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一步

　　一行人纷纷转过头来。
　　两个男生在阴暗的巷角里走上前来，路灯慢慢地照亮了他们的脸。
　　田晨一手插着兜，一手搭在宋琦安的肩膀上，笑得有些肆意，“大晚上的这里怎么这么热闹？”
　　赵士凡看着过来的两人，松开了辛怀乐。
　　得以放松的辛怀乐连续咳嗽了数几下，大喘了几口气，趴在地上，他的鬓发都已经被汗浸湿了，汗液顺着额角淌下来。
　　宋琦安就这样瞧着他倒在地上，眯起眼睛，不知道在作何感想。
　　赵士凡表情都不太自然了，“怎么又是你们？”
　　这个地方是个老城区，较为偏僻，特别是这个时间点都没什么人，而且据他了解，这不像是宋琦安会来的地方。
　　田晨撇撇嘴，“为什么不能是我们？这这么热闹怎么也不请我们过来看看，”
　　现在的场面太过诡异，辛怀乐也不知道这两人突如其来究竟是好是坏，他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了。
　　小男孩被人放倒在一边，辛怀乐踉跄地跑过去扶起他。
　　田晨像是见着了什么新奇玩意似的，说着就朝辛怀乐他们走了过去。
　　辛怀乐顿时全身戒备，护住小男孩。
　　“这么紧张干什么？”田晨说道。
　　辛怀乐没说话，只用眼神直视他，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不那么的柔弱。
　　田晨：“听说你和琦安是同班同学？”
　　辛怀乐一时间没太适应琦安这两个字，顿了顿，他回答：“是。”
　　小强在一旁耐不住了，“喂，你谁啊？”
　　田晨并不是榆中的学生，相反，他的年纪可能比这一帮小屁孩都要大，平时也不跟这些人打交道，所以小强并不认识他，他的长相相较于宋琦安较柔和，五官也偏圆润，所以看起来一点攻击性也没有，一向嚣张的小强头脑上头，跋扈惯了。
　　这次好不容易闲下来叫宋琦安出来透透气，没想到遇上这一帮善茬。
　　他向宋琦安瞥了一眼，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瞧瞧你们学校的这个风气！
　　田晨没理这个小屁孩，而是对着辛怀乐说：“哇，那真是太巧了。”
　　怎么个巧法？
　　田晨没回答他的疑惑，转个头对着还站在原地的宋琦安说道：“喂，宋琦安，这有你的老同学，你不过来叙一下旧吗？”
　　辛怀乐有些尴尬，老同学还不至于，都才认识没几天，话都没说过几句，连朋友都算不上。
　　“……”宋琦安勾着外套，眼皮一翻，看向一边。
　　田晨这个自来熟的性格，有时候让他都深受其害。
　　赵士凡靠着墙，一指宋琦安冷冷道：“喂，上次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什么？”宋琦安正要过去，忽地顿住了脚步。
　　“上次你这么羞辱老子，我都还没过去找你，你倒是先来坏我的事呢。”
　　宋琦安在脑海里飞速地运转了一下，想起了上次他当着全班人的面推了他，“哦，那你速度也太慢了。肚量也小。”
　　“……”
　　赵士凡面对着宋琦安就没那么淡定，而宋琦安总是能面无表情说出一些欠揍的话，知道怎么轻易惹怒他，他就气急攻心。
　　他稳住想上前给他一拳的冲动，“我给你机会，你现在离开，我就暂且放过你。”他眼珠一转，又说道：“或者你要是也想留在这看**表演，我也不是不行。”
　　“其实，我很乐意跟你成为朋友的。”赵士凡一转话语正色道。
　　宋琦安听着这一番话，不免有些干呕，一贯没好脸色的他忍不住笑了出来，揶揄道：“放过我？我何时需要你放过了。”他收起笑容，“也别说什么交朋友，真要跟你当上朋友，岂不是让我后半生都留下污名。”
　　赵士凡就像个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炸，指着他吼道：“你少在这装腔作势！”
　　“装腔作势的到底是谁啊？”
　　“你……”赵士凡气得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付左明从刚才便一直沉默以对，这次突然开口了，“宋少爷，我们在这玩玩也没碍着你什么，你要是实在想跟我们一起玩，约下一次可否？”
　　相比赵士凡，付左明情绪要更稳定得多。
　　宋琦安转过头，跟他对视，说：“我还就不走。”
　　小强此时的哥们义气要冲上天了，自从跟着赵士凡以来，平时的霸道行径让他的嚣张气焰疯涨了不少，不知天高地厚起来，冲上前来就要去打宋琦安。
　　“宋琦安！小心！”
　　辛怀乐第一时间便看到了小强的举动，反应迅速地提醒道。
　　宋琦安早就听到了动静，迅速转过身来擒住小强的手，狠狠地一掰，下手敏捷，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把辛怀乐都给惊住了。
　　小强惨叫一声，那声音直冲云霄，在场的人都能看到手腕处和手掌向左边折了过去。
　　周围那些蠢蠢欲动要冲上来的人霎时吓住了脚。
　　他们这些做小弟的没有跟宋琦安接触过，不知道眼前这个漂亮到没有攻击性的男生还有这一面，就连付左明都吃了一惊。
　　宋琦安甩开小强的手，“只会玩阴的？”
　　田晨忽地站起身来不轻不重地踹了小强一脚，同时骂道：“卑鄙小人，自认倒霉吧。”
