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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小人
“被容青赶回来了?”萧逸卿接着说。
若不报此仇,怎么对得起他曾经的“谆谆教诲”。思至此,夜淮舟猛地坐起身,勾着笑看萧逸卿,那眼底仿佛已经看到了报仇雪恨的场景。
“我缺个理册子的人,要不你来做?”小九搬出凳,萧逸卿坐上捏起块点心,咬上口皱起眉,齁甜。
‘好啊,’夜淮舟在旁置的纸张上写道:‘一月几钱?’
“十两现银,管吃管住。”扔点心到盘中,萧逸卿拍拍手上的屑,“干得好下月可以再涨五两。”
成交的成字将将落笔,夜淮舟忽而记起他叫许少白,笔锋一转,写道:‘谢谢。’
举起时换上独属于许少白的柔弱。
萧逸卿注意力在纸张,抬首间骤然对上一双感动到快要落泪的眸,顿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僵了半晌手,有些不自然地说:“不客气。”
呵~夜淮舟没说话,心里盘算起萧逸卿对他没有所喜,也没有所恶,充其量不过同情。忽地,没来由的,他想知道萧逸卿被人欺负后的反应,会如他当初所言吗?
这般想着,手不自觉伸向点心,将咬进嘴里时萧逸卿抓住他的腕,嫌弃道:“别吃了,甜得腻人。”
夜淮舟瞧着他,这种感觉就像吃饭配菜,点心是饭,萧逸卿是菜。他佐着萧逸卿离极近的脸,慢慢张开嘴,放点心入内,轻咬细嚼慢咽,而后在萧逸卿略显愣怔的神情中写下:‘甜是甜了点,倒也还行,要不要喝茶?’
萧逸卿正看着,夜淮舟又在后面画上捧茶的小人。小人本没什么,可夜淮舟停笔的地方在脚,没穿鞋的脚。再窥萧逸卿,跟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夜淮舟起了坏心,在旁边以很小的字写:‘将军相看该不会是因为看不到人家姑娘的脚才无所获吧?’
萧逸卿说:“我是这么浮浅的人吗?”
夜淮舟未语,笔亦没动,露出的笑却已然回答了这个问题。萧逸卿捕捉到了,复去拿放回的点心,可点心没在,几乎同时间,夜淮舟意识到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萧逸卿呢,顿了顿捏起空位置旁的另一块,过上须臾,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娇气。”
“嗯?”夜淮舟凝着重叠在一起的缺口,思索要不要继续吃。
萧逸卿说:“她们太娇气,惹不得凶不得的,还事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拘得很。”
“嗯。”夜淮舟郑重地点点头,言外之意,喜欢皮实温柔随和事少的,哦对,外加不能管他。
再观许少白,除了皮实,貌似都符合。皮实......容青的医术应该可以让他皮实些,起码看起来是皮实的。
“林家姑娘倒是会舞枪弄棒,主子不还是没看上。”阿晋出声道。
夜淮舟鬼使神差地写道:‘半路回来相看的那个?’
萧逸卿:“别提了,说是会舞枪弄棒,结果在我手底下一招都没走过。”
“主子,您是找夫人,不是招士卒。”小九插嘴道。
夜淮舟莫名想起戏文里比武招亲的桥段,若把女子换成萧逸卿,便是萧逸卿手执长枪,自高楼飘身擂台。而后一人宣布:“比武招亲,现在开始。”
再将上台的男子换成女子,女子渐渐变成高头大马的壮汉,夜淮舟不禁笑了起来,拜堂活活成了大型拜把子现场。
萧逸卿看向笑得颤身的夜淮舟,点点纸张,夜淮舟回神,敛起笑写道:‘如果将军以武力选妻,怕是——’
握住的笔没有继续写,萧逸卿问:“怕是什么?”
‘怕是只能娶男妻了。’夜淮舟写完立马揉了纸,端起糖水咕噜咕噜喝了两口。
萧逸卿没看清般地捡回纸团,要打开之际夜淮舟踮脚去够,萧逸卿高高举起,又在夜淮舟跳起的时候展开,见“男妻”二字明显怔了下,随后将纸团扔进旁边炭盆。
火光忽起忽灭,纸团成灰烬飘出盆,夜淮舟借装糖水的碗窥向萧逸卿,不巧与萧逸卿的视线碰个正着,这就有点尴尬了。
夜淮舟复又低下头,佯做羞怯,小口小口地抿糖水。萧逸卿则明目张胆地把目光落到一对耳朵上,弧形白嫩处再度泛起红,粉粉的,像极了他曾经养过的宠儿猫。
只是,宠儿猫的眼睛透亮,许少白却像蒙上了一层雾,深秋露重的那种,晨行其间但觉浓浓不见前路,伸手除了湿漉漉的体感,什么都摸不着。
萧逸卿忽然想起不知在哪里听来的传闻,说是突然遭遇重大变故的人会生出创伤,或性情大变,易烦易燥,或极其安静,沉默寡言。易烦易燥许少白固然没有,沉默寡言?思及“男妻”,倒是也没有。
萧逸卿望着脸快戳到碗底的夜淮舟,一段时日的相处,胆练大了,都敢暗讽他好男风了。
许被盯得难受,夜淮舟深吸一口气,呼出的同时在纸上写:‘我知道错了,别看了。’
院中寂静片刻,萧逸卿转身往外走,说:“册子的整理不急,你什么时候想动什么时候去理。”
得,夜淮舟躺回椅上,这是送钱来了。
翌日散朝回来,萧逸卿先去吃了饭,至院时夜淮舟坐在台阶,托腮望着墙角一株草发呆。
阳光下夜淮舟本就白皙的脸庞略显苍白,发丝垂散,未笼的那些扬在晨间的风里。身后明明站着小九,却让人无端的觉得此处只有他一人,孤孤单单的煞是可怜。
萧逸卿走近道:“怎么坐这里?”
