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道深陷修罗场后

作者:佛山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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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 章


      空气阴沉,森气幽深的囚牢无声却暗得令人悚然,四周了无烛火幢幢,处处犹坠九皋冰窟,大张手臂的人站在十字架前,披头散发、歪身垂头,隐没在黑暗中更似孤魂鬼魅。

      囚锁手腕的铁铐内壁血迹斑斑,累累锈链捆绑的腿每挪一步,脚底的腥红便抹脏地面一点,仅过两日,一丈之内,血莜已无干净的落脚之地。

      好在他恳求要了件新衣,鞭笞抽打的伤痕未曾裸露在外,单凭生死咒让五脏六腑时不时抽搐的威力,吊着稀薄的一口气。

      “那人是谁啊?”

      “忤逆尊者了呗,这处牢房里的,要么命不久矣要么轻贱其命,吊完这三天,很快能收尸了。”

      “那我把他吞了,你告发我不?古典记载吸食人肉精血那可是增强内力的无上良药啊。”

      “嘿,知道不,前日晴天霹雳,天空突现异色,魔域上空代表血莜尊者的那颗宏星没亮,你说七尊会把这人关在哪?”

      “略有耳闻,连阴山婆都被他杀了,你说我要把这个还没死透的活人心上供给尊者,等他反败为胜后,会不会封我个王爵贵胄做做?”

      “呵,耍什么小聪明,凭你这三脚猫功夫还想得到血莜尊者赏识。”身着铁盔硬甲、手握长矛的人讥笑一声,踹了脚身侧矮小怕事的狱吏,骂道:“赶紧滚回娘胎,碍眼东西。”

      等小官灰头灰脸退了下去,便仅剩他一人在这独守空房般肃然站立,漆黑和安谧都是催生欲念的最佳时机,刚才的对话在他脑海不断思忖,莫名心觉几百年的盔甲压垮他喘不过气,不一会儿,双眼便布满血丝,呼吸一滞又急促。

      吱呀——

      关押血莜的铁门开了。

      隐没在旮旯的小官眼睛娇美生动,白昼里日光闪过,都仿佛鱼尾扫过湖水翻起涟漪,深黑毅然宛若蒙尘的明珠,她嘴角一勾,扔掉黑斗篷。

      同时,惨叫声轰然砸过铁门,咔嚓一声,某个高大健猛的东西结实地跌撞在地,熟虾般躬身驼背的断椎下方,死死压着裂成稀巴烂的铁门,盔甲也不知被什么蹂躏得皱皱巴巴,瞠目结舌、七窍流血,已然丧命。

      江楼月瞥了眼,用长矛勾过斗篷盖在他脸上,走进了牢房内,脚尖点地,轻如鸿雁,靠在铁栏上盯着囚犯。

      “你来了……”血莜闭着眼,声音嘶哑,“终于想着要和我做交易吗?救我一命可值不了多少银两珠宝。”

      空气凝重,悄无声息。

      “你为何对魔域了解甚多?看似也不像正道中人,我红娘庄黑市赌坊人比魔多,皆被你一视同仁斩杀。

      你们正道不是人人信奉正人君子所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你觉得,他们的罪恶不值得他们拥有新生?

      若是因为对无情道大放厥词而被流放至此,也情有可原……尊师是谁?”

      “我这两日思来想去,真心觉得你秀外慧中,就算我让七尊知晓并非谋逆,他们也对奸细的举动事无巨细的了解,依然对我下了死刑。

      你明白他们感情麻木,谁的生死都不关心,但不知越丰富的血腥与刺激越让他们饥肠辘辘……”

      “真是奇怪……这里会封锁人内力,你不会感到疲惫吗?连喘息都没有。”

      “按理说你的内力很低才对,不然血洗赌坊也不用那么麻烦去拆卸房屋榫卯枢纽,使的也是他们的武器……

      话说,你有同伙吗?红娘庄内左牢狱不是你烧毁的吧,那里残留着你的气息和脚印,使出的内力却截然不同,残杀方式也不干脆利索手段,化成一滩血水心脏都还在跳动……

      真可惜没往下勘察,说不定能挖出你的命……”

      “手段精密、事无巨细,你究竟在魔域藏匿几百年?”

