窗内传来一声低笑,许大人忽觉背后发凉,回头看去竟是一名身量极高、长相不凡的男子。
他身着暗金锦袍、玉冠束发,缕缕青丝间掺了玄色飘带,看起来非但不邪性,反而透着几分清贵。
躲在人群中看热闹的贺之铭听到动静,立刻站出来替宋娘子说话。他说道:“从报官开始,宋娘子只是说了佛寺夜里遭贼,又没说有内贼,许大人为何急着撇清关系?”
说完,贺之铭看了一眼翟行洲,后者神色寻常,并无不妥。他开心极了,心道师兄没皱眉,看来他这回思路对了!
“我何时撇清关系?”许大人连忙反驳,“广如住持在丁溪镇上声望极佳,我也只是实话实说。”
“那你还不如说是水贼爬了小半个时辰的山路,上来盗窃呢。”
贺之铭斜眼看向许大人,突然发现翟行洲神情不对,贺之铭瞪大眼睛回看他,像是在问他说得有何不妥。
眼见着几人又要吵起来,宋玉璎拦住贺之铭,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便听从许大人的话,不再追究这事儿了,明日一早便下山启程。”
午时过后又下了一场小雨,花草清香随风灌进茶室。
矮几上摆着花酒,宋玉璎与贺之铭又在对酌。
贺之铭斟酒:“那许大人分明就是在包庇广如住持,宋娘子为何不戳穿他?”
宋玉璎吃酒:“眼下我们人在丁溪镇,事情若是闹大了,又该如何保证人身安全?不如早些离开,不再追查此事。”
她说得并非不无道理,即便不知广如住持盗走宋家账簿的目的是什么,但他们留在佛寺里越久,越不安全。
贺之铭也能明白宋玉璎的顾虑,他想劝她继续追查下去,以师兄的能力,不出三日便能查明此事。
奈何师兄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尤其是在宋娘子面前。毕竟,在圣人眼中,他与宋娘子绝不能有任何私下的交集。
暗中与宋娘子同船南下纠察,师兄已算是越界了。
屋内无人说话,杯盏相碰,叮当作响。
旁的不提,这酒清甜可口。在长安时,宋玉璎偶尔会独自小酌一杯,大江南北的酒她均已尝过,偏偏未喝过丁溪镇的花酒。
眼下即将离开,反倒是有些舍不得这酒,宋玉璎决定出发前向广如住持讨要几坛,横竖她已不打算追究住持的行为,要几坛酒又如何?
戌时三刻,佛堂灯火明亮,唱诵经文的声音连绵悠长。
许是春夜喜雨,不知何时又从屋檐滑落几滴,片刻后雨势渐大、淅淅沥沥。胡六端着小沙弥给的酒坛,小步跟在宋玉璎身后走进客堂。
路过周公子的窗前,房内一片黑暗,像是无人在内。
这么大的雨,周公子不在房间里待着,又去了何处?
宋玉璎不禁想起昨日周公子不知从哪里找到的佛寺总账,心里只觉得这人绝不似表面看的这般简单——虽然周公子平日里看着就身份不一般。
“娘子怎的了?”胡六问。
“你先回房,我去去就来。”
宋玉璎转身,拎起裙摆小跑出了客堂。关于佛寺总账上的内容,她觉得周公子一定知道些什么。
*
雷声轰隆,天边划过一道闪电,亮光照进房内,下一瞬又陷入昏暗。
花窗外暴雨磅礴,带着凉风灌进禅房。
屏风后,有人掌灯翻账,一半面容隐在黑夜里,半露出来的桃花眼极具压迫感。在其脚下,有人双膝跪地,额头上大汗淋漓,眼中满是恐慌。
广如住持仰头看着眼前腰佩鱼符的男人,跪着爬了过去:“大,大人……”
寻常命官佩戴的鱼符皆为金色,只有那人的鱼符金中泛紫、极为矜贵。纵观整个大庆,无人敢忽视此物,尤其是手脚不干净的人。
“翟大人,您听我解释……”
书翻了一页,高椅上那人眼帘微抬,目光森冷,犹如刺骨寒冰。
翟行洲放下手中的佛寺总账,手肘撑在膝盖上,略微俯身凑近广如住持,薄唇扯出一抹耻笑。
“广如住持打算如何与本官解释?”
“那账面上的钱真是香客所赠,并非大人所想的那般……”
“哦?”
翟行洲歪头,语气嘲讽。
“那住持的意思是,几十年来香火收入差不多的情况下,去岁年底一位贵客从天而降,给你们捐了七千九百……”
他顿了一下,眉梢微抬,又笑:“七千九百的什么?”
窗外电闪雷鸣,惨白的光刹那间便照亮整个禅房,把广如住持脸上的裂痕照得一清二楚。
他仰头望着高椅上的男人,一股恐惧油然而生。那可是百官忌惮的监察御史,他又如何能瞒得过此人的鹰眼。
广如住持嘴唇蠕动,脑中飞速思考自己的下场。或死或生,都是翟大人一句话的事。
“这个数是……”
“咚咚咚——”
廊下有人敲门,丽影映照在窗纸上,镶珠发钗一晃一晃。
“方才听长青说周公子在里面,我有急事要与他说。”宋玉璎开门见山,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长青是广如住持身边的小沙弥,日常笑得眯眯眼。
禅房内无人回应,但从长青口中的得知广如住持也在里面,他听得见。宋玉璎正想继续说话,紧闭的木门突然被人从里打开。
周公子皓月般的脸庞出现在眼前,他眸色沉沉地看着她,像是在问她为何而来。
那人身量极高,立在门前堪堪挡住屋内景象,宋玉璎掂起脚尖想要越过周公子的肩头去看禅房内有无外人。却在她仰头的瞬间,一双手禁锢住她的纤腰,带着她转了个圈,背靠红墙。
耳边,是勃然而出的剑气,不知从何处“唰”地一声朝她二人飞来。此刻,周公子双臂收紧,将她按在怀里,躲开了带着杀气的剑。
下一瞬,他单臂抱起宋玉璎,穿过回廊闪身离开。
禅房内,广如住持早已追到廊下,双目紧盯那道转瞬即逝的背影,眼神暴戾。
最想解决的两个人就在面前。广如住持动了杀心,留着隐患倒不如一网打尽。今夜,绝不能他们活着离开佛寺。
插入书签
璎璎和行洲就是相互做梦啊,这还不是命中注定吗呜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