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寂言

　　最后一次化疗的那天，安晴和陆云起都赶了过来，那天奶奶说了很多话，原本虚弱的奶奶突然精神了许多，拉着苏昭昭的手说了好久的话，苏昭昭鼓励奶奶加油，化疗完就一起回家过年。

　　楼道里，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并排坐在一起，等着奶奶出来，苏昭昭知道奶奶不会骗她的，她让她等她出来，她一定会出来的。

　　时间过了很久，苏昭昭看着医院的房间，只觉得不知为什么越来越安静，安静到苏昭昭能听到窗外吹过的寒风，她看着窗外光秃的树枝上最后一片树叶被风吹着摇摇欲坠。

　　耳边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回头看着原本好好进去的奶奶，被推了出来，轮子摩擦在地上，床上的人很安静，像淡淡的烟雾，插满不同的管子，泛黄的皮肤，抖动的眼皮，都在提示着苏昭昭奶奶答应她的做到了，但是眼泪还是掉在了洁白的床单上，她不停的叫着奶奶。

　　苏昭昭后来回想起来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不停的叫着奶奶，可能是预感到了什么，所以疯狂的想得到奶奶的回应。

　　医生见惯了这副画面，没有制止，陆星湛看着哽咽的女孩，像父母看去，得到的只有摇头。

　　原本沉稳的大男孩眼睛瞬间被红色席卷，强忍着些什么，苏昭昭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这样了。

　　在通往急救室的路上，苏昭昭感觉到她的手被握了握，她抬头看着奶奶，奶奶留恋的朝她看过去，慈祥的笑着闭上了眼。

　　时间在那一刻停滞不前，窗外的阳光照在了她的身上。

　　陆星湛慌忙地抬头看向苏昭昭，拥住了她。

　　苏昭昭不记得那天怎么走出地医院。

　　她看着处理忙乱地大人们，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只是坐在她曾经生活地房间，里面地气味越来越淡了，不知道怎么保持这些气味，无助地哭泣着。

　　陆星湛陪着苏昭昭坐在床边。

　　新年之际，陆云起和安晴提前买好了票，带两个孩子回京城过年，安晴和苏昭昭说，收拾一下东西，准备走吧。

　　沉浸在伤心情绪地苏昭昭愣住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或者是自己还怎么好在麻烦陆家，这些她还没来的及想，她茫然着看着周围的一切，但是她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

　　夜晚，苏昭昭像感觉不到冷一样，穿着白色卫衣走了出去，看着天上那颗一直相伴月亮的星星忽明忽暗的，好像旁边还多了几可星星。

　　陆星湛拿着外套出去，就看见她抬头看着天空。

　　陆星湛说：“看什么呢？”

　　苏昭昭回眸看向陆星湛：“星星，哥你说人死了真的会会变成星星吗？”

　　陆星湛也看着天：“应该会吧。”

　　苏昭昭点点头，突然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起来：“哥，我第一次见你那天，月亮很亮，月亮旁边有一颗星星也很亮，那天的天空就那一个星星陪伴着月亮，我从小就认为你是那个月亮。”

　　陆星湛笑了笑，好奇的问：“那陪我的那个星星是谁？”

　　苏昭昭慢慢的说：“我觉得是我。”

　　陆星湛笑着说：“傻子。”

　　苏昭昭又轻声说：“哥，我是不是没家了？”

　　陆星湛看着抬头不让眼泪流出来的女孩，温柔地说：“你在想什么，京城就是你的家呀，京城你熟悉的人不都是你的家人吗，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苏昭昭沉默不语，陆星湛拿出安晴给他的录音。

　　苏昭昭听着熟悉的声音，僵硬的后背突然软了下来，原来奶奶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房子留给了苏昭昭，她知道陆家不缺钱还是将大部分存款给了安晴，拜托她们继续照顾昭昭到上大学。

　　陆星湛说：“给你听这些不是因为奶奶的托付，是因为想让你安心，不想让你有负担，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从你来陆家的那一刻就是了。”

