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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讲台上，老段正在黑板上画着受力分析图，唾沫横飞。
季澜音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懒洋洋地在本子上勾勾画画，看似在认真听讲，眼神却有些放空。
直到一张小纸条从旁边悄悄塞了过来。
她挑眉，瞥了眼身侧正襟危坐、目视前方的林清许，慢条斯理地打开。
【姜卿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打算怎么办？】
季澜音勾了勾唇，提笔回复：【她能怎么样？】
【她家有点背景。】林清许的字迹一如他这个人，锋芒毕露到甚至有些刺人的地步，【而且她认识很多校外的人。】
【哦。】季澜音的回信只有一个字，后面还跟了个简笔画的笑脸，显得格外气人。
林清许盯着那个嘲讽力拉满的笑脸，差点把后槽牙咬碎。
他夺过纸条，唰唰写下一行字，力道大得几乎要戳破纸背：【我没在开玩笑！她之前就找人堵过我们学校的某个女生，就因为那个女生出言顶撞了她几次。】
季澜音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转着笔，中性笔在指尖灵活地绕了几圈，才慢吞吞地写：【所以？】
【所以你最近小心点！她脑子不好可能会找人来弄你！】林清许写完，用力把纸条拍到她桌上。
季澜音拿起纸条，看着上面力透纸背的字迹，忽然侧过头，压低声音：“林同学，你是在担心我？”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揶揄，用着他原本低沉的嗓音，却硬是染上了几分调笑的意味。
林清许耳根一热，猛地扭过头：“谁担心你了！我只是怕你用我的身体打不过别人，到头来丢人的还是我！”
“哦～”季澜音拖长了调子，尾音上扬，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放心，只要我在一天，就绝对不会让其他人挑衅你的尊严的。”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林清许憋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只能狠狠瞪着她。
就在这时，一个粉笔头精准地砸在季澜音桌面上，弹跳一下，落在她摊开的物理书上。
讲台上，老段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林清许，季澜音，上课不要交头接耳。有什么问题，下课再讨论。”
全班同学的目光再次聚焦。
季澜音面不改色，甚至对着老段露出一个带着些许歉意的、堪称乖巧的笑容：“对不起老师，是我不该打扰季同学听课，只是我太想知道这个力为什么能这样作用。”
老段的表情瞬间缓和，甚至带着点欣慰：“知道错了就好，下次注意。季同学也是，林同学既然虚心求教了，你也要耐心一点。”
林·虚心求教·清许：“……”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拆台。他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僵硬的、属于“季澜音”式的温和笑容，对着老段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老师。”
老段满意地转过身，继续画着他的受力分析图。
林清许低下头，假装认真看书，实则用气音从牙缝里挤出话：“你给我等着！”
季澜音仿若未闻，优哉游哉地在笔记本上画了个被绳子吊起来的小人，旁边标注：受力分析——某林姓同学的内心状态。
……
下课铃响，老段前脚刚离开教室，后脚教室里就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角落里的两人。
林清许如坐针毡，只想立刻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他刚站起身，几个女生就围了过来。
“澜音，你没事吧。”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声关切地问，眼神却忍不住往旁边的“林清许”身上飘，“我们听说了姜卿卿她们……”
“没事。”林清许打断她，学着季澜音平时那副温和疏离的样子，“一点小误会而已。”
“真的吗？”另一个短发女生小声说，“姜卿卿那个很记仇的，你要小心点。”
“对啊对啊，而且……”第三个女生欲言又止，看了看“林清许”，又看了看“季澜音”，脸颊微微泛红，“林同学，你真的要请澜音补课吗？”
季澜音本来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看戏，闻言掀了掀眼皮，唇角一勾，带着点痞气，“怎么，不行吗？”
那女生被她看得脸更红了，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就是觉得……挺好的！”
【啊啊啊啊林大佬刚才那个笑！有点苏怎么回事！】
【林大佬好像真的变了不少诶，至少看起来没以前那么吓人了。】
【难道爱情的力量真的这么伟大吗？能让暴躁大佬变温柔？】
林清许听着这些越来越离谱的心声，额角青筋直跳。
他深吸一口气，对围着的女生们说了声“我去趟洗手间”，便匆匆挤出人群，逃离了教室。
季澜音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声笑了笑。
她随手拿着林清许桌上那本崭新的物理书翻了翻，里面干净得连个名字都没写。
倒是她自己那本，笔记做得密密麻麻，重点清晰。
“差别还真大。”她轻啧一声。
刚合上书，一个身影就笼罩下来。
抬头，是去而复返的林清许，脸色比刚才更臭了。
“怎么了？”季澜音挑眉。