      空气静默良久。

      “你在等什么?”

      “这不就是你的目的?把我捆在你面前一动不动。”少女终于吐了句话。

      “不感谢本姑娘的恩典吗?”

      血莜心中一凝,猜忌陡然横生,就算他此刻失血过多、晕头转向,也还没傻到为这意外的得逞而窃喜。

      对方全须全尾地站在自己面前,只能说明背后藏有更加巨大的狡诈手段,自己必须句句小心,才可保全其身。

      但她此刻就在这里,稍有风吹草动,七尊便叱咤攻来。

      她又能有何种巧计?

      “你做了什么?”

      血莜颤音嘶哑,抬起了头,近乎失灵的鼻翼突然嗅见一股馥郁花香,瞳底的茜红一路延至眼尾,低沉的目光,不断对江楼月那张青涩的脸细嚼慢咽。

      少女已不知不觉走到他跟前。

      突然,猛烈跌宕的晃动声猛敲四壁,意外出现得过分急切,血莜一时来不及从恍惚的迷离中醒转,周围已被轰隆隆的炸响不断砸破,闹得一个天崩地裂,脚下又蓦地旋出一个两丈宽的法阵。

      “我这里有三个坏消息。”江楼月语气平淡,慢条斯理。

      少女知道只因自身毫无内力,法阵已识己为囚犯的锁链,并不会损毁四壁那般,攻击她这个毫无危险可言的弱者,血莜则一脸蒙圈,难以置信地看着脚底法阵挥出银白色剑光刀锋,一遇到少女,便都纷纷错开偏过。

      瞬间,地面再度晃荡,法阵从左至右在空中画出半弧罩,上方猛地剧烈轰响,地动山摇的四周也仿佛在急速下降,山风猎猎、风雨飘零,法阵搬起方圆两丈的孤岛亭亭立在空中,直逼悬月。

      法阵启动居然提前了!

      这怎么可能?

      下坠的房顶瓦片渐行渐远,血莜低头盯着它摔地成墟的脸突然被抬起,侧脸上一条扭曲流淌的血线被捧在掌心,如血纹般画上少女的手腕,滴答滴答,砸地地上,凛冽的寒风刮过两人,只不过一个咬牙切齿、心焦如焚,一个明眸皓齿、黑发翩飞。

      “第一,葵荫尊者不会来救你。”

      “你做了什么?”

      “第二,你认错了阴山婆,穿梭法阵此刻在我手里,魔域今日刚好大乱。”

      “你要做什么?”

      “第三,你们尝过魔尊的肉吗?他死了也看着好美味。”

      “你要做什么!!”

      血莜怒声低吼,双手近乎癫狂地摇拽铁铐,铁铐毫发无伤,但肉破见白骨的腕侧又被撞裂擦伤,潺潺鲜血也染红了铁锈味,他气喘吁吁,愤恨不平,但又竭力克制自己焦灼的心慌,嘴唇气得打颤,却又极力地想要从对方口里套点话出来,法阵闪烁的罩光慢慢消散。

      他就不信对方没有后招,非逼得要和自己一起死!

      只要法阵一启动,天王老子来了都回天乏术!

      到底是为了什么!

      江楼月松手后退,又不说话了,她确实没有后招。

      真的。

      只有她手无寸铁地站在这里才活到现在的呀。

      就算死了一个血莜又有何用,其他七尊都知道自己是个奸细,肯定会全力追捕搜查,他们对囚禁、刑罚那种嗜血感的兴奋堪比旱地逢甘霖,好不容易尝到甜头岂会轻易松手,江楼月已经能幻想到自己七马分尸的未来了。

      还不如索性在这里死掉,一了百了。

      法阵大小圈的图腾左右旋转,齿轮格咔格咔声震天撼地,脚底又在地动山摇,不绝如缕的袅袅余音此消彼长,轰隆轰隆,头顶高悬的皎皎圆月腾云驾雾,轰隆轰隆,法阵再度三响,云雾被撕开,血月倾天。

