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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沐离听到了萧妄的话,只得微微点头,扯动嘴角笑了笑,那抹笑竟在她略显狼狈的样子里,透出来一股鲜活的劲儿,带着蓬勃的生命力,向阳而生
萧妄终究没忍住,扯下腿上的披风滑动轮圈到了沐离的跟前,把玄色的披风紧紧的裹在她的身上
“夫人,天气转凉,莫要受寒”,语气依旧淡淡的
小柒看见沐离眼睛亮闪闪,迈着小腿便朝着她奔了过去,“阿娘......”
沐离心头一软,扯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蹲下身张开双臂
小柒一头扎进了她的怀中,毛茸茸的脑袋在她颈间蹭了蹭,似在撒娇
随即环住沐离的脖颈仰起头,望向萧妄,随即滑下沐离的怀抱,跑向萧妄,边跑边喊,“阿爹”
小柒喊着阿爹的时候,调子软绵,那小小的身躯撞进他的怀里的时候,他几乎反射性的抱住她,只是抬起的手悬在了头顶上,他想揉一揉他的头发,像一个父亲那样,宠溺的揉着她的发顶
只是他这双沾满鲜血的手,似乎不配
小柒只是个孩子,她并不懂得大人间的哪些纠结,只是一味的抱着萧妄的脖子蹭来蹭去,撒着娇一声声的喊着阿爹,好似要把以往五年没有喊的全部补上
温柔的夫君抱着可爱的女儿,望着美丽的夫人,无论是谁看来,都是和谐美好的画面
沐离看了危月一眼,便逃也似的回了房间,她实在是不擅长应对这种暧昧的场合
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裙,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冷静下来,萧妄抱着小柒已经在桌边等待,小柒招呼着她赶紧吃早饭
“夫人,吃饭”,萧妄竟然夹起一个包子放在沐离的碗里,那声夫人似乎喊得也越来越熟练了
她也不是扭捏之人,既然扮作夫妻,自然不能在外人面前驳了他的面子
“谢谢”
吃过早饭,他们便启程赶路,昨日越王府的飞鸽传书送到,字里行间透着几分急切,反复询问抵京时日,再加上昨夜那场刺杀,沐离越发觉得,这趟行程宜快不宜缓
接下来的路便走的急了些,今日因着赶路,错过了投宿的时间,眼见着天色暗了下来,正愁无处落脚,马车转过一个大的弯道,前头倒是有一座寺庙的影子
“夫人,前面有所寺庙,是否暂时安置”,危月勒住缰绳,声音透过车帘传进来
沐离掀帘望去,残阳贴着断墙往下沉,橘黄色的光恰好樱在山门歪斜的匾额上,她略一思忖,“进去看看”,总比宿在荒郊野岭的好
“觉空寺”,摇光默默念着名字
寺庙有些念头了,墙皮早已脱落了大半,‘觉’字的宝盖头还缺了一角,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去了一口,风穿堂而过,卷着蛛网在门洞里打旋
推门而入,佛龛上的泥塑佛像没了头颅,看上去尤为瘆人,案上的铜炉绣的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好在东厢房还算完整,屋顶虽有破洞,却被茂密的爬山虎遮去大半,漏下的天光在笛面上投下细碎的叶影,靠墙堆着些干草和干材,还有一张摇摇欲坠的桌子,一条腿断了一根,用半块青砖垫着,倒也稳当
危月训练有素,不一会的功夫便架起了火,烧开了水,锅里渐渐升起的暖气,给这座破败的屋子平添了几分活气
几人围着火堆,就着干娘和白水对付一餐,摇光人活剥话也多,临昭又是个惯会接话的,有两人调和,气氛很是融洽
“夫人说,我的名字是沉稳明亮的意思”,临昭表情上甚至有些得瑟
不知道他们的话题为什么会从一个字延伸到名字的含义,但总归是聊到这里了,这个话题让小柒略感委屈,因为她的名字叫小柒,好像没有临昭和危月那样高深的含义
她嘟着嘴,委屈的看着沐离
沐离笑着安抚着她,“柒,是圆满,完整的意思,传说女娲在第七天造了人,阿娘希望你一世安稳,平平安安”
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有很美好的含义,小柒瞬间便高兴起来
沐离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了摇光,望着那张和钟与一样的脸,终于确认,他不是钟与,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萧妄隐隐有些生气,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生气,他想让把她的目光拉回到他的身上,看着他
于是,他鬼使神差的,出声问道,“那我的呢?”
沐离微怔,一时间不知道萧妄问的是什么
“我的名字”,萧妄第一次声音里有了情绪,一种叫做渴望的情绪,“是什么含义?”
