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月长安

作者:易鱼日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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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愿驻此般景,岁岁欢颜映烛红


      曹敬观音放松不少,又听见小沙弥敲门,「施主,我们备了夜宵,施主我能进来吗?」

      「多谢。」曹敬观音打开门,小沙弥从善如流进了房间,将饭菜放在桌子上,将床边的水盆拿了出去,过了会儿又端了一盆新的温水送进房间里。

      「女施主,你晚上有事直接在门边上喊我,今晚是我值夜。」

      「谢谢小师傅。」

      小沙弥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远去。房间里只剩下烛火哔剥的轻响,以及安琉璃依旧有些沉重但已平稳许多的呼吸声。

      曹敬观音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了一夜的心弦终于能稍稍放松。她走回床边,手掌贴着安琉璃苍白却不再被高热灼烧得通红的侧脸,眼中满是怜惜。

      帕子顺着脸颊,轻轻地向下移动,到了脖颈处,碰触到有些湿润的里衣。

      「琉璃,我替你擦擦,顺便换上干净的衣服,舒服一些。」她低语,像是说给昏迷的人听,也像是给自己下定决心。

      手中动作轻柔,为安琉璃解开那身被汗水浸透的衣衫。

      红衣的盘扣有些繁复,曹敬观音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小心翼翼地一颗颗解开。衣衫褪下,露出里面湿透的白色中衣,解开后是厚实的束胸带子。指尖沿着布带的边缘摸索,找到活结处,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解开。缠绕的布带一圈圈松开,当最后一层束缚被彻底取下时,安琉璃原本被紧紧勒住的胸口,终于能随着呼吸更自由、更深沉地起伏了一下。

      「好了,都解开了。」她低声安抚着,仿佛昏迷中的人能听见。

      她将温热的湿帕拧得半干,开始为安琉璃擦拭身体。从滚烫后微凉却依旧细腻的颈项开始,避开肩头的伤处,小心翼翼地擦拭过锁骨、手臂。帕子拂过肌肤,带走黏腻的汗水和尘垢,留下温润的水痕。她擦得很仔细,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生怕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烛光在她专注的侧脸上跳跃,映出长长的睫毛阴影,垂首的观音,悯相尽显。

      湿帕子擦拭在腰腹,轻柔细腻,神经触角被一撩一拨地触动着,安琉璃睁开眼便瞥见拿着束胸带子一脸无措的曹敬观音。

      不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带着一丝凉意落在自己腰侧,气息短暂地停住。

      「琉璃?」曹敬观音停下动作,侧耳听着,手掌落在琉璃的胸口处。

      安琉璃紧闭双眼,维持着正常的呼吸。

      无人回答,曹敬观音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琉璃,我先帮你把衣服褪下来。」曹敬观音抬起琉璃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借着力气将安琉璃的侧身腾起一些空隙起来,另一手乘机将脏衣服抽出来,把束胸带子绕进去,扣好,然后是中衣,一件件套进去。

      做完这些,曹敬观音自己也是出了一身薄汗,随手擦去鼻尖的汗珠,吐出一口热气,坐在桌边就着冷水吃了块馍。

      躺在床上的安琉璃悄悄睁开一只眼,像只狡猾的小狐狸。高热褪去后的身体依旧酸软无力,但意识已如拨开迷雾的明月,后知后觉地想起——观音是看不见的。这个认知让她彻底放松下来,胆子也大了,索性睁大了那双刚刚恢复些许神采的琥珀色眸子,肆无忌惮地、近乎贪婪地看着那个身影。

      桌边的油灯晕开一团柔和的光圈,将曹敬观音笼罩其中。她已褪去了白日里遮蔽风尘的兜帽,也取下了那总是缠绕在眼部的神秘白纱条。此刻的她,只穿着僧人们提供的、最朴素的灰褐色五衣。那宽大的衣衫毫无修饰,布料粗粝,却奇异地被她穿出了一种空谷幽兰般的清寂与挺拔。

      没有了兜帽的遮挡,她一头鸦羽般的青丝被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而就在那额心正中,一点殷红如血的朱砂痣,如同最纯净的琉璃上点染的一滴心头血,又似佛祖座前莲台上凝结的露珠,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一种近乎神性的、静谧而庄严的光泽。那不是凡俗的装饰,而像是某种与生俱来的印记,是她通联佛性、悲悯世人的明证。

      安琉璃看得几乎屏住了呼吸。

      想到初见把她拐跑想用她的血经救人时,怕她被吓着说的话:

      「……小菩萨,世间的戏法,也有不那么好看的。」

      小菩萨说:「『涅槃与世间,无有少分别』。观音眼里难道只盛得下极乐净土,不见火宅刀林吗?」

      这并非高高在上的神祇,而是行走于人间、体味着人间冷暖,却始终心怀菩提的觉者。

      「当时不曾反悔,现在反悔了吗?」

      「不反悔,从来没有反悔过。」

      ?!自己怎么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安琉璃反应过来立刻捂住自己嘴。

      「吃点东西,这里的馍比商队里软的多。」曹敬观音一只手端着水一只手拿着馍饼递到自己面前。

      立刻伸手接住,让人坐到床上来。又胡乱吃了几口,喝了水顺下去,自己下了床,飞速一般把东西放到桌子上,趁着观音茫然感受着周围躁动,替她脱了鞋,又回到床上,将人一起拉进被窝里,环抱在一处。

      「东西我放,你胡乱跑跳,又动着内息怎么办?」曹敬观音乖乖地趴在安琉璃的怀里。

      「不会,就这样一下,我可是顶顶厉害的,以前也这样累过的。」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宁愿你让我担心也不要瞒着我,说不疼,都吐血了,男子尚且受不了,你还是女子,怎么会不疼?只怕是千千万万倍的疼,怎么就要憋住不告诉我?」

      「瞒得深时痛愈深,碎心何止万千针。」

      「观音,我错了」安琉璃将观音的手放在脸上,「以后疼也告诉你不疼也告诉你,观音带着我走了这么远的路,照顾我这么久,别再生我的气累着自己,伤神又伤身,全是我的过错。」

      「这地方是在哪儿?」

      「听庙里的和尚说,这里离陇山脚下的镇子还有二三十里的样子,我记着河西图的,猜着是卓云寺。」曹敬观音用被握着的手指点了点琉璃的嘴唇,「你带着我跑了很久,倒下的时候离寺庙就很近了,模模糊糊能见到一些光,不然我和马儿也不能带着你到这儿。」

      「我能带着你走的,我知道路。」

      安琉璃抓住观音的手,亲了亲,「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家观音是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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