      同时,法阵弧形屏障陡起,铁铐锁链咔嚓掉地,血莜双脚瘫软无力,顿时身摔手撑地,单衣衣摆又擦上满地鲜血,慢慢沁染成他长发一般的墨黑。

      法阵启动了。

      深墨的长发遮不住血莜满脸的惨白,他双手蜷缩,后颈贴敷的纸符硌得疼,怎么也没想到少女居然真的没后手。

      贴纸符就是为逼迫他人言真话,因为在法阵开启前便被攥在手心,被自动默认为不足为惧之物,且此招阴险狠辣,需自损其身,忍受贴敷之处灼热炙烤之痛,方可窥听他人未曾出口言说的真心真言,法阵知晓另有助己为虐囚犯的物件,自然未出击伤及。

      血莜心震,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有后悔听到真话的这一天。

      人怎么可能视死如归?!

      何况是她,一个为了活着不择手段的魔女!

      可是法阵都启动了,最终大家都会灰飞烟灭,她到底能有什么独善其身的底牌?!

      噗呲,锋利的狭光猛地射入血莜手臂,他没忍住闷哼出声,极力咬牙不让泣泪在眼眶打转,一抬头,前后左右数百根剑锋缓缓从透明屏障里冒出刃尖,个个蓄势待发。

      再一扭头,少女不知道从哪掏出煎饼,心平气和地盘腿在地,慢悠悠地啃,突然和自己对上目光,眨眨眼,满脸无辜地好心递出一块。

      “吃吗?”

      “你疯了吗?”

      血莜伸手打掉。

      后背刹那来了两剑,身体猛地前倾,连连咳血,等他再次抬头,眼眶已血泪横飞,几万年消磨的邪气再度浮出水面,烈犬般恶狠狠的瞳目死盯眼前人。

      他明显地看到少女几不可闻地颤栗一下,而后听到了她以“好吧”开了口,血莜本以为她终归还是害怕,肯说出找自己的目的和出逃的方法,没曾想对方居然把如何进入黑市,如何躲过勘察、用何手段毁坏赌坊、草菅人命全说了遍。

      语气诚恳,字字诛心。

      恰在此时,楚歌四起,万剑齐发的刀锋,如轰鸣颤动的滚滚天雷铺面而来,血莜直起身来,召巨剑而出,霎时冰棱着刃,冷气森森,狭长剑光一挥,八方袭往的百万剑锋顿时反戈倒地,男子虽腿脚不便、脑内淤血又意识不清、眼目模糊,但击打得越发基准,钪锵有力,手腕鲜血汩汩直流,却再无一剑刺入胸膛、百骨。

      脚底斜转,黑发飞绽,当当两声,菱角一般锋锐的刃光定在血莜瞳前,他收起阔步横拿的巨剑,让其悬飞周身一圈后瞬握在掌,八方飞泻的剑锋纷纷当啷砸地,手法极准,出尽平生力,忽地,巨剑化为万千箭羽,四面利刃飞驰亦从未停歇。

      江楼月紧贴屏障,明晰自己对法阵无威胁便受不到攻击,而血莜剑攻来,便会被法阵抵挡。

      由此,她便更发大胆,口无遮拦,继续说自己是如何认错葵荫、谁是真的阴山婆,阴山婆怎样帮她烧毁黑市左地牢,又细细分析了他们在阴山婆婆加打斗时,葵荫说的那些话,明显就在说葵荫对他的好,其实是因为葵荫虽然性格有些恣睢但心肠好,她也以为自己喜欢她,所以爱护多一点。

      但血莜长年累月醉在姑娘们拥护的温柔乡里,虽然嫌恶过分亲密的殷勤,但任所有人日日被人爱着护着,怎么可能没有迷恋的情愫?

      “你也不想想,她都知道你拿了书薄,拿了就会看,怎么可能说法不是不再喜欢你,要离开你,他说的可是“你”一辈子都别出现在她面前啊,还说“难得”自己对你好,如果她心悦你又知道你知道她心悦你的情况下,才不会这么说。”

      “那本书——从何得知——”血莜血色全无,边打边吼。

      “我拿的。”江楼月坦白道,嘿嘿两声,“不好意思哈。”

      “你个狗命的!——”

      “血莜你真粗鲁。”

      血莜被气得流血,万刃横刺不止的寒气直逼面门,他忙着回剑一挡,哪知身后逢敌,噗呲两声,脾脏齐齐贯剑而穿,男子大骇,双腿却屈膝不稳,直往后便跌,头顶一剑射来,破裳撕衣,自胸至腹割了长长一条血痕,四面刀刃乘人惊惶之迹,连忙刺入体内,又侧穿而出,血莜紧紧抓住巨剑不放,艰难起身,拼命厮杀,却已然手酸足软。

      “我日你狗命的!”