　　小强捂住那节手腕，跪在地上哀嚎，他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赵士凡已经彻底站不住脚了，他虽说跟宋琦安认识了这么多年，同过两年班，也不知道宋琦安狠起来是如此的暴戾，又想起上次被他打得进医院躺了一星期，现在都心有余悸。
　　混社会的讲究的就是以多欺少，而现在的局势明显不对劲。
　　他拉过付左明，强装镇定对他说：“我们还是走吧。”
　　付左明搀扶着他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好。”
　　走之前赵士凡还不忘挑衅两句，“宋，宋琦安，你给老子等着。”
　　小强已经疼的嘴唇发白了，那些小弟架着小强，付左明则拉着赵士凡走，打算离开这个小巷。
　　“等等。”宋琦安挡住付左明的去路。
　　付左明眼神暗了几分，“怎么？”
　　宋琦安伸出一只手说：“手机拿出来。”
　　付左明都忘了这茬事，一旁的赵士凡扯了扯他的衣袖，看了他一眼，眼神示意他把手机给宋琦安。
　　付左明只好照做。
　　宋琦安点开手机，“密码。”
　　“123123”
　　宋琦安打开相册，里面的东西占据了一大堆，最新的视频清一色的都是小巷里昏暗的环境，明显是刚刚拍的，从小图上看能猜测里面发生的事，继续往上滑，学校的体育馆，厕所，树下…… 他把那些东西全部勾选，足足选了两分钟，然后一并按了删除，最后又去回收箱操纵了一遍。
　　他重重地把手机往付左明手上一放，又对着赵士凡轻声说：“我等着你来找我呢。”
　　两人都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搀扶着离开了小巷。
　　田晨此时过来了，似乎有些遗憾：“就这么让这帮小屁孩这么走了？”
　　他还打算好好施展一番自己的拳脚呢，不然不得白费隔三差五就去打拳击的经验了。
　　宋琦安拍了拍手和身上的灰尘，“难道你真想打起来？”
　　田晨佯装生气的样子，用气音“切”了一句说：“你也是个小屁孩。”
　　“什么？”宋琦安没听清。
　　田晨话风一转，“你想啊，赵士凡那孙子隔三差五的挤兑你，你不想教训一下？这也不像你的作风啊。”
　　“我什么作风？”
　　田晨跟宋琦安认识了也有些年头了，他知道宋琦安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赵士凡三番五次的挑衅他，而他也没有真的实质性的还回去，确实是反常了。
　　他想了想，“睚眦必报？”意识到这不是个好词的时候，他拨浪鼓似的摇头改口，“以牙还牙？”
　　感觉还是没形容到位啊。
　　宋琦安拿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长长叹口气，他有时候真的怀疑田晨时好时坏的智商。
　　他们两个还在聊天之际，辛怀乐扶着小男孩过来了，小男孩腿上有一条不深不浅的口子，血已经干涸在周围，看起来触目惊心，像是被树枝划破的，走起路都来不太利索。
　　他顶着那张有点脏兮兮的有些婴儿肥的小脸，感激涕零地谢谢他们，他眼角还挂着泪珠，说出来的话都不自觉的带上哽咽声，听起来委屈至极。
　　田晨手一挥，豁达道：“哎，小事。”
　　辛怀乐头发凌乱不堪，书包的拉链不知何时被扯坏了，他只能提在手里。
　　他很少跟班上的人交流，此时面对着宋琦安更是感到无地自容，连一句感谢的话都说的很生涩。
　　“谢……谢。”
　　宋琦安转过头来看他，并未顺着话说一句没关系，而是问他，“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回家。”
　　“你住这里？”
　　能来榆中上学的人，家境都不算太差，总之不会差到去住这种遍布青苔的老旧楼。
　　“是。”辛怀乐回答道。
　　宋琦安正想再询问什么，腰部忽地被用力一戳，他转过头，田晨把戴着手表的手往他眼前晃了晃，插了句嘴，“聊什么呢？演出马上开始了，走不走啊，真耽误事。”
　　这一片有个地下乐队，知名乐队今晚要在这演出，田晨是个音乐爱好者，同这个乐队很熟，特地闲下来叫上了宋琦安一起来，本来就因为在路上遇到点状况耽误了时间，现在又遇上这档子事，宋琦安又执意要来看看，这不，这会功夫演出早就已经开始了。
　　“你去吧。”宋琦安简短地说。
　　田晨一下子睁大眼睛，音量都提高了，“你说什么？”他没忍住骂了一句，“我好不容易叫你来一次，你个二缺玩意，说不去就不去，你还算个好兄弟吗？”
　　“算好姐妹行不行？”
　　“我滚你妈的。”田晨没好气道。
　　辛怀乐在一旁听得稀里糊涂，他不知道两人怎么突然就吵起嘴来了，不过好像是单方面的。
　　巷口飘来一阵凉风，仔细看这墨色的夜晚，还能瞧见下过雨的天空闪烁着几颗亮星。
　　田晨打了一个哆嗦，又吐露出来了几句话，“你等着小丽姐不打死你。”
　　小丽姐是乐队里出了名的暴脾气，田晨常年笼罩在她的阴影之下，畏畏缩缩，对宋琦安倒是耐心温柔的令人诡异，也不知道田晨是出于怎样的心态说出这句话。
　　他没太在意的回他：“小丽姐可能会打死你。”他指指田晨的劳力士手表，“现在演出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他啧啧嘴巴，“或许会留你个全尸。”
　　田晨这下没辙了，“我靠，宋琦安！”
　　君子不跟小人一般计较，他扬扬手，向巷口走去，留下一句：“算了，你爱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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