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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下的尴尬与暗涌
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行驶,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规律而清晰。车厢内,谢清澜依旧深陷在醉梦之中,只是不再背诵兵法,转而将整张脸都埋进了沈昭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均匀地喷洒着,带来一阵阵细微的麻痒。
沈昭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手臂维持着环抱的姿势,动也不敢动。他从未与任何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更何况对象还是那个他平日里最看不顺眼的谢清澜。鼻尖萦绕的不再仅仅是酒气,更多了一种清冽干净的气息,像是雪后初霁的松林,与他想象中文人身上的酸腐气截然不同。
这感觉……陌生而诡异,让他心烦意乱,却又无法推开。
马车终于在丞相府门前停下。沈昭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用一种近乎粗鲁的动作,抱着谢清澜跳下马车,大步流星地穿过庭院,径直走向澄心堂。
守夜的下人见到大将军抱着不省人事的丞相回来,惊得目瞪口呆,连忙上前想要帮忙。
“滚开!”沈昭低吼一声,眼神凶狠得像要杀人,吓得下人们立刻缩了回去,不敢靠近。
他踢开西厢房的门——他自己的房间,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将谢清澜放在了那张铺着玄色锦被的床榻上。他实在不想把这醉鬼抱去东厢,免得明日醒来,对方又以为自己别有用心。
做完这一切,沈昭立刻像被烫到一样松开了手,后退几步,仿佛离那床榻远一些才能呼吸。他看着榻上睡得毫无知觉,脸颊依旧泛着红晕的谢清澜,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只是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转身走到外间的矮榻上,和衣躺下。
这一夜,对沈昭而言,注定漫长。矮榻坚硬,远不如他习惯的床铺舒适,但更让他难以入眠的,是里间偶尔传来的细微动静,以及鼻尖似乎始终挥之不去的、那抹清冽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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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光大量。
谢清澜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的。他呻吟一声,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目的却是一片陌生的景象——玄色的帐幔,硬朗简洁的家具陈设,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属于沈昭的阳刚气息。
这不是他的房间!
这个认知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清醒了大半。他猛地坐起身,动作太快引得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又栽回去。
他低头看向自己,朝服已被换下,穿着一身陌生的白色中衣,料子粗糙,绝非他平日所用。昨晚破碎的记忆片段疯狂涌入脑海——宫宴、敬酒、辛辣的液体、越来越模糊的视线……然后……然后他似乎……抱住了什么……还……
谢清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比身上的中衣还要白上几分。他记得自己好像缠住了沈昭,还把头靠在了对方身上……甚至……还在他耳边……
一股巨大的羞耻和恐慌攫住了他。他怎么会……怎么会做出如此失态的事情!还是在那个莽夫面前!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了脚步声。沈昭穿着一身练功服,额上带着薄汗,显然是刚晨练回来。他看到坐起身的谢清澜,脚步顿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有些复杂。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谢清澜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比如自己为何会在此处,这身衣服又是怎么回事,可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脸上更是火辣辣的,前所未有的难堪。
最终还是沈昭先打破了沉默,语气是一贯的硬邦邦,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火药味:“醒了?头疼吗?”
谢清澜抿紧苍白的唇,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昨夜……多谢将军。”
这声道谢说得极其艰难。
沈昭哼了一声,走到桌边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动作有些僵硬:“你昨晚……吐了。衣服没法穿了,这是我的,凑合穿吧。”
谢清澜接过水杯,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沈昭的手指,两人都像是被电到一般,迅速缩回。杯中的水晃了出来,溅湿了被褥。
“……抱歉。”谢清澜低声道,捧着水杯,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水流划过干涩的喉咙,稍微缓解了不适,却缓解不了内心的翻江倒海。
“那个……”沈昭似乎也有些局促,目光游移,最终还是落在了谢清澜因为醉酒初醒而显得格外柔软凌乱的墨发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你酒量差就别喝,逞什么能。”
谢清澜没有反驳。他此刻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充满沈昭气息的地方。他放下水杯,掀开被子下床,脚步还有些虚浮。
“昨夜叨扰将军,谢某告辞。”他低着头,声音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西厢房。
沈昭看着他近乎仓惶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院门之外,才收回目光。他走到床边,看着被谢清澜睡过、尚有余温的床铺,以及那杯被碰洒的水渍,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又浮现出昨夜这人紧紧抱着自己胳膊、软语嘟囔的模样。
他烦躁地一拳捶在床柱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妈的……这都什么事!”
而逃回东厢房的谢清澜,背靠着紧闭的房门,心脏仍在剧烈地跳动。他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昨夜靠在沈昭肩上的触感,那坚硬冰冷的肩甲,以及后来怀抱的温度,仿佛依旧残留着。
他闭上眼,清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崩溃的神情。
完了。
他维持了二十多年的冷静自持,一朝醉酒,尽数毁于一旦。而且,还是毁在那个他最不愿让其看到自己狼狈模样的人面前。
这往后的日子,该如何相对?
澄心堂内,晨光洒满院落,却照不进两人各自心绪纷乱、暗潮汹涌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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