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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等人
第二天清晨，柳风涟是被窗外的阳光给晃醒的。
他扶着婴儿床的护栏站起来，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在地板上将就着睡了一晚，骨头酸痛得厉害，散乱的发丝紧贴在脸颊上，压出了几道交错的的红痕。
“管家？管家？”
没有回应，大概是在执行其他程序。
他揉了揉脸，推开门走到厕所洗漱，昨晚被他摔碎的针管已经被清理干净，地面光洁如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管家，”他又叫了一次，声音有些干涩，“早餐。”
“已经为您备好了。”
这次有了回应。
金属面板上亮起^?_?^的微笑符号，管家机器人从厨房走出，恭敬地朝他行礼。
“您要用橙汁还是牛奶？”
“橙汁。”
柳风涟靠着软垫坐下，小口啜饮着冰凉的甜水，人工合成的水果味腻得发苦，但总好过单调的营养液。
管家机器人滑过来替他端上主食，布置好餐具后退到一旁。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勿忘草，嫩嫩的带着露珠。
“主人，五分钟前您收到了一次视讯请求，需要现在为您回拨吗？”
“谁找我？”他问，“是何童吗？”
“是舒书太太。”
“舒书？”
柳风涟没心思吃了，扔下手里刚咬了一口的奶酪面包，灌了口橙汁润润嗓：“怎么不早告诉我？”
“您方才在洗漱，我怕打扰到您，便自作主张发送了短信，先替您拒绝了。”
“以后舒书再打来就立马提醒我，他是我的朋友，不用那么见外，”柳风涟整理了一下头发，在位置上调整好坐姿，有点期待地戳戳管家机器人的胳膊，“好了，赶紧帮我打回去，别让他等久了。”
“是，主人。”
视讯很快就被接通，视频那头，舒书披着一件白色风衣，眼眶下挂着两个泛红的小括弧，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蛇，你在吃早饭呢？没打扰你吧？”
“没有没有。舒书，能和你说话我很高兴的！嗯……你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我来问问你的实战情况啊。哥们儿够意思吧，我这刚下夜班，都没顾上给自己老公打电话，就先关心你来了，绝对的仗义。”
“怎么还这么辛苦，”柳风涟有点心疼，“都要当爸爸的人了，能不能和你领导说说，别给你排夜班了。”
“那不行，现在院里缺人，我要是临阵脱逃了，只能护士长顶上，得多干好多活呢，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你们泌尿科也这么忙吗？”
“对啊，我们科室一向都很热闹的，光昨晚上，我们就做了八台微雕，接待了两个蛋蛋扭转，导尿管都从西院插到东院了，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微雕？那是什么手术？”
“就是割□□。”
“哦。”
柳风涟没大懂，割□□就是割□□，为什么要叫微雕，听起来也没文雅多少。
“你也知道，这种手术一向都是个精细活儿，考验眼力，还考验手稳不稳。昨天院里来了个需要用放大镜做辅助的Alpha病患，备皮倒是不用什么时间，可我跑了两栋楼，才摇到一个敢帮他操刀的医生，腿都快断了。”
“不要紧吧？”
“不要紧！好在后来给他安全做完了，不然就算签了免责协议，家属也肯定要来闹的。”
舒书有点后怕：“之前也不是没人来闹过，你见过在医院外面举横幅大喊‘还我雄风’的病人么？”
“我问的是你要不要紧，”柳风涟担心得不行，“你真是的，多珍惜珍惜自己，小心点孩子，别老是逞强，要是真出了事，哭都来不及。”
舒书打了个哈欠，“我又不是那种脆皮O，这也才一个月，又不是干不动了，回去多休息休息就养回来了。”
“你这人……”
“行行行，不说这个了，蛇，你赶紧老实交代，昨晚上我给你打电话都没接，跟何童的战况肯定很激烈吧？”
看着舒书八卦的神情，柳风涟扁了扁嘴，没说话。
“怎么了，脸拉这么长，他不会没分寸把你给弄伤了吧？给我看看，伤哪儿了？”
“不是，”柳风涟小声嗫嚅，“我们不会玩这么野的。”
“总不会是弄了半分钟就完事了吧？”舒书忧心忡忡，“我记得你让我帮他找过专家针灸的呀！上次给他调完后，不是都稳定在四十秒一次了吗？难道又退步了？”
“也不是的，他发挥一向很稳定的……”
“那能是因为什么？”
舒书问：“你就别卖关子了，刚才你们家机器人还和我说，你昨天也熬了个大夜，快天亮了才睡着的，你这么老实的一条蛇，要不是有要事要办，不可能故意不接我电话的。风涟，你不是说要照着我教你的那些小心机，好好勾引他一次吗？”
柳风涟拿起盘子里咬了一口的奶酪面包，百无聊赖地撕着表层的面包皮，直到把面包撕成一个坑坑洼洼的白馒头，才捻着手里潮湿松软的面包体，郁郁寡欢地压在舌头上。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可昨晚试了一次，我老公一点儿反应也没给，甚至有点……”
“有点？”
“有点起不来。”
舒书惊讶极了，声音都忍不住拔高了一个八度：“不会吧，他是不是真的不行啊？再怎么说，自家Omega主动示好，都不能是这种表现吧？”
柳风涟心里也不大好受。
他努力回想着这段日子以来何童的各种表现，心里有了一个不大好的猜测。
“舒书，其实可能是我的问题，我这样乏味的身体，已经不能勾起他的兴趣了。以前我总听其他太太们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天底下就没有不偷腥的Alpha，看腻了家里的O，都会去外头寻找刺激，有钱一点的养三两个小情人都是正常的，甚至可能会……”