      这难道是个假阵?

      假阵能把他打成这样?!

      谁来找个活法啊!!!!

      “喂——你——”血莜大喊。

      “等死。”江楼月看得真起劲,挥挥手,让他继续打。

      “喂!!!!”

      “马上就死了,别着急。”

      “啊啊啊啊!!”

      “做什么?你身上没有筹码能和我说话,快闭嘴。”

      忽地,一道狠厉的黑影朝江楼月面上砸来,少女立刻脸颊后仰而侧身,等看清那厚重的几沓翩飞纸张是什么东西后,又即刻伸手迅速抓住,将《无情道修炼要则》揽入怀中,内心的吃惊溢于言表。

      哇?他能打开这本书?

      把人牢牢拴住,自己下次是不是就不用为打开书想破脑袋?

      艰辛抵剑的人,一看少女脸上的惊奇就知道有活路,虽知对方看不清自己舞剑的脸颊,依然陪笑,与咬牙、蹙眉一同呈面,透露出某股狠劲,他喊道:

      “喂!这东西你会吧?!使出来看看!魔域所有法阵都和无情道相克,快点!!!

      果然还是骗我,这本书虽然几万年未曾变过,但流落到乔国也未可知,如今成了你的宝贝吧!

      但我也骗你了,那些启动法阵的手段都是无用功,你快用内力催动这招“晚玉梦”压制法阵,我俩的仇就一笔勾销了!”

      “谁要和你一笔勾销?”

      江楼月将书籍塞进胸口,眼底漂浮着那股视人如草芥的高傲,朝刀剑纷扰的法阵中央走去,杀疯了眼的万剑密密麻麻,已无心分辨好坏真假,疾如旋踵、万钧雷霆直刺她胸口,少女口吐献血,却莞尔一笑,柔声的话让人寒毛直竖:

      “不够,知道吗?你就是命该绝,连死亡都不悲壮轰烈,魔域会因你蒙羞吗?哈哈。”

      “一起下地狱吧……”

      无数锋芒利刃,如洗刷一切的瓢泼大雨顷刻击来,血莜巨剑长锋横挡,忽而化出千万刃成圆弧罩,直抵纷纷刀剑。

      奈何攻招猛快、激烈且瞬息万变,未等凌空而落的圆弧罩逐步扩大,将两人裹挟,不计其数的剑炁接连不断噗呲插刺江楼月,连连数刃,内脏重损,很快便弓身倒地,孱弱不起。

      她撑着最后稀薄的一点意志,抬头看血莜,嘴角上扬,喃喃道:

      “你真惨,遇到个恶毒的坏女人。”

      血莜见人刹那阖眼倒地,双瞳紧颤,血口止不住吼叫,“别死,别死,别死!”

      手脚骤然麻木撞地,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怒火,再度挑起空虚匮乏的内力,躺在膝上的少女已没了呼吸。

      不到一瞬,万刃长鸣不止,又急忙熔铸般合并回大柄巨剑,直指西边,方寸内无形无色的保护罩陡然升起,数万刀锋利刃纷纷一触即被弹飞,这般让其溃不成军的劲道,本该是他首次出击时,早已用去的底牌。

      滋滋——如长出枯枝,条条裂痕延上巨剑。

      同时,两人脚底生出巨形法阵,庞大蔚然的底盘朝天边扩开,迅速将两寸宽的法阵囊括,似乎成了不切孤岛的膨胀星环,转动声犹如铁匣拨齿滚轮,黑红诡异的光芒中央,血莜的四周蓦地字符飘飘,散开,围裹、散开。