沐离迟迟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她看不清他,几日相处,她知道他背负的东西太多,活得太累,马上要分开了,她突然想留下些什么
可萧妄却随着她的沉默,心一点点的也沉了下去
眼中的光,也一点点的熄灭,就在他即将退回到自己的壳里的时候,她开口了
“止,是归宿的前提,世间所有的归宿皆始于‘止’的念头,渊则为深潭,是水最终汇聚的地方,江河奔涌千里,终将归于渊海,最终归于平和,所以,止渊是向往,是归宿”
沐离的声音清冽,像一股清泉,此刻却落进了滚烫的油锅里,在萧妄的心中炸开了花,火花四溅几乎烧毁了多年筑起来的堤坝
原来“止渊”还可以这样解
那个人更想告诉他‘安守深渊,勿生妄念’,三十余年,他活成了真正的深渊,冷硬,幽暗
突然她告诉他,他的名字藏着归宿,希望,藏着他渴求不敢求的泊岸
他的手指来回摩挲着,哪里太烫,烫的他整个人发麻
他抬眼看向沐离,望着她的眼睛,哪里沉淀着一片温润的墨,映着残烛的光,好似装进了满目星辰,是光
甚至,他觉得他的归宿也在哪里
他,真的可以吗?可以寻找一个温柔的终点,不再漂泊,不再是一个人
夜色沦为沉寂,安静的异常,虫鸣也敛了生息
沐离回避萧妄灼热的目光,闭眼假寐
而他舍不得打破这片和谐,所以沉默以对
沐离睁开眼睛,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她悄然的松了口气,小柒醒来见不到萧妄,少不得要哭闹一场,但小孩子忘性大,总会过去的
天刚破晓,他们便匆匆启程,可小柒却出乎意料的听到萧妄的离开,只是红了眼眶,并未哭闹
这反而让沐离有些担心,人在没有得到的时候总是能坦然面对,可一旦得到过,再失去便会痛苦至极,大人尚且如此,何况是一个孩子
可小柒就那么坦然的接受了,好似她知道萧妄会离开,并做好了准备
半日的功夫,他们便倒了城门,高大的城口在日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冷光,妄来的车马行人络绎不绝,喧闹声隔着车帘涌进来,带着皇城特有的厚重于繁华
沐离掀帘望去,心里清楚,进了这道城门,便是未知的路
“夫人,前方好似有人来接我们”,危月勒住马缰,淡淡的说道
临昭在接近城门时已经离开,先行去了万汇楼安排,如今她身边仅有危月一人
沐离掀开车帘,老远便看到城门下有一辆挂着‘越’字灯笼的马车,一辆代表身份雍容华贵的马车,身边还有一批骏马,马背上坐着一个俊朗的男子
旁边有人举着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醒目的“沐”字,她朝着危月点点头
危月上前,与之攀谈两句,便见那男子翻身下马,朝着沐离走了过来
待他走近,沐离才看清他的样貌,雅青色的劲装衬得他身姿挺拔,腰间玉带镶着翡翠,眉宇间带着世家子弟的矜贵,那身气度是长年浸染出来的,装是装不出来
如果她没看错,他便是越王世子杨珩
他微抬眼眸,那双含笑的丹凤眼扫过沐离,似笑非笑,唇角几不可察的撇了撇,心中腹诽,父王怕是病糊涂了,幽冥王安排来的太医都无法医治的病,这样一个女子怎么可以?
他本以为是个医术精湛的老者,再不济也是未沉稳持重的中年人,却没想到竟然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你就是沐大夫?”杨珩开口,多少还是带上了几分轻慢,对沐离的态度也淡了几分
“是”
“沐大夫,请”,杨珩的家教还不错,就算是看不上她,依然保持着气度
沐离微微点头,示意他带路,放下帘子坐会马车,隔绝了杨珩的目光
杨珩微怔,盯着那面车帘久久没动
“世子,带路”,沐离隔着车帘淡淡开口
这声世子让杨珩心中一动,她知道他是谁?只是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
只是城门不远处,萧妄望着沐离进了城,才由着摇光推着他离开
有着越王府的马车开道,一路上畅通无阻,半个时辰便停在了王府的后门
沐离轻轻一笑,好似看小孩子般看了杨珩一眼,他是在告诉她,看不上她,只是她并不介意,她只是还越王一个人情,并不想和越王府有什么其他的瓜葛
况且,病人要紧
杨珩瞥见沐离脸上那抹笑意,心下气恼,便微微扬起下巴,高傲不可一世的率先进了院子
院子很大,王府的院落定然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奇花异草错落有致的,沐离也只是习惯性的看了院子的布局,跟着杨珩的脚步,进门左转走了很长的回廊,穿过两道月亮门,才看到一个写着沧浪院的院子前
一位五十多岁的嬷嬷看见杨珩,急切上前询问,知晓请来的大夫是沐离后,表情似乎和杨珩没什么区别,质疑,亦或是探究
九月的天气,屋内已经点生了炭火,窗门紧闭,温度一下子就热了上来,一位四十岁出头容貌姣好的夫人坐在床边,低首垂眸,手中的帕子不停的拭去眼角滑落的泪水
站在她身后的是位满头银发略显富态的老夫人,虽面带愁容,却眼神坚毅,年轻时必定是位巾帼
床头半跪着转动着眉心银针的应该是大夫,只是他频频摇头,他每摇一次身边的两位夫人脸色便沉上一分
几人围拢着床榻,沐离完全看不清床上人的情况
杨珩的步子明显急切起来,上前扶住那位四十岁的夫人,“母亲,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拉回了夫人的思绪,那双眼睛瞬间迸发出光亮,却在看到沐离的瞬间又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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