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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家心切遇骗子慈恩寺内偶相逢
话说柳三与送阿蛮辞别张骡马后,向南继续往怀远坊走。阿蛮途中找了个借口与柳三分别后,独自前往慈恩寺。她得趁着有时间,赶紧去趟慈恩寺。
唐时的长安与现代的西安不是同一座城市,大明宫在百年战乱和千年风蚀下只剩下残垣柱础,不复往日辉煌。一百零八坊也在沧海桑田中消失不见。唯有慈恩寺的大雁塔,经后世不断的修葺,仍然是这座城市的坐标。
一时间,也不知道皇权和宗教,哪个更深入人心。
阿蛮沿着街道往东行,却见此处街道虽仍然同其他街道般由黄土夯成,道边种槐树,但却更为宽阔,沟渠也更深。
原这就是天街,又名朱雀大街,是长安城的南北中轴线。此道直通皇城,北连朱雀门,专为圣上祭祀,使节朝贡,仪仗通行之用。是以街上每隔几里就有士兵驻扎,不似其他街道热闹。
她沿着天街道边继续南行,人烟渐少。不多时,便瞧见了慈恩塔。慈恩寺在晋昌坊内,位于天街东四列,启夏城门北三坊。在城东南一片很是醒目。
慈恩寺香客云集,整个街区都飘着香火气。进了寺庙,阿蛮买了三炷香。身上的钱还是临别时柳三塞给她的。
柳三怕她一个小娘子行走在路上,没钱傍身可怎么办。便把收来的工钱凑成三百文,尽数给了她。权当这个月的月钱了。
佛殿内,烛火摇曳映着满堂金身。阿蛮举香过眉心,在佛像前虔诚地拜了三拜,嘴唇轻动,默念出声。“菩萨在上,信女阿蛮有三愿。一愿父母安康,长命百岁。二愿信女能回归属于自己的时代。三愿这段时间帮助过信女的人生活顺遂,身体康健。”许完愿,将香梗插入灰中。随后她缓缓叩首,额头轻触蒲团的那刻,满殿的梵音似乎慢了半拍。
“阿弥陀佛,施主请起。”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阿蛮欣喜万分,难道真有神佛?难道自己的愿望就要成真?她赶紧抬头,却见一身着灰色僧袍,剃着光头的小沙弥。
那和尚瞧见她抬头刹那的希冀,心下稍定,便继续故作深沉道:“贫僧见施主印堂发黑,身旁定存异事。”
阿蛮心下有些惊讶,这和尚倒是知道一二,莫非他真有解决之法?穿越之事让她见识到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她坚信,这世上定有能人异士,菩萨道士能助她回到现代。她双手合十,虔诚道: “请大师指点一二。”
那和尚见她表情,知是八九不离十了。于是故作高深莫测道,“天机不可泄露也!”说完暗暗观察阿蛮的回应。
而阿蛮如他料想的那般,失望中夹杂着急切。他又近身向前道:“阿弥陀佛!不过贫僧倒有一法,可助施主期望成真。”
阿蛮果然上套,急急问道:“大师请讲。”
“我寺准备重塑菩萨金身,女施主若想心愿达成,可捐功德聊表诚意。菩萨定会了你心愿。”和尚压低声音道。
阿蛮听完,不疑有它,好在柳三刚刚提前预支了工钱。她摸出一百枚铜板出来交给和尚。复又觉诚意不够,便又掏出钱袋再数五十枚。剩下的一半作为她这个月的生活费用。
那和尚见她身上就几百枚铜板,心里有些鄙夷。看那穿着打扮,瞧着是富家的娘子,结果也忒寒酸了些。
又见她在那数了又数,还如此抠门。活该被骗。是以他翻了个白眼,继续道:“钱财乃身外之物,计较乃心不诚,心不诚则不灵。施主,莫要因小失大啊。”
阿蛮听了,生怕因为自己的计较导致自己回不了家。她咬咬牙,欲将钱袋里的铜板悉数倒给他。
“且慢!”殿门处一道声音传来。阿蛮转身望去,却是崔琰与姜维正在殿外。
那和尚见有人阻止,知道自己再留就会被当场抓获,也不惦记阿蛮钱袋里那几个铜板了,攥紧手里的铜板后自后殿一溜烟儿逃走了。
“你干嘛吓走那和尚!还我香火钱。”阿蛮有些生气,眼见着自己就要达成心愿,远离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结果被他阻断了。
崔琰有些无奈,看着挺精明的娘子,怎如此糊涂。还不识好人心,随意攀咬。
崔琰今日本来要去醉仙楼一趟,结果在西市坊门口见到她在骡马行处与老板据理力争,账目计算明晰的样子,心道此娘子倒是有几分聪颖。
他本待上前攀谈,却见她与柳三笑意满满的样子,心里没由来的烧起来一阵火。他便没了上前相谈的心思,也没了去醉仙楼的心思,掉转头直奔慈恩寺找姜维。
刚刚见她身一人在殿内祈愿,心中很是惊喜。想来这就是缘分,便想着待她祈愿完,上前假意与之偶遇一番。
谁料自己帮她挽回损失,竟被她埋怨一番。是以初见她时的雀跃心情登时烟消云散,一时间也是气上心头。“好个蠢笨的娘子!你没瞧见他在诓骗你?”