      一缕青烟般朦胧的白影从一跪一躺两人身上抽出,是他们的魂魄,额头烙血纹,血莜居然在使生死咒。

      生死咒乃修真界八大禁术之一,人人敬而远之,而血莜次此刻使用的法阵,更是让人逐退千里之外,此阵可吸取死尸魂魄,将此人生前的记忆、性格与法力,纷纷转移到召阵者身上,许多亡命之徒皆用此招,吸食远古先人内力增强自身,一劳永逸。

      血莜眉头紧锁、心乱如麻,只顾着心想这样自己也就能利用无情道的本领逃出生天,完全没注意到法阵万剑的攻击已逐步微弱。

      自从江楼月一身血泊倒地,乘虚蹈隙的刃锋一射到少女跟前,便会自动转弯,与己相博。

      而血莜一动不动,脸色越发苍白饥瘦,仿佛死寂幽谷中濒死的昏鸦,只牢牢盯着人,满脑思绪被少女该死的挑衅占据,恶意与愤恨的不甘呈在面上,嗔怒万千,她居然敢真死、居然敢真死、居然敢真死……

      那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为死亡做嫁衣吗!

      为何来这里?又为要逃出去?

      没有家人吗!

      没有活的念想吗?!

      血莜至此才知,原来,仇敌的死,亦能让人耿耿于怀 。

      他所为,全为逃离,此刻却对四周不闻不问,脚底生了根。

      同样,也就没察觉法阵会有偌大的反噬。

      倘若两者皆是活人,那么召阵者将会为自己的贪婪邪欲付出代价,自身将会永生永世与此人捆绑在一起,不可违逆、不可背叛,性命彻底成为她的掌中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完完全全沦为一条衷心的野犬。

      突然,狂风席卷,数万纸帛洋洋洒洒,有张落在少女额心。

      下秒,江楼月突睁开眼。

      对上血莜那双充血的眼眸。

      乘其不备,迅速起身揽人入怀,搂上腰又扯住自己过分宽大又浮肿的裙摆,急速飞奔冲向利剑欲发的屏障,像一个复生后再度寻死的疯子,血莜急忙绊倒她,把人拥在胸口,岂料,就在此刻,一道轰鸣可怖的天雷,直朝他们头顶竖劈而下!

      江楼月来不及思考,拽着人就纵身前跃,千钧一发之际,咬牙钻入屏障消磨出的小洞,身后巨大的天雷轰烈凶猛,法阵瞬间咔嚓碎裂,连同整个悬山都霎时间摇摇欲坠起来,疯狂的震颤剧烈万千,仿佛远在乔国,都能听见土流地塌的崩裂声。

      江楼月拉血莜跳崖了。

      四周的纸帛飕飕响。

      少女一抹纸面,上面的字便浮现。

      “魔尊曾诞下一子,位居八尊,名血莜。”

      “葵荫曾婚嫁,床头红机匣却乃魔尊示爱所赠,他素喜爱人妻,对子仍横刀夺爱。”

      “若血莜惨死,魔尊魂魄将迫于消散,不入轮回,乔国有根治之法,齐魄聚魂,奈何自魔尊上次寻第二十八位妾无果后,已无人开两界法阵,憾之。”

      “今明两日,不可与葵荫会面,魔尊幽魂孤苦难耐、独守空房,每月月圆乃与此女琴瑟幽会,切勿外传。”

      “陛下日夜吮吸八尊内力、啃啮三魂,来日复生,大赦天下。”

      “魔尊魂魄在侧,言道:解救囚徒的最好办法并未击破刑罚法阵,而是让法阵始时便被替换,生死在你。”

      这是写给阴山婆的。

      自从猜想血莜把《要则》藏在身上,她便心觉此人谎话连篇,因为对方的语气十分熟悉这本书薄,能被魔域七尊之一铭记不忘的书可寥寥无几,并亲口提及与修复穿梭法阵有关。

      于是江楼月有了这么个大胆精密的策略。

      历经两天两夜的疯癫狂写,“言真”纸帛堆积如山,不止让阴山婆大跌眼界,另给七尊的纸帛中了如指掌的魔域知识与魔尊功绩,更让其匪夷所思,周密细致得仿佛魔尊在世。

      江楼月大悦,心知他们九成会信。

      一群傻子。

      她轻功上屋掀瓦,纸帛便轻松射入各个室内。

      内容出奇一致:

      “七尊是奸细。”

      “八尊是奸细。”

      “一尊是……”

      “二尊是……”

      “三尊……”

      魔域乱成一锅粥了,嘿嘿。

      “我们会先—摔成烂——粥的!”