　　陆星湛知道不用说太多，苏昭昭就会懂，她从小就很聪明，一点即通，灵动的眼睛里透着干干净净毫无杂质的心思又透着聪明伶俐的神态。

　　陆星湛觉得这可能就是灵思慧性吧，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能很快接受她的到来还那么喜欢她的原因。

　　那晚，他们在外面站了很久。

　　回京城那天，苏昭昭选了几朵好看的花，和陆星湛一起做成了标本，带到了墓园里，苏昭昭看着一排排的墓碑，勉强撑出了一丝笑，转身走的时候眼泪却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陆星湛帮她抹去了泪痕，拉着她走出了墓园。

　　苏昭昭没有带走这里的任何东西，就让他们保持原样的了留在了这里。

　　还有那三顶红色的帽子也留在了这里，给暗淡清冷的房间增添了一丝色彩。

　　她们走的时候天空起了一阵微风，虽是冬天，可这一阵风却不冷，反而使人感觉身体暖了一下，苏昭昭上车的那一刻肩膀上粘了一片落叶，但她并没有察觉。

　　回了京城才发现，她将那片叶子装在了防氧化的薄膜悬浮盒里立在了床头，她总觉得这片叶子很熟悉。

　　时间不会因为你的悲伤就停下来，它只会日日夜夜的用记忆来提醒你过去发生的事情，让你带着记忆继续面对未知，在这趟未知的旅行，它可能会怜惜你的劳累化作一味良药治疗你的痛苦，有些人会吃下良药，有些人会忽视良药，但不管怎么选择，不断的前行面对未来是唯一的选择。

　　赵清凡几人早就知道了苏昭昭的事情，谁都没有提，只是每天带着不同的东西献宝似的经过陆星湛的审核在放在苏昭昭的房间，苏昭昭看着房间里小山似的礼物心里暖暖的。

　　苏昭昭路过陆星湛的门口的时候就听见了几人坐在床上商量着一会带苏昭昭去哪里玩。

　　苏昭昭笑了笑决定下楼给几人端果汁，下楼的时候，一楼的声音飘到了楼梯口：“陆云起你是不是眼睛长得歪的，粘个窗花，你看看歪成什么样，你下来，我不用你，我自己来。”

　　陆云起看着自家老婆，哪敢惹她，堂堂集团董事，滑稽的站在梯子上，仔细地观看哪里歪了。

　　苏昭昭下楼就看见安晴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指挥这陆云起粘窗花，其实她觉得安姨好像有故意整姨父地感觉。

　　苏昭昭端饮料上去的时候几人已经商量好去哪里玩了，陆星湛看见她上来询问她地意见，她看着兴奋地几人，点头同意地。

　　出门前安晴一直追到门口说：“今晚过年，早点回来，别呆太晚，注意安全你们几个。”

　　赵清凡一路耍宝的逗大家笑，很快来到了游乐场门口。

　　苏昭昭看着花里胡哨的牌子，再看看陆星湛几人，总感觉几人的气质和这里不搭，陆星湛和闻时站在门口，单手插兜，互相对视着，有不少女生偷偷打量着两人。

　　“过年了这里人怎么好像感觉更多了。”赵清凡已经进去了，在里面大喊。

　　江逾白边往里面走边看着门口站着不动的两人，拉着苏昭昭先进去，不管里那两人，苏昭昭跟在江逾白身后，偷偷看了眼后面。

　　最前面的赵清凡看见走进来的两人，问：“那两呢？”

　　江逾白说：“不用管，门口耍帅呢。”

