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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夜沉如水,万籁俱寂,定北侯府花厅里传来一阵极轻的交谈声。
“你家主子这是沐浴更衣还是梳妆打扮?”
陆为舟听到江霁回府的消息后便匆匆赶了过来,结果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还不见江霁从房里出来,他目光转向身侧的玄衣侍卫,继续问道:“他没说自己这段时日都在何处?”
齐玉闻言神色复杂:“您先坐,不过……”他顿了顿,“我估计主子也回答不了您的问题。”
陆为舟的眼神冷冷扫了过来:“什么意思?”
齐玉心中暗自叫苦,今日听到门口通传江霁回府,他当场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却见江霁神色如常,好似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失踪了十余日,他试探了下才发现江霁的记忆竟停留在离京那日,对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毫无半点记忆。
陆为舟听完也是一愣,久久不发一言。
江霁随手将外袍搭在屏风上,只见突然从里面滑落出来一个平安符,他弯下身子捡了起来,拿在手里细细端详,一般的平安符上除了经文还会绣些常见的祥云瑞兽,而这个平安符上竟罕见的绣了只鸭子,除此之外还有几句七扭八歪的经文,细看还会发现针脚疏密不均,可见缝制它的人一定不善女红。
片刻后,他将平安符收了起来。
屏风内水汽氤氲,江霁仰头靠在桶沿,水珠顺着脖颈滑落,雾气朦胧中,那歪歪扭扭的经文在眼前绕成了一个结,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沉入水中。
迈入花厅的时候陆为舟面前的茶都换了好几盏。
“你总算是出来了。”陆为舟急忙起身,“可曾看过太医了?”
“看过了。太医说身上并无大碍,至于记忆……”江霁语气并无太大起伏,“说不定哪天就自己想起来了,又或者一直想不起来,说不准。”
“你离京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霁撩起衣摆坐在了椅子上,齐玉眼疾手快地递过来一盏温茶。
“那日我出了城门便发觉身后有人尾随。”他抿了口茶,“从官道甩开他们之后,我抄了山上的近路走,不曾想对方竟还在山路上设了埋伏,不得已便只能弃马……”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之后的记忆,便只到今日了。”
“那你今日恢复记忆的时候身在何处?”陆为舟接着问道。
此话一出,在场二人的目光便都落在江霁身上,说陷阱好像有点丢人,他沉默了一瞬,喉结微动:“山上。”
竟是在山上?
陆为舟跟齐玉对视一眼,这些时日,除了他们派出的护卫,鲁国公府也派出了一队兵马相助,两府人手联合起来几乎将京郊的几座山都翻了个遍,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
“我进宫一趟。”江霁突然出声。
-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
“可是皇叔所为?”年轻的帝王倏然从龙椅上起身,走到江霁面前。
江霁躬了躬身子:“十有八九是睿亲王手笔。”
景元帝萧璟方及弱冠,皇位还尚未坐稳,一年前先帝骤崩之时,若非江霁的父亲定北侯连夜班师回京,用兵权镇压朝堂,只怕这皇位早已易主。
定北侯年少时曾是先帝伴读,江霁在景元帝幼年时期也做过伴读,他虽小景元帝两岁,可行为举止却更为成熟。先帝在时常会说二人像年少时的自己与定北侯,在弥留之际特将二人召至榻前,强撑着将他们的手叠在一处,把当时还是太子的景元帝托付给江霁,并嘱托景元帝万不可君臣相疑。
景元帝登基之后,定北侯重新退回西北边境镇守,江霁则留在朝堂之上。
定北侯一行虽勉强稳定住了当下局势,可朝堂之上仍是暗流涌动,几位亲王表面温顺,背地里个个都虎视眈眈,江霁在这一年间动用各种手段,明里暗里将各个亲王安插在六部的爪牙陆续拔除掉不少。
其他亲王没了羽翼之后皆已回到封地,不再进京,只有睿亲王还贼心不死。
没想到此番去江南的消息竟这么快就泄露了出去,现如今看来睿亲王非但是贼心不死,竟还有一丝崛起的迹象。
“听太医说你竟没了这段时间的记忆?”景元帝扭头问他。
“是,记忆只到遇险之前。”
“真是可惜。”景元帝语气里尽是揶揄,“万一救你的是位姑娘,岂不是错过一段佳话。”
江霁:“……”
景元帝又拉着他说了许久,江霁出宫之时,夜至中宵,月轮正满。
-
沈穗岁一早便回到了云栖观。
推开厨房木门,只见一个小小身影正踮着脚在灶台前忙碌,她蹙了蹙眉:“怎么是你?”
玄一扭头,欣喜道:“师姐,你回来了!”
她目光在他身上一转,随口问道:“阿二呢?”
玄一握着木勺的手紧了紧,声音低了下去:“不知道。你走了之后,他一个人去了山上,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可去山上找过?”想到前几日那伙人,她的声音里染上了几分着急。
“我上山去找了几次,都没找着。”
厨房一时间陷入沉默。
他看了看沈穗岁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师姐,我上次不小心说漏了嘴……”
沈穗岁正低头解着手里的包袱,闻言手指猛地一顿。
玄一不安地瞥了她一眼:“你说……他会不会是恢复了记忆,自己离开了?”他越说越肯定,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定是如此。”
“那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沈穗岁嘟囔道,“就这么绝情?”
手里的绳结仿佛在跟她做对,一时半会儿怎么也解不开,她心中陡然窜起了一股无名火,将包袱狠狠扔到一旁。
玄一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话。
明明相处不过短短十余日,江霁的离去却让整座小院都变得空荡起来,沈穗岁此刻坐在饭桌旁,却尝不出半分滋味。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饭菜确实没味道。
“师姐……我忘记放盐了……”玄一尴尬地挠了挠头。
沈穗岁浑然不觉:“有吗?”
日子一天天过着,那人却再没有回来,栖云子回到了道观,沈穗岁也回了京。
这日,沈穗岁邀顾明瑶与周令仪过府小聚。
“你那继母,最近可消停了?”三言两语之后,顾明瑶便直入主题。
周令仪摇着团扇:“二妹妹如今天天在府里哭闹,她一时之间没空搭理我。对了……”她话题一转,“三日后宫中设宴,听闻圣上特意下旨,命京中适龄的世家贵女皆要出席。”
“宫宴?”沈穗岁面露疑惑,她距离上次回京半月有余,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去。”
顾明瑶转头给沈穗岁解释道:“你刚回来,想必姑母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她端起茶盏,“不过我还听说,圣上似乎有意在此次宴会上,为宗室子弟物色妃子。”
太皇太后娘娘七十岁寿辰,圣上设宴为其贺寿,京中四品以上官员都可携家眷参加,于是沈穗岁又被拘着在家学了两天规矩。
宴席设在了御花园内,皇上跟太皇太后坐于主位,沈穗岁跟着母亲上前行完礼,下来便悄悄跑到顾明瑶旁边落座。
还没坐稳凳子,顾明瑶便压低了声音开口道:“你方才瞧见令仪没有?”
她一怔,好像还真没看到,二人对视一眼,决定分头去找找看。
没有宫女侍婢引路,沈穗岁一个人在偌大的御花园里打转,走着走着竟到了一处陌生的角落,她正欲原路返回,却在转身的刹那,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阿二 ?”她脱口而出。
男子恍若未闻,径自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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