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都是精神病

　　方绥独自一个人在房间里哭泣，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泪却不停的一直往下流。怎么擦都擦不完。
　　他复盘着自己躁期干的那些事情，觉得自己简直是蠢态百出。
　　他不敢去赴约，但是又不想拒绝，他内心的声音不断呼喊，随后融在一起变成血水。
　　他感觉心脏在滴血一样的疼。泪水就这样又流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可能没办法去学校了，只能等好一点在说。方绥现在很想死，他想逃避。不想见到季弦礼。而且是不是死了就没那么多事了，妈妈也能好过。想到这他胸口刺痛，胃里一整翻滚，很想吐，但是只有干呕。只有窒息感，四肢麻木感。谁都不在他身边。
　　他无助的望着天花板，直到鼻腔里的泪水堵塞到他呼吸不了。他才坐着然后继续发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泪水又滚烫的留下，眼尾很疼，似乎是被泪水灼烧。
　　而此时隔着很远的破烂房子里也有人这样难受着。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沈延青在家里突然的感觉天旋地转。突然的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好像要溺死在空气里，有一种濒死感在向他靠近。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突然就这样了，于是放下教材，重重的倒在床上。好像要晕倒发作了。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也有过几次，但他始终没去医院看。在百度上搜，结果说可能是贫血或者脑晕症。他试图安慰自己是天气太热，可是一点用都没有，他就是害怕到心脏血液都烫了。
　　他突然的感觉自己还是死了算了。身上的走蚁感很令人难受。无助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直哄自己过会就好了。因为之前也是。大概最长不超过1小时。
　　他有些力气以后打开窗想让自己呼吸到新鲜空气，结果一站起来，视野突然变窄两眼一黑就倒下了。倒在床上，但是他还有意识，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渐渐的，沈延青缓了过来。恐惧感褪去大半，但还是疲惫着，全身无力只有心脏异常跳的飞快。可是这似乎是他活着的证明了。
　　大概过了50多分钟才堪堪缓解一些。他忽然听到手机消息。
　　【monochrome：不好意思】
　　正当沈延青疑惑时，然后是接二连三的消息。
　　【monochrome：我可能没有办法履行约定了。】
　　【monochrome：家里有点事，这周可能都去不了学校。】
　　【monochrome：下次可以吗？】
　　沈延青透过文字感觉对方并不是在说谎。，而且自动脑补出了方绥的语气，感觉他现在并不太对劲。
　　【。：好】
　　至少应该不是为了躲着自己，不跟自己见面不来学校，也不是因为对自己的期待产生了落差感，而不去和自己作画，至少。
　　他说下次。
　　而方绥脑补出的这一个字“好”的背后，是解脱，是摆脱自己不再纠缠的解脱。
　　他感觉现在的沈延青应该无比轻松。
　　方绥拖着疲惫的身体，去露台抽烟。
　　这一次他把烟抽完，毫不犹豫的就将烟摁在腿根处。直到传来“呲”的一声和焦灼的痛。可是方绥似乎毫无感觉。
　　终于，他把烟头拿开。皮肤似乎与烟头融在一起又被撕扯开，周围皮肤的红肿扩散开。
　　他这时候才感觉到持续的疼。于是拖着腿去柜子里的急救箱拿出酒精。直接倒了上去。
　　剧烈的痛让他重新活了过来。他没有吭声，但是眼尾被染红，泪水与汗同时低落。
　　这个时候的方绥还不知道这里留下的疤痕会让未来的沈延青多么的心疼。
　　【。：下次是什么时候】
　　方绥看到消息并不想回答。他觉得起码要正常一点以后。可是他不知道“正常”什么时候来临。
　　【monochrome：等我家这里忙完】
　　而且，季弦礼可能会回来。那他就更没法“正常”了。
　　沈延青心中闪过失落，但没多久就又来了一条消息。
　　【monochrome：没说这周一定没空】
　　发完这句方绥其实就后悔了。但是他不想让沈延青失望。但好像这句话说出口可能对方会更失望。
　　刚想撤回。
　　【。：好】
　　方绥看到这些话觉得心里没那么难受了。沈延青还会主动发消息。