其实在那和尚逃走的瞬间,阿蛮隐约感觉自己受骗了。但那时她回家心切,忽然有个人告诉她,你可以回家。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要尝试一番。
二来,当她知道自己被骗时,她有些不想承认面对。她居然被骗了,还被相熟的人看到的,丢人!是以才对打破这一切的崔琰有些不忿。
她气呼呼转过身去,生着闷气。
崔琰见状,也气恼地侧过脸庞。没想到这娘子气性也忒大了点。他帮她防骗,非但不感谢他,还气恼于他。实是愚笨。
姜维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赶紧上前宽慰阿蛮:“宛娘,不必气馁。幸而发现及时。只损失了一部分。再说你初心助佛,便是功德。无论钱财流向,佛祖已然收到你的诚意。自然会助你愿望成真。”
阿蛮轻哼一声,转了脸庞,不接话。
姜维摸摸额头上的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又踱到崔琰身旁,“崔兄!今儿不是要找方丈帮忙引荐李太白吗?”
崔琰亦侧身,“哼!”
谁料阿蛮听到李太白,眼睛登时就亮了。她转身望着姜维:莫不是写过《静夜思》、《将进酒》的诗人李白?”
“正是!正是!能写出‘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的还有几人!”姜维见她也喜欢李白,顿时对她相见恨晚,将她奉为知己。
而阿蛮也激动起来,她没想到,穿来一趟,居然有朝一日能亲眼见到本人啊!那可是她自小在书本里就认识的人啊。“我可以一起吗?”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欣喜和激动。
姜维连连点头:“当然当然!”
“咳咳!”崔琰见二人不理自己,自顾自聊了起来,便假意咳嗽几声。
“嘿嘿,那个……须得靠崔兄引荐,此事才成。”姜维缩着脖子,赶紧找补。
阿蛮看向崔琰,只见他还臭着一张脸,又转过身去,誓不示弱。
“哎呀,崔兄宅心仁厚,才不会计较宛娘刚刚的无心之举。定会为我们引荐的。”姜维赶紧为他二人找了个台阶下。
二人听闻,同时轻哼,顺着台阶不再计较。
待三人辞别方丈,已是傍晚时分。三人在寺中作别,待十五再同聚慈恩寺,拜见李白。而后崔琰和阿蛮同出庙门。
平安远远看到崔琰与阿蛮并肩而出,惊得嘴里能塞得进鸡蛋了。这娘子,不是午间在西市碰到的那位吗?他心思转了两圈,有些了悟。他不由得多打量了一番阿蛮,怪道崔琰上心,正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崔琰指着马车道:“天色不早了,不若我送你回去。”
阿蛮赶紧摆摆手,之前几次相聚的事还历历在目,崔琰此人虽风姿绰约,一本正经之样,可私下里却是登堂入室,窃玉偷香,口无遮拦的登徒子。
崔琰见她拒绝,也不气恼,只近身阴测测道:“你只管走,只是城中一旦宵禁,轻则杖打八十,重则按律绞杀。”
阿蛮一阵恶寒,想不到千年后的大唐不夜城,居然是个没有夜生活的城市。无奈,不管是杖八十还是绞杀,都是她无法承受的。转而一想,在这繁盛的街道上,谅他也不敢做何逾矩的事,遂便同意与崔琰同坐马车。