林清许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女洗手间，人太多了。”
他刚才走到门口，看着里面来来往往的女生，以及隔间门下露出的各式各样行鞋子，心里建设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踏进去。
季澜音先是一愣，随机反应过来，肩膀微微抖动，最后实在没忍住，趴在桌子上闷笑起来，笑得桌子都在颤。
“不准笑！”林清许咬牙切齿，耳朵尖红得几乎要滴血。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
季澜音笑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看着林清许那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难得生出了一丝怜爱之情。
“走吧。”她站起身。
林清许警惕地看着她：“去哪？”
“帮你解决问题。”季澜音双手插兜，朝着教室后门扬了扬下巴，“顶楼器材室旁边有个废弃的洗手间，平时基本没人去。”
林清许将信将疑地跟着她走出教室穿过走廊，爬上顶楼。
果然，正如季澜音所说，顶楼尽头有一个小小的洗手间，门口挂着个“维修中”的牌子，看起来确实很久没人用了。
“进去吧。”季澜音靠在门口的墙上示意他，“我给你看着。”
林清许看着那扇门，犹豫了一下。
季澜音挑眉：“怎么，林大佬还怕黑？要不我陪你进去？”
“谁怕了！”林清许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在他身后关上。
季澜音百无聊赖地靠在墙上，听着里面隐约传来水声，目光扫过空旷的楼道。阳光从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
几分钟后，林清许从里面出来，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但眼神依旧复杂。
“谢了。”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
季澜音没说话，只是站直身体，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往楼梯口走。
“喂。”林清许叫住她。
季澜音回头。
林清许看着她，用着自己的脸，却做出那种漫不经心又随意冷淡的神态，心情更复杂了。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你不是不想换回身体？”
季澜音脚步顿住，回身时半边脸隐在楼梯口的阴影里，唇角那点笑意显得模糊不清：“怎么，你很急着换回来？”
林清许被她问得一怔，抬手揉了揉额角：“废话！难道你喜欢用异性的身体？”
“是吗？”季澜音顿了顿，抬眼看他，隐于幽暗中的眼眸里不知何时染上了玩味：“可是我看你似乎很喜欢啊……站在女洗手间门口一动不动？”
林清许被噎得说不出话，耳根又开始发烫。他别开视线，声音闷闷的：“少转移话题！”
“好吧。”季澜音耸耸肩，“那我换个说法，你觉得我们该怎么换回来？去找个道士做法，还是去庙里拜拜？”
林清许：“……”
他确实没想过具体该怎么办。
看着他语塞的样子，季澜音轻笑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来之，则安之。”她收回手，插回兜里，“至少在找到解决办法之前，我们得先保证不被当精神病抓起来，对吧？”
她说完，转身下楼，这次没有停留。
林清许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肩膀上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拍打的触感。
很奇怪，明明是他自己的身体，可被季澜音这样触碰时，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
……
放学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
季澜音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站起身，开始慢吞吞地收拾书包。林清许先她一步收拾好，侧过头来看她。
“喂，”他压低声音，“待会怎么走？”
他们两家住的方向完全相反。
季澜音把最后一件东西塞进书包，拉上拉链，单肩背上，动作流畅得仿佛做了千百遍。她侧过头，眼神里带着点戏谑：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然呢？你还想顶着这个身体回家？”
林清许一噎：“我是说……”
“放心，”季澜音打断他，笑眯眯道：“我爸妈他们不会看出来的。至于我……”
她顿了顿，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自然也会好好扮演你的身份。”
林清许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又说不上来那些地方不对，只沉默地望着季澜音。
“别多想了，快回家吧。”季澜音拍了拍他的肩膀，语调温柔，“我也要……去处理你留下的那些烂摊子了。”
林清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不其然看到周屿正站在教室后门，眼神兴奋中带着点小心翼翼地往里面张望，目标显然是“林清许”。
林清许顿时感到一阵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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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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