　　苏昭昭默认的看着赵清凡。赵清凡问苏昭昭想玩什么。

　　苏昭昭看了眼每个设施前长长，一望无际的队伍，坐在了旋转木马的队伍后，江逾白挑了挑眉，突然觉得那两人不进来是对的。

　　赵清凡兴高采烈的去和苏昭昭排队，明显比苏昭昭还高兴，苏昭昭被他的情绪带动了起来，也开始期待。

　　陆星湛两人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几人在旋转木马的队伍后面坐着，眼睛又一黑。

　　苏昭昭看见陆星湛和闻时，朝他们招手原本安静的队伍，因为陆星湛的到来引起了一场轰动，有大胆的女生大声问：“帅哥，要不要来我这里，让你插队哟，不过你的给我微信。”

　　陆星湛眼睛都没抬，看着苏昭昭，苏昭昭因为那些大胆的女生有些懊恼，真想给他带个口罩，于是不耐烦的和陆星湛说：“因为只有这里有凳子可以坐。”解释着为什么坐旋转木马。

　　说完后不想看那张烦人的脸，扭过去和赵清凡研究，还有几波才轮到他们。

　　陆星湛看着女孩发红的耳朵，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似乎还不够，又戳了戳女孩的马尾，走去了队伍最前面。

　　苏昭昭的早就注意到了陆星湛的动作，有些好奇他要干什么，他不会真出卖色相插队吧，她突然有些后悔玩这个了，想和赵清凡商量要不换一个玩，还没开口。

　　就看见陆星湛快步走了回来，拉着苏昭昭，准备带几人去去前面，苏昭昭原本想拒绝，就听见江逾白开口：“还得是陆少财大气粗，说吧花了多少钱？”陆星湛慵懒的说：“一千。”

　　江逾白愤愤的说：“我刚去说两千没人和我换，你一千就解决了，凭什么，再来一次。”

　　闻时看着满身少年气的陆星湛笑道：“我劝你别浪费时间，除非你换脸。”

　　赵清凡走在前面看见江逾白愤愤的表情笑道：“我陆哥颜值这块我还是相信的，哈哈哈。”

　　苏昭昭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陆星湛，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开心，很快几人走到队伍前面，管理员看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并没有管，放几人进去，闻时原本想趁机转身，被江逾白一把拉进了圈里，江逾白有些邪恶的说：“想跑，没门，我看着你上。”

　　闻时淡漠的看着他。

　　苏昭昭发现了后边的动静回头看，陆星湛按着她的头不让她回头看，清冷的少年声音从头顶飘落下来，传入她的耳朵：“不要看傻子，会变傻的。”

　　苏昭昭只感觉耳朵酥了一下，小鸡似的点点头。

　　陆星湛满意的看着听话的妹妹，扶她坐上去，他也跟着坐在了她的旁边，没去管后面互相嘲笑的几人，很明显的和他们划开距离线，不想和他们认识。

　　很快木马转了起来，苏昭昭看着陆星湛冷脸的样子，突然有些想笑，身后的赵清凡大声和她说着话，闻时和江逾白恨不得把赵清凡嘴堵上，苏昭昭用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随后朝管理员挥挥手，像身后的人表示歉意的暂停了这个项目，拉着几人扬长走去，走到一家饰品店前，苏昭昭回头看着几人，表情各有千秋，不过都一样的好笑，大笑了起来。

　　几人看见苏昭昭笑了起来，变了变僵硬的表情，原本就是想逗她开心，她开心就好，他们几人也觉得刚才的插曲无所谓了。

　　苏昭昭笑了好久开口道：“你们好傻呀，你们送我那么多好玩的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所以你们不用变着花样在逗我了，我真怕你们下一秒把旋转木马拆了。”

　　陆星湛看着她开怀的笑，知道她现在是开心的问她还有没有想玩的。

　　苏昭昭扫视了一下几人，觉得这个冬天的空气好清甜，心也跟在吸进去一股清凉的风，摇头说没有了，不过让几人在门口等着她，她转身进去了身后的饰品店。

　　苏昭昭找收营员打印了刚才拍的照片，一人一张，收营员小姐姐看着门口的几位帅哥，羡慕的对苏昭昭说：“你有那么多哥哥呀，而且一个比一个帅，尤其是那个穿白色上衣的，造物主真是不公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苏昭昭抬头看着唯一穿白色上衣的陆星湛，笑道：“对，他们都是我哥哥。”