柳风涟艰难地吞了口口水。
“会出去要那种服务。”
“哈？”
舒书冷笑：“你又在胡说八道了。不是我说，这种A权社会的PUA话术听个乐呵就得了，要是连Omega都当真了，那这个社会算是完了。”
“我本来也不太赞同这句话的，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你怀疑他在外面有人了？”
柳风涟深吸一口气，那口气轻飘飘的，把他的心给拴住了，揪住尖尖使劲往下拽着，生疼。
在他印象里，何童是个还算寡欲的男人。
平时他俩走在外面，只有别人朝他丈夫抛媚眼的份儿，从没何童看别人的份儿。
何童这人老实，他是很少主动招惹其他O的。就连回家后，何童对于夫夫生活的态度也不算积极，甚至老是被他吓到。
十次里头有八次起不来，他说是因为自己提倡禁欲主义，柳风涟信了。
小说男主都是这样冷淡矜贵的，他觉得何童就是很矜贵。
这可能就是网络上大家都说的那种佛子吧。
可他能看得见家里，却看不到公司里，更看不到何童在外出差的各个地方，他不知道何童是不是对别人也起不来，还是只对自己没有兴趣。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何童至少有一百八十五天不在家里住。另外的一百八十天，他要么在外头跑应酬，直到大半夜才有空回来睡一觉，要么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又累到对自己没感觉。
他连酒局都没带他参加过，更别提把他正式介绍给身边的朋友。
久而久之，柳风涟这个所谓的太太就成了摆设，在何童的社交圈里没有任何存在感。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是有什么狐媚子看上了他家丈夫，完全有机会背着他悄悄上位。
一个没有孩子，又不讨丈夫喜欢的大个儿Omega，要拿什么和外面的小娇O去争呢？
柳风涟想到自己的处境，眼泪啪嗒啪嗒地就掉了下来。
“呜呜，舒书，我不是想怀疑他什么，可他最近在外留宿得太频繁了。问他生意上的事情，他也不愿意和我说，反而老是跟我夸他那个苏秘书，说他聪明能干，还特别贴心，一般的Omega都比不上他。”
“你也知道，我家何先生帅气、多金、温柔、体贴，性张力也很足，走在路上总是有很多Omega偷偷看他。你刚认识我的时候，不也挺在意我老公吗？”
舒书那头立马沉默了，隔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不可置信的：
“……我有吗？”
“当然有！你不要再否认自己的心意了，好吗？”
柳风涟哭哭啼啼：“舒书，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你不会跟我抢Alpha，所以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在乎。我只是难过，以我的条件配他，实在是有些高攀了，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挺担心他会腻烦我的。”
“可是我再吃醋，也要维持住正宫O的体面，不好随意干涉他身边的人和事，否则可能会成为他事业上的阻力。”
“我与公司孰轻孰重，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舒书皱眉：
“苏秘书？”
舒书有点印象了，他记得柳风涟跟他说过，挺在意这个年轻张扬的Omega的。
“是苏聿宁吧？”
“嗯。”柳风涟点点头。
“可是，我觉得，”舒书很为难：“以苏聿宁现在的条件，他大概是看不……”
“什么？”
“我的意思是，”舒书绞尽脑汁，极力想出一个委婉些的暗示，“他一个刚毕业的高材生，应该不着急找对象吧？”他强调：“至少也是想多挑挑的。”
柳风涟听不懂暗示，他摇了摇头，明显不认可舒书的说法。
“话是这么说，可按照现在的行情，Omega过了25岁就很难再找对象了，我记得苏聿宁年纪也不小了吧？如果有一位像我老公这样条件合适、又有才华、脾气又好，还年轻帅气的优质Alpha在他身边，天天和他相处，两个人的研究方向还那么一致，他会不动心？”
柳风涟的声音斩钉截铁：“我不相信。”
舒书仰头望天。
“你说，他要是真的不爱我了，怎么办？”
花太太的话又像魔咒一样浮现在他脑海里。
“他要是爱你的话，他就会去的，”尖锐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一个半蛇，地位本就地下，日日如履薄冰，不知道在家要受多少苦处！”
“如果我家先生只是逢场作戏，我绝对不会这么难过的，可比起我，苏聿宁要值钱太多了，要是我是个Alpha，也肯定会选他而不是选我，来做我的太太。”
舒书听不下去了：“不值钱？这什么封建糟粕，何童这混蛋，在家就天天教你这些！”
柳风涟急了：“不关我老公的事！你别骂他！”
舒书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没念过什么书，手脚又笨，平时和那些太太们打交道还老被欺负，都没怎么帮上他，我心里……很愧疚。”
“你愧疚什么！没什么好愧疚的，你这么爱他，这么为他考虑，有你这样的配偶，他怎么敢对不起你！”
“可是，我……”
“别可是了，”舒书打断他，“你不就是觉得自己能力不够，离他差得太远了吗？你一直在家呆着，平时也不工作，都没有机会挖掘自己的潜力，怎么就认定自己不行了？”
柳风涟眼神黯淡。
“这样吧，”舒书斟酌着开口，“正好我这有个机会，可以让你试着表现表现，你有没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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