      冽风刮耳,吼声时断时续。

      江楼月扭头,激烈狂风猎猎强劲,搅乱两人长发冲天,衣裙鼓动,满眼红痕要滴出血般,血莜更是拳打脚踢、面目全非,一张嘴如溺水咕噜噜。

      少女不顾身下悬崖,恶趣陡生:

      “嘬嘬嘬,叫声主人?”

      血莜咕噜噜,江楼月哈哈大笑,猝地,一个叠层的木头支架,从少女嘎吱响的裙底钻出,在飓风中倏忽展开,硕大无比的棉布顿时铺盖在顶,扑簌簌地响,少女如肩被展翅大鹏狠抓在掌。

      她腰绑缰绳,手握环纽控制方向,下方链钩拽着被一拳打晕的血莜,长风呼啸,四周漆黑,用棉布制成的木鸢羽翼,虽未遍体著毛,却比鹏鸟坚固可靠。

      轰隆——噗呲——

      两人稳稳撞在高崖上,砸了个狗啃地。

      江楼月尝试数次才从袖中艰难掏出丹药,塞入口中后终于有了卸下沉重的木架,并给血莜吞了数十枚,反正是她从红娘庄偷来的。

      拿人手短。

      又伸手将他后脖上的符纸死掉,血莜紧闭的眼皮动了动,江楼月对此肆无忌惮:“做什么?反正是真心话,又没骗你。”

      全是巧言令色。

      受害人血莜对此深感痛苦,他心觉人人万万不可对此女话语精雕细琢,相信了,更是一辈子栽在手中。

      此人狡诈不逊野狐,阴山婆和八尊反目成仇,与己交好,挑拨八尊是非同时,恰好能催促阴山婆打开两界穿梭法阵,等回往乔国,魔域兵戎大乱。

      正道该多忌惮。

      “诶,血莜。”江楼月侧身撑肘,看男子死尸一般青紫交加的脸,又给他塞了颗药,问:“你说我把你们魔尊陛下也一同带回去吧?”

      “炼魔为儡的禁术早已失传,你要死人做什么?”

      “冥婚啊。”

      血莜冷冷地转头,冷冷地看着她,少女突然笑了起来,眨眨眼说:“他真的很美,我有什么错?”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对方明显愣了下,似乎是意外自己没有恼羞成怒,只刹那间,少女很快又平复心情,仿佛倘若一切风平浪静,她的一颦一笑都将会暴露自己的脆弱。

      无情道是这样的。

      “等我想一个。”她说。

      片刻,少女伸手高指上空,“月,是我的名字。”

      “刚好今晚是——”

      血莜接下话茬,“血月之夜。”

      处处晦暗不明,疾风习习,草木的窸窣与匆匆步履都宛若野兽低吼,不安的心嘭嘭直跳,藏匿在崖边的穿梭法阵近在咫尺。

      血莜抱臂在侧,江楼月踏入法阵内,伸手触上身前石壁。

      一秒,两秒,三秒。

      没动。

      四周始终静谧,少女心里猛一咯噔,顿感不妙,可怖与骇然瞬间在心底横生,张牙舞爪。

      若是七尊能有器术窥见自己行踪,那么就不可能至今不现身。

      若是七尊未曾大打出手,内斗纷争,就不可能不亲眼见证天雷劈死血莜。

      若是阴山婆与七尊接触,哪怕替换了法阵也能及时止损,换其他刑罚处死之策。

      若是人人皆怀疑此事乃间谍作祟,更该来捉拿她了,还会让她在各室出入自如?

      少女想以上都不可能发生,烦躁的心更加堕入冰窟。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有一个大招在等着自己,能让人轰然坍塌,瞬间碎尸万段的大招!

      若她此刻被擒抓,可不单单死亡那么容易。

      咔嚓嚓——

      脚步踱踱。

      少女没回头。

      紧攥双手。

      夜风狼嚎鬼叫。

      身后站满了人,一共七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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