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玩具

　　『越是危险的东西，越让人忍不住靠近。——许昭宁』

　　☆

　　许昭宁跑出停车场时，鞋跟卡进了排水沟的缝隙。

　　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稳住呼吸，干脆利落地踢掉了那双碍事的高跟鞋。赤脚踩上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

　　夜风吹得她裸露的肩膀微微发抖，可比起身体上的冷，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唇上残留的温度。

　　周予淮的吻太烫了，烫得她几乎忘了呼吸。

　　她用力擦了擦嘴唇，手背反复碾过下唇的皮肤，直到那里泛起一阵火辣辣的麻。

　　可那混合着威士忌的辛辣与雪松清冷的气息，却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肌肤上，怎么都擦不掉。

　　那一吻，她不是没有感觉。

　　她只是怕自己一时心软，落入万劫不复。

　　-

　　她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她的裙子被红酒染湿了一片，头发微乱，眼眶泛红，嘴唇还肿着，任谁看了都会误会。

　　“青禾公寓。”她报出地址，随后便靠进后座，闭上了眼。

　　霓虹灯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不由自主地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

　　周予淮的吻技太好了。

　　好得让她害怕。

　　那不是青涩的探索，而是不容置疑的侵略，裹挟着强硬的占有欲。可他的手掌扣住她后颈时，指腹却摩挲着她耳后最薄的那片肌肤，带着近乎温柔的克制。

　　像无声的安抚，又像更深的占有。

　　这种收放自如的掌控力，让她心惊。

　　她猛地睁开眼，望向窗外流逝的街灯。

　　周予淮带给她的感觉，和以往任何一段感情都不同。

　　大学时的初恋青涩懵懂。那位中文系的学长，会偷偷在图书馆她的书页里夹入手写的情诗，吻她时紧张得手心濡湿，甚至不小心磕碰到她的牙齿。

　　“对不起！”他慌乱地道歉，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她笑着摇头，心里甜得像浸了蜜。

　　可毕业后，他选择去国外深造。那段感情就像四月的樱花，开得绚烂，落得无声。

　　分手那天，他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对不起，我选择了梦想。”

　　她没有回复。

　　梦想没有错，只是她的重量，不足以让他留下。

　　工作后的第二段恋情，平淡如水。对方是父母眼中无可挑剔的结婚对象，家世相当，工作稳定，人品端方。

　　他们相处融洽，约会、吃饭、看电影，一切都按部就班，像被设定好的程序。

　　他会在她加班时送宵夜，会在她感冒时买药，会在她生日时送上一束玫瑰花。

　　可每次他牵起她的手，她都感觉像握着一块温热的木头，没有心跳失序，没有指尖发麻，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不曾变过。

　　分手时，对方甚至礼貌地说：“希望以后还能做朋友。”

　　这段感情合适得体，却像一本装帧精美却字迹模糊的书，她始终无法真正投入地读进去。

　　但周予淮是不同的。

　　许昭宁闭上眼，他今晚的样子在黑暗中浮现。黑色西服勾勒出修长的身影，领口随意敞着，露出一截冷白的锁骨。月光下，他的轮廓像被镀上一层银边。

　　危险，却让人疯狂地心动。

　　她动摇了。

　　-

　　出租车停在公寓楼下，许昭宁付完钱，赤脚踩上台阶。夜风吹起她的裙摆，凉意从脚底蔓延到心尖。

　　手机震动，是苏见夏的消息。

　　【夏夏】：今晚战况如何？听说周予淮也在？

　　许昭宁盯着那行字，久久没有回复。

　　她该怎么形容今晚？

　　她被周予淮按在车门上强吻，然后给了他一巴掌？

　　还是说，她差一点就沉溺在那个吻里，甚至在他松手的瞬间，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她把手机扔进沙发，起身走向浴室。

　　热水倾泻而下，蒸腾的雾气迅速模糊了镜面。她抬手擦去水雾，看着镜中的自己。

　　嘴唇还有些肿，锁骨下方隐约有一道微红的痕迹，分不清是他的指印，还是自己慌乱中抓挠的。

　　她闭上眼，热水砸在眼皮上，又沉又烫，感觉竟有几分像他刚才的吻。

　　那些画面根本冲不散。

　　周予淮的眼神。

　　在音乐会上，他低头看她时，眼底的温柔几乎让她信以为真。

　　停车场里，他扣住她的手腕，声音低哑地说“你明明也想要”时，那种势在必得的侵略性让她浑身血液都在发颤。

　　最后，她打了他一巴掌，而他愣在原地，眼神从错愕到晦暗，最后沉淀为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

　　皮肤越是发烫，心里某个角落就越是透出一种冰冷的清醒来。

　　-

　　她关掉水龙头，裹着浴巾出来。

　　手机再次震动，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周予淮】：那一巴掌，我记下了。

　　许昭宁的指尖猛地一蜷，攥紧了浴巾边缘。

　　她应该删除这条消息，拉黑这个号码，彻底切断和周予淮的所有联系。

　　可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打字回复。

　　【许昭宁】：活该。

　　发送后，她立刻后悔了。

　　这样的回复，无异于一种幼稚的挑衅，是在给一头危险的野兽递上继续追逐的借口。

　　果然，手机很快又震动。

　　【周予淮】：有意思。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许昭宁的心猛地一缩。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到床头柜上。

　　躺在床上，她盯着天花板，思绪却不受控制地叛逃，重回那个吻里。

　　周予淮的唇很烫，舌尖撬开她牙关时，她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涌的轰鸣。

　　她差一点，就彻底沉溺。

　　许昭宁猛地翻过身，把发烫的脸颊埋进枕头里。

　　她害怕了。

　　不是害怕周予淮，而是害怕自己。

　　害怕自己忍不住靠近他，害怕自己会再一次心软，害怕自己最终变成又一个被他随手丢开的……旧玩具。

　　她太清楚周予淮是什么样的人了。

　　他擅长用浪漫编织幻象，用温柔构筑牢笼，让你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然后看着猎物心甘情愿地坠入其中。

　　而她，差一点就成了他的猎物。

　　许昭宁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可梦里，周予淮的身影依然挥之不去。

　　他站在一片昏昧的光线下，嘴角噙着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声音低哑地穿过迷雾，直抵她耳边。

　　“许昭宁，你逃得掉吗？”

　　她不知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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