　　他刚刚看着方绥的那些消息，感觉一定要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沈延青的害怕胜过了胆怯。
　　他渐渐闭上了眼睛。

　　翌日的清晨就下起了小雨，整个天空都灰乎乎的。方绥心情早上总是很糟糕。看到这样的天更是。
　　被子摩擦他的腿，他发现很痛。那个伤口今天有些发炎，往外渗着液体。他熟练的自己处理伤口。
　　估计要留疤了。他想。不过在这个地方应该是不会有人看见的。
　　今天状态已然好了很多，他服下碳酸锂。涩味在舌尖散开。不一会就手抖的厉害。
　　他这个样子根本不像是能画画的人。也是。他郁期参加这些活动要强扯着脸，被打败以后觉得自己太失败，太没用，自己的垃圾根本不配被那些厉害的老师点评。而躁狂期他会觉得自己最厉害了，那些人不给自己第一是有眼不识泰山，觉得自己比沈延青厉害多了……
　　他是双相Ⅱ型，重度抑郁+轻躁狂。所以在轻躁狂和心境稳定的时候看上去还好。最要命的就是昨天突然转抑郁的感觉。
　　他现在想着，他的病不能被沈延青知道。至少现在不可以。
　　那约画那件事情呢。他不可以直接拒绝，会让对方伤心的，但自己现在的状态赴约很难。而且。而且他害怕见到沈延青。
　　该怎么办。他现在在给躁期的自己收拾烂摊子。。
　　以前不是没有，但是很少像这次一样那么难决定。
　　【周远淮:方绥，你今天没来学校？】
　　周远淮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超级喜欢玩摇滚，还偷偷在胳膊上文身。平时被校服挡住看不见，节假日穿个黑色无袖和牛仔裤，把假眉钉唇钉带上，带个重金属风项链和皮带，有的时候还会带冷帽。看上去老拽了。还扬言高考结束给自己上真的钉子。
　　【monochrome:嗯，郁期到了】
　　这个朋友是他躁期的时候交的，对方当时和方绥初次见面就很热情，两个人在班级里也是同桌，他知道方绥的病。
　　【周远淮:好，你等我】
　　方绥知道他要干什么，也不打算拦。以前拦过，他根本不听。像入室抢劫一样。
　　过了大概半小时，他家就出现了活生生的周远淮。
　　“我哥们就是帅，瞧瞧着忧郁男神的气质。”周远淮看着他，笑的很邪魅。方绥早就习惯这个人这种风格。而且躁期的自己好像还很喜欢。会一直跟他说的没完没了。
　　穿上校服的周远淮看上去很乖的样子。实则不然。
　　他突然的拉着方绥往外走。
　　方绥知道这个人肯定胡来，估计都是翻墙出的校门。于是在他来之前换好了衣服。
　　“你药吃了吧。”
　　都出门了你问我。
　　“嗯。”方绥回答。
　　周远淮知道方绥现在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所以带他去了流浪猫和流浪狗们的家。
　　他们打车来到了这里。
　　这里的工作人员和志愿者都很喜欢方绥。这里的工作人员大多都是残疾人，来了这里以后他们才有了稳定收入。方绥之前一口气赞助了300万给小猫小狗们，直接解决了他们的资金问题。
　　“呀，小绥来啦。”是一个中年妇女，方绥对她很有印象。她退休以前是一名很厉害的律师，现在在这里一直当志愿者，叫郑玫
　　周远淮笑着，和她说:“小方总今天有空，带他过来玩玩。”
　　郑玫开心极了，领着他们到里面。
　　“最近啊雨下的老大，还好资金富余啊，给这些毛孩子升级了棚挡雨。”郑玫带着他们一路感谢。
　　方绥看着这些小猫小狗心情好很多。
　　“哦，对喽。”郑玫突然想到什么，“之前刚接来一只怀孕的母狗，那些人也太过分了……哎”
　　方绥知道语意未尽的话里在说什么，主动问:“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郑玫把他俩带到了铺着软毯的内室，就看到一只四足光秃秃的米色小狗似乎摇着尾巴。
　　他一下眼泪落了下来。
　　周远淮看着也很心疼。郑玫说:“你可以摸摸他。他很乖。”
　　听到这里他的心更疼了。你被人类弄成这样，怎么对人还这么友好。
　　他摸摸小狗的头，问:“他叫什么名字，孩子在哪。”
　　“叫饭饭，孩子没保住。”
　　听到这方绥一直在哭。饭饭还帮他把眼泪舔掉。
　　“饭饭。”
　　小狗开心的哼唧。
　　周远淮想，早知道不带他来这里了。感觉方绥更加难受了。
　　剩下的时间，他在院子里陪毛孩子们玩。那些小家伙都很喜欢他，仿佛知道方绥是自己的小恩人，一个劲的蹭他。
　　出来的时候，周远淮看他心情不错，还补了一句:“你知道吗方绥。如果你没资助他们。就可能会面临倒闭。像饭饭一样的动物就没办法活下去。”
　　方绥点点头。
　　忽然的。他觉得自己有用了。
　　他似乎又有力量了，心情好转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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