　　照片打印好后，她在照片后写了时间和新年快乐。

　　唯独陆星湛那张她犹豫了很久在祝福后面画了一个小笑脸，蹦蹦跳跳的出去，每人发了一张说是新年礼物，让装起来，陆星湛一下就猜出来了是什么，并不想拿着，苏昭昭作罢，觉得回去放在他的房间里也可以。

　　江逾白看到照片，连忙放进了兜里，生怕别人看见。

　　闻时一脸淡定的看着照片，看不出什么情绪。

　　只有赵清凡在认真观看照片，分析自己的帅。

　　苏昭昭看着几人更加想笑，拉着几人准备回家，赵清凡恋恋不舍的问苏昭昭不想继续玩了吗？

　　苏昭昭摇头，她已经很开心了，陆星湛看着不停追问的赵清凡，想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好好玩玩。

　　过年几家人商量找个山庄一起过年，几人家距离并不远，年轻时候又都是同学朋友，这份感情延续到了孩子们的身上，家长早就习惯几人从小跑来跑去互相住对方家，过年逮不住几个小孩在正常不过了，之前也这样，早就习惯了，左右不是这家就是那家，独留大人在家也没意思，所幸今年都有有时间，也都不回自家老宅过年，直接包个大山庄热闹热闹。

　　几人到了山庄，安晴就开始张罗的做饭，几人打了几把游戏很快就到了晚上，春晚如期进行，苏昭昭看的认真，并没有发现几人消失了，安晴张罗大人过来打麻将，都没拒绝。

　　十一点五十的时候，陆星湛拍醒沙发上打瞌睡的苏昭昭，拉着她出去，安晴看着神秘的几个人，和麻将桌上的的几个大人对视：“又不知道出什么鬼点子呢，要不去窗户那看看。”

　　闻时的妈妈开口：“好呀，别又整出什么。”剩下的两人看着想跑的两人一脸无奈，看了眼时间，说了句不许赖账，也跟着起身。

　　自家太太都走了，几个男人当然也充当跟屁虫。

　　陆星湛用手挡住苏昭昭的眼睛，苏昭昭更加好奇了，屋里暖色的灯光照出窗外。

　　很快走到门口，苏昭昭在黑暗中听见了搬东西的声音，好像还闻到了一些什么味道，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只是还没想到是什么的苏昭昭，下一秒眼睛就恢复光亮，大片大片的烟花窜到黑暗的天空，照亮了整个天空，寂静的夜晚在这一刻被打破。

　　苏昭昭听到了好多人的笑声，苏昭昭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烟花。

　　她感觉到烟花炸开的碎片，落在了脚边，却始终没有低头，她的眼睛被无数的烟花填满了，身后的人低头对她低声说了句：“昭昭，新年快乐，送你的新年礼物，希望你天天开心，我永远都会陪着你。”

　　轻轻的一句话像风一样飘进了她的耳朵里，酥酥麻麻的，很快她就感觉到了身后的人起身也看着这次盛大灿烂的烟花。

　　她回头看着少年的眼睛也被烟花照亮，眼睛里还多了丝坚定，像是对刚才诺言的保障。

　　很快又回头，看赵清凡几人摆弄的点燃器，因为她怕陆星湛听见她的心跳声。

　　烟花总有燃尽地一刻，可落在他们心底的记忆却永远存在，苏昭昭又回头看向陆星湛认真地说：“哥，新年快乐，天天开心。”

　　陆星湛看着面前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都长这么高了。

　　开心的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刚想回复她，赵清凡几人就冲向了陆星湛身后的长辈们，大声地拜年，要红包，苏昭昭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出现了这么多人，看着混乱的场面，抬头大笑地陆星湛，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一刻，没有烟花地照明，只有从屋里透出的暖灯照明，光照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

　　苏昭昭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希望今天的夜晚永远迎不来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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