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雀

　　"8号。"陈默接口，"但我们没发现8号受害者。"
　　“查一下他们四个是怎么认识的。”
　　"黎队，"陈默突然说，"我发现周紫璇初中在校期间，有两个女生相继自杀。"
　　黎闵的指尖在键盘上停滞了一秒。"两个女生自杀？具体什么情况？"
　　陈默迅速调出另一份档案："第一个是1993年5月，高二女生林小雨，从学校天台跳下；第二个是三个月后，同班的许青乐在宿舍割腕。官方记录都是学业压力导致的自杀，但..."他滑动屏幕，显示出一张模糊的照片，"有人拍到林小雨坠楼前，天台上有另一个人影。"
　　照片像素很低，但在技术增强后，能清晰看到一个穿蓝白校服的女孩站在天台边缘，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双臂张开像要飞翔。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她身后不到一米处，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伸出双手，仿佛在背后轻轻一推就能结束这个年轻生命。
　　"学校怎么处理的？"黎闵眯起眼睛，指尖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
　　陈默调出当年的调查报告，推了推眼镜："校方坚称是学习压力导致的自杀，赔了二十万封口费。"他滑动平板，显示出一份被涂黑了大半的文档，"最蹊跷的是，当时在场的三个目击学生，后来都转学了。"
　　黎闵猛地站起身，马克笔在白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画出一条时间线："1993年5月，林小雨坠楼；8月，许青乐割腕；1996年，四人合影；1997，合影上第一个千纸鹤受害者出现。"她重重敲了敲白板，"这不是巧合，是复仇。"
　　"复仇？"陈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查那两个女生的家庭。"黎闵的声音像淬了冰，"特别是她们有没有姐姐、姑姑，任何可能活着的女性亲属。"
　　陈默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的蓝光映在他骤然失色的脸上："林小雨是孤儿，许青乐是独生子女，都无兄弟姐妹。但是..."他的声音突然哽住，"许青乐的母亲得知女儿死讯后突发心梗去世。而她父亲许安在..."
　　"说下去。"
　　"许安在去学校讨要说法的路上，"陈默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在校门口被一辆突然加速的货车撞飞。肇事司机声称刹车失灵，但目击者说看到司机戴着口罩，事发后异常冷静地离开了现场。"
　　黎闵的血液瞬间冻结。她想起周紫璇被掏空的心脏，想起那些精确如外科手术的切口。
　　"货车司机找到了吗？"
　　"登记的车主是个七十岁的拾荒老人，声称自己的车被盗了。"陈默调出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这是事发前五分钟校门口的监控，有个穿白大褂的人影站在马路对面。"
　　黎闵凑近屏幕，那个身影高挑瘦削，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姿态从容得仿佛在欣赏一场演出。虽然像素太低看不清脸，但那种冰冷的气场透过屏幕都能感受到。
　　"查许青乐家的社会关系。"黎闵的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特别是医疗系统的人。如果这不是意外..."
　　陈默的键盘敲击声突然停住，他缓缓抬头："许青乐的外公徐席...曾是C市中心医院胸外科前主任，十五年前退休。"
　　黎闵的指尖在桌面上顿住。外科主任，精通人体解剖，能精确找到每一根血管和神经。她想起解剖台上那些干净利落的切口，被完美取出的心脏。
　　"地址。"她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加干涩。
　　徐席的住所位于城郊的湖畔别墅区，环境清幽。当黎闵和陈默按响门铃时，院子里传来爽朗的笑声。一位白发老人正和邻居分享今天钓的鲈鱼。
　　"徐教授？"黎闵出示证件，"方便问几个问题吗？"
　　老人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但依然温和："请进吧，正好炖了鱼汤。"
　　客厅里飘着淡淡的草药香。黎闵注意到博古架上摆满了医学奖项，而茶几上的报纸正翻到最近周紫璇案件的报道。
　　"关于您外孙女许青乐的事。"黎闵直视老人镜片后的眼睛，"1993年初中的案子。"
　　徐席倒茶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茶水在杯口打了个旋儿。"那都是往事了。"他声音平静，却放下了茶壶，"警方不是早就结案了吗？"
　　"我们发现了一些新证据。"陈默翻开平板，"当时宿舍里发现的一张纸条..."
　　老人突然咳嗽起来，右手下意识摸向食指的疤痕。黎闵敏锐地注意到那个位置——正好是外科医生持手术刀最容易被割伤的地方。
　　"乐乐那孩子..."徐席摘下眼镜擦拭，"她从小就善良开朗，见到任何人都笑嘻嘻的。但是学校里的孩子们...不太友好。"他语气平淡，却让黎闵听出了压抑多年的痛苦。
　　"您认识这几个名字吗？"黎闵突然发问，"周紫璇、张彭、刘志远、林小军。"
　　茶杯在托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老人站起身走向书柜，背对着他们："不认得。如果没其他事，我还要去准备明天的药材。"
　　……
　　雨幕如灰色纱帘笼罩着C市初中，黎闵站在锈迹斑斑的校门前，恍惚间看见十年前那个穿蓝色校服的身影从五楼坠落。雨滴砸在地面溅起的水花，在她眼中化作当年炸开的血泊。她下意识摸了摸左腕的红绳，绳结下那道淡白的疤痕隐隐作痛。
　　"黎队，档案室在行政楼三楼。"陈默压低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黑伞在他手中微微颤抖，雨水顺着伞骨汇成细流，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透明水幕。黎闵注意到他的警徽上沾着雨滴，在昏暗的天色下像凝固的血珠。
　　黎闵机械地点头，目光扫过被雨水洗刷的操场。暑假的校园寂静得诡异，只有雨声在空旷的走廊间回荡。她迈步时故意踩进一个水洼，冰凉的触感从脚踝蔓延而上——这是她保持清醒的小习惯。水洼里倒映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像极了当年许青乐跳楼那日的天色。
　　行政楼的电梯贴着"故障"的黄条，两人沿着楼梯上行。陈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间力道泄露了他的紧张。扶手上一道新鲜的擦痕在积灰中格外刺眼，水渍脚印蜿蜒如蛇，消失在转角阴影里。黎闵蹲下身，指尖抚过那道擦痕，铁锈味的灰尘沾上她的指腹。
　　"39码运动鞋，女性，一小时前。"陈默用气音说道，指尖在扶手上比划出鞋印轮廓，"她在刻意放轻脚步，但右腿有轻微拖拽感。"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黎闵突然死死盯住楼梯拐角——那里挂着的班级合影玻璃框上，有一道新鲜的裂痕，正好将照片中某个女生的脸一分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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