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灼冰

　　云城的春末裹挟着槐花的甜香，林霜弦的病房窗户半开着，将那缕清甜的气息与晨光一同揽入室内。苏简棠从折叠椅上醒来时，颈椎传来一阵钝痛，她下意识揉了揉僵硬的脖颈，目光却在触及病床时骤然变得柔软——林霜弦已经醒了，苍白的指尖正无意识摩挲着输液管，晨光落在她眼下青黑处，像是晕开的水墨。

　　“醒了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香。”林霜弦轻声说道，声音还有些沙哑。她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苏简棠眼下的青黑上，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你也累了，以后不用总守着我。”
　　“怎么不用？”苏简棠动作利落地收拾了一下自己，顺手将保温杯里凉透的温水换成温热的。她瞥见林霜弦床头柜上原封未动的药片，语气不自觉带了点嗔怪，“又偷偷把药藏起来了？医生说胃溃疡不按时吃药......”
　　“苏简棠。”林霜弦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琴弓。她垂眸看着自己手背的留置针，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你后悔过吗？”
　　塑料杯在桌面磕出轻响，苏简棠愣住：“后悔什么？”
　　“后悔......非要闯进我的生活。”林霜弦的指尖微微发颤，，“那天在植物园，还有我把自己关起来的时候，你明明可以......”
　　“停！”苏简棠快步走到床边，单膝跪在地上，仰头与林霜弦对视。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不容置疑的坚定，“林霜弦，我学医的时候背过希波克拉底誓言，里面说‘我将不遗余力地帮助病患’——你现在就是我的‘病患’。”她故意加重了尾音，“而且是最特殊的那个。”

　　林霜弦别开脸，喉结滚动：“可我不是真正的病人......”

　　“你是！”苏简棠突然抓住她的手，输液管随之晃动，“你的胃是病，心也是病！你总觉得自己是灾星，可那天在琴房，你给我递毛巾；在植物园，你明明也想靠近我......”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别再把自己关起来了，算我求你。”
　　病房陷入死寂，唯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嘀嗒”声。林霜弦盯着苏简棠手背上因为照顾自己留下的擦伤，突然想起这些天她熬红的眼睛，想起深夜里自己发烧时，她彻夜用温水给自己擦身的温度。某种滚烫的东西在胸腔里翻涌，冲破了她精心构筑的冰层。
　　“我很害怕。”她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坦白，“每次觉得温暖，就会想起车祸那天，爸妈的血溅在我脸上的温度。我总觉得，靠近我的人都会被拖进深渊。”
　　苏简棠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所以就让我当你的太阳，把深渊照亮好不好？你看，”她举起两人交握的手，“我的手这么暖，肯定能把你的冰都融化。”
　　林霜弦望着她眼底跳动的光，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这个女孩也是这样笑着，像一道无孔不入的阳光，固执地照进她的世界。她鬼使神差地抬起另一只手，抚上苏简棠眼下的乌青，指尖触到一片湿润——苏简棠哭了。
　　“别哭。”林霜弦的声音发颤，鬼使神差地倾身，在苏简棠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这是自植物园后，她第一次主动靠近。苏简棠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屏住了，直到林霜弦的唇离开，她才如梦初醒般抓住对方的手腕：“你......你刚才是不是......”
　　“是。”林霜弦突然勇气倍增，她直视着苏简棠发亮的眼睛，“苏简棠，我想试试......和你一起走出去。但如果有一天，我又开始伤害你......”
　　“不会有那一天！”苏简棠几乎是喊出来的，她猛地扑进林霜弦怀里，动作太急带得病床都晃动了一下，“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最坚固的组合！你是玫瑰，我就是护花的太阳，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林霜弦被她撞得闷哼一声，却不自觉环住那具温暖的身体。消毒水味混着苏简棠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涌入鼻腔，她闭上眼睛，第一次觉得，或许所谓的“诅咒”，不过是自己编织的牢笼。

　　出院那天，苏简棠像只欢快的喜鹊，早早把林霜弦的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当她变魔术般从背包里掏出一件浅黄色针织衫时，林霜弦挑了挑眉：“这是？”
　　“情侣装！”苏简棠眼睛亮晶晶的，“我穿卫衣，你穿这个，走出去别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是......”她突然凑近，在林霜弦耳边轻声说，“是最般配的女朋友。”
　　林霜弦耳尖瞬间红透，伸手去抢衣服时，却被苏简棠灵活躲开。两人在病房里追逐起来，惊得路过的护士探头张望，又笑着摇摇头离开——那个曾经冷若冰霜的病人，终于有了鲜活的气息。
　　从医院到苏简棠的公寓，不过半小时车程，林霜弦却觉得像跨越了漫长的世纪。推开门的瞬间，满室的向日葵撞进眼帘，窗台上的多肉植物生机勃勃，餐桌上还摆着一张手绘卡片：欢迎回家，我亲爱的女朋友！
　　“喜欢吗？”苏简棠有些紧张地搓着手，“我特意把客厅布置成暖色调，医生说这样有助于心情恢复。还有厨房，我买了最新的养胃食谱，明天就给你做山药排骨......”
　　她的话被突然的拥抱打断。林霜弦将脸埋在她颈间，闷闷地说：“苏简棠，谢谢你。”
　　“谢什么！”苏简棠反手抱紧她，下巴蹭着她柔软的发顶，“要说谢也是我谢你，终于肯让我走进你的世界。”

　　傍晚时分，苏简棠神秘兮兮地拉着林霜弦出门。她们穿过熙熙攘攘的步行街，拐进一条铺满青石板的小巷。巷口的风铃叮当作响，林霜弦抬眼望去，“手作时光”四个暖黄色的灯牌在暮色中格外温馨。
　　“闭上眼睛。”苏简棠绕到她身后，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林霜弦顺从地阖眸，却在感受到腕间凉意时猛地睁眼——一条银色手链正静静躺在她掌心，链坠是一朵栩栩如生的玫瑰花，在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
　　“这是我上周偷偷做的。”苏简棠拿起其中一对银色的手链，手链上分别刻着一个小小的太阳和一朵玫瑰花。
　　“你看！”苏简棠兴奋地说，“太阳代表我，玫瑰花代表你，多合适！”她不等林霜弦回答，便