崔琰见她那纠结样,哈哈大笑,令平安先去怀远坊,再回崔府。平安领命,告知车夫调换方向后,利落地拿出脚蹬放在马车旁。
阿蛮提着裙子踩着脚蹬,不情不愿上了车,崔琰随后跟着进了马车。
这有钱人的马车跟平头百姓的就是不一样。马车宽大高敞,通体紫檀香木,车轮着朱漆。车顶丝绸华盖,四周垂羽。而车体则刻云鹤祥纹,配铜鎏金饰品。车前三骑通体玉白骏马,身披锦缎,配金玉马具。拉开双层帏帐,内里更显豪奢。车里侧有一米来宽的软塌,塌上铺上厚软垫。前配三寸宽矮桌,桌上摆放着白玉茶具。两侧设有三寸来宽的雅座,座上同铺厚软垫。
不过阿蛮没有心思欣赏。她一心防着身后之人,进车后她找了个侧边,靠近门口坐下,一旦有什么异动,她直接跳下马车。
崔琰进来后倒也未为难阿蛮,他径直入坐软塌。平安赶紧上车斟茶递给二人,随后退出与车夫一同驾车。
这下车内只剩下阿蛮和崔琰。
崔琰见阿蛮紧绷别扭的样子,心情大好,扔给她一瓶金创药。“放松些,宛娘子。小爷我要真是登徒子,早就办了你了,何须等到现在。这药有活血化瘀之效,擦了不易留疤。”
阿蛮接过药,睁大眼睛,彷佛听了什么恐怖故事般。他不是读圣贤书吗?怎么能说出这等粗鄙之话。关键说完还不忘关心她两句。什么人啊。
崔琰见她那样,甚觉有趣,生了逗弄之心:“我可不是那书读迂的书生。小爷我走南闯北,见识多了去了。你这小模样,还不值得爷放心上。”
阿蛮听闻,这是对她外貌的歧视!但同时也放下心来。他只要不存旁的心思,那便还好。像他这样世家大族之后,人又聪颖有见识,那是她招惹不起的人物。
“那最好如你今日所言。”阿蛮转过头道:“谢了你的药!”
崔琰笑着喝了口茶,而后倏然放下茶杯,收了戏谑之心,正色道:“不过我有一事不明白,你一个孤身女子,身着奇装异服,何故出现在荒郊野外,又刚好碰到刺客追杀我?难不成是计中计,那些刺客刺杀不成后再上演一出美人救英雄的戏码?”
听着他的质问,阿蛮欲哭无泪。
她捏着衣角,眼神飘忽。她能说自己就是莫名其妙出现在那吗?她能说她根本就不属于这里,莫名其妙就来了吗?
她不能,说了后要么会被他当场刀了,要么会被当成妖女烧了。
“不都说了吗,我与父母走散了,醒来就在金牛道了。”她不耐烦道。
阿蛮不擅说谎,崔琰此人戒心重,还有颇有见识。只怕再聊下去,就穿帮了。她怕崔琰继续追问,便打了个哈欠,“好困啊,我先眯会儿。”
说完也不顾崔琰的反应,闭上眼睛装睡,试图结束这场问话。
马车缓缓前进,车身随之轻轻摇晃。不多会儿,阿蛮真睡着了。
崔琰盯着她熟睡的面孔,这小娘子,没一句真话。她不讲,那他偏偏要探寻出她的身份。
这不瞧还好,现下细细一瞧,她的颜色……甚好。
白皙的脸庞,乌黑的秀发,长长的睫毛还在微微颤动。瓷白的肌肤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陶瓷般细腻的光泽,自耳垂延至锁骨……那夜的馨香又涌入脑海。
崔琰脸颊顿时微微发烫。他赶紧收回目光,调整呼吸,也闭眼假寐。
心中暗自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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