他伸手拉他,夜淮舟站起身萧逸卿才看到地上铺着块椅垫,不禁调侃道:“说你傻吧你知道坐垫子上,说你聪明吧,屋里有凳子不坐坐地上。”
夜淮舟不想理他,俯身拿垫子时萧逸卿快他一步,提起垫子扔给小九,“外面这么凉,他傻你也傻。”
小九:“......我劝了,他说丢东西说不清。”
“能丢什么,这院里最值钱的就是你主子。”萧逸卿话说到这里忽然反应过来夜淮舟说的东西,讪讪地挠挠头,放低声音说:“那个,那什么,没疑心你,换做别人也是要按规矩试上一番的。”
萧逸卿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解释,但就是解释了,“我若不信你,怎会让你来理册子。”
是吗?夜淮舟回头看他,这一眼不是许少白,而是充满讥讽的夜淮舟。勾笑的唇,不屑地笑,萧逸卿沉沦了片刻。夜淮舟没有换回许少白,入内写道:‘将军说的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了您的君子之腹。’
“我不是这个意思,”面对摊开放到身前的册子,萧逸卿说:“我说你这人......”
夜淮舟提笔,窥噤声的萧逸卿忍住笑,于纸上写:‘知道了。’
写完突起玩心,连眨几下眼抬起头仰着颈,一副我委屈但我不说的表情。
萧逸卿在心里艹了声,心道还不如刚刚那样有话直说,有脾气直发。然夜淮舟紧抿唇,一滴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能说什么,他什么都说不出。少顷,萧大将军搬起自己的椅放到夜淮舟身后,对外道:“阿晋。”
阿晋“诶”一声,与小九同入内。屋里,夜淮舟坐在椅上,执笔画着早间那棵草,萧逸卿站桌前,凝视笔架犯了愁。
常用喜用的笔在夜淮舟那里,要吗?他不敢。不要?剩余的并不想用。阿晋看出来了,但萧逸卿身为主子都不开口,他一个近侍更不会吭声。
小九比他机灵些,进内发现“前”主子站着就知道萧逸卿拿夜淮舟没办法,他跑出去搬来椅子,放萧逸卿后面,脚底抹油道:“我去给主子和许公子泡茶。”
夜淮舟一边窃笑一边在草边写:‘研墨?’
纸张递到萧逸卿那边,阿晋眼明手快地推回纸张,“不用不用,公子帮着主子理册子就行,研墨我来。”
夜淮舟点点头,大发慈悲地把笔放了回去。萧逸卿凝视放回的笔,伸手取下架子上的另一支,并把笔墨砚台往夜淮舟那边挪了挪。
萧逸卿的桌大,这么一挪,阿晋就得去到桌对面,可去那边又挡了萧逸卿的光线,踌躇片刻阿晋选择将腰弯的幅度大些。
掀眼帘看了眼,夜淮舟好事做到底地将东西推了回去,翻册子码放到右上角,然后百无聊赖地撑首望窗外。
夏末已过,秋至。萧逸卿院里的树还青着,偶有三两只鸟儿路过,停枝头须臾又展翅飞走。
或是撑头撑得累了,夜淮舟改做趴姿,趴着趴着见了周公,迷迷糊糊间他好像被人抱了起来。萧逸卿放他到床上,拉被给他盖上,出房门问小九:“他昨晚做贼去了?”
小九:“主子莫开玩笑,仔细让许公子听着。”
“他能听着才奇了怪,”萧逸卿重回桌旁,道:“睡得跟猪一样,抱出去扔了都不知道。”
好巧不巧,夜淮舟真就听着了,但他懒得睁眼,翻身抱起里面空着的枕继续同周公聊天。
一觉至晌午,醒来的时候萧逸卿不知去了哪里,屋外小九剥着花生,咯嘣、咯嘣的。见夜淮舟出房门,小九放下壳起身道:“许公子醒了?”
夜淮舟没有出声,视线放在满桌的花生壳,是说梦里那只惹人厌的老鼠怎么赶也赶不走,原来问题在这儿。
小九顺他目光看过去,想来他家许公子睡得饿了,忙上前剥了两颗递过去。夜淮舟摇摇头,走向书房时小九在后道:“主子出去了,还没回。”
秉承拿人钱财替人做事,夜淮舟脚下没停,到房中,桌上已经收拾妥当。为免闲着没事儿,夜淮舟到书架前,本欲寻个话本,不想一路看过去,不是典籍就是兵法。
忽地,他定住了,在两本厚书中间插放着一个薄本,薄本无字,若非离得近很难注意到。小九在门前见他伸出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夜淮舟后脑勺没长眼,自然不知。于是乎,他就这么水灵灵地当着小九的面把书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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