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痕

　　吃饭的时候，余陵乔家新大门的钥匙被送来了，孟则序直接伸手接过来，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人，亲自解下一枚钥匙推给他，“收好，你家的钥匙。”
　　余陵乔不知道该说谢谢，还是该骂他。“那是我家的钥匙。”盯着他手里余下的，意有所指。
　　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漫不经心道：“我让人给你换了最好的，明天回去录入生物信息，钥匙就不常用了。”
　　……
　　看人不说话，“怎么不说话？”
　　“食不言。”孟则序突然笑出声，晚饭就在一种另类的氛围里结束了。
　　孟则序就看着余陵乔在那边想走不能的挣扎模样，一边听新闻，一边浏览电脑那端实时更新的数据分析，一心三用。
　　杯子触碰桌面的声音依旧在小心翼翼的动作中出卖了余陵乔。四目相对，孟则序看着面露尴尬的人，眼中闪过笑意。“今天就住下吧！”
　　……
　　“你今天住一楼，我住二楼。”余陵乔第一次悔恨自己为什么不会开车，为什么孟则序的房子这么偏，比他那个房子还偏！

　　孟则序立在二楼楼梯口看着余陵乔靠着窗望向窗外的样子，四野寂静，这边的房子私密性极好，房子之间距离很远，他突然有点后悔带他来这个房子住了。
　　市区里的夜会被光源驱逐，对于无法入眠的人来说不至于望向窗外的时候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内心。
　　他轻轻走到余陵乔身边，没被发觉。入夜之后，时间就变得难熬起来，孟则序自从知道余陵乔患病，便查过很多资料，看了不少文献，但很多事情都是非经历不能懂，无法跟他感同身受，陪伴也是好的。
　　余陵乔发现孟则序的时候，已经不知道他在自己身边待多久了。有别于白天，他现在认真观察起身旁的人，眉眼舒展，多了一份放松，不像工作的时候总是带有攻击性。
　　过于安静，叹息声都被放大。孟则序随着叹息声转头看向余陵乔，“那时是真的在认真对待感情，学着认真对待心动的那个人。”顿了顿，“可当现实摆在面前的时候，活得再天真的人，都会被逼着去面对。当时，我跪在我母亲的病床前，说是为了那时的感情抗争，不如说我是为了我自己。我妈……”余陵乔有些哽咽，孟则序伸手握住他的手，攥在手心里，“我妈弥留之际，费力抬手抚摸我的头，那时她已经说不出话了。”眼睛不再如往常一般干涩，可是依旧没有眼泪落下来。“时过境迁，他早已不存在于我未来的生命里了。所以，你让我说，我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
　　孟则序声音发哑，“好，从此以后他不会是我们之间的话题。”
　　余陵乔比刚才更认真，“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觉得随便就回应一个人的心意是辜负。我需要慎重一点，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希望我能在合适的时候能郑重的给你一个答案。”他想恢复健康，好好生活下去。

　　十八岁的夏天是什么样的呢？
　　青春、悸动、欢笑、汗水、懊恼和泪水……也是令人无比怀念，却又再也回不去的夏天。
　　刻骨铭心。
　　孩子仰躺在小床上，被暖黄色的夜灯拥抱，她牙牙学语，自娱自乐。萧荣闾靠着门板坐在地上，眼睛望着那一点温暖。他已经很久没有完整的睡眠了，每每入梦，就会回到十八岁，回到大学那段时光，他久久困在梦境里，挣扎却又沉沦。
　　腰部右侧仍会疼痛，他抬手几次想覆上，还是放下了。尽管现在看不出来，可是那里的伤口从来就没有愈合过。
　　夜依然漫长，人生亦是。

　　连曦看过女儿之后，才下楼吃早餐。萧荣闾坐在餐桌前一边看娱乐新闻，一边吃着东西。“你昨天又在女儿房里睡得？”
　　“嗯，半夜醒了，不放心想去看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连曦笑了，“你呀！怪不得婆婆总说，你最喜欢小孩子。”
　　“再喜欢也不生了，就她一个。”
　　“可公公婆婆总是打电话来，说儿女双全才好。”
　　“上手术台鬼门关走一遭的是你，疼得是你，又不是他们，只会在旁边说些风凉话，别理他们。”连曦很感念萧荣闾的体贴，从怀到生，从来没让两边老人插手，一应全部亲力亲为，安排妥帖。就连孩子出生之后，他直接上了自己的户口，用自己的姓氏给孩子取名，遗嘱他也立好去公证，一切的安全感全部给她。
　　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何他与公公婆婆之间关系闹得这样僵，以前也曾旁敲侧击问过，得到的永远是沉默。门当户对，两个人之间相敬如宾，可她总是感觉做夫妻这般少了些什么。
　　“你什么时候进组？”
　　“等项目定下来跟你说。”萧荣闾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妻子，“我进组之后，还像以前一样，你联系不上也别着急，我看到会立刻回你。给你定了票，你到时候带着女儿，你父母和保姆阿姨去旅游，喜欢哪个地方就待一阵儿，我工作结束了，去接你们回来。”
　　连曦点点头，“知道了，放心吧！你工作起来昼夜颠倒，多注意身体。想女儿了，记得视频。”
　　“会的。”
　　“对了，昨天公公婆婆打电话说让咱们今天带着孩子去他们那里吃个饭。”
　　“我自己去，你就别去了，估计又是催生。这种事我自己应对，不让你心烦。”

　　“先生！”孟则序抬手示意阿姨噤声，低头看了一眼正睡觉的人，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从沙发上起身，压低声音对着阿姨说：“他醒之前这个屋子别有声音。让人都把手里的活停下，都去休息。”
　　“……早餐”，孟则序摇摇头，“让茶楼送过来，都保持安静。”得到主家的吩咐，众人也乐得休息。
　　余陵乔好不容易睡这么沉，孟则序不可能让别人吵到他。
　　能睡着就证明病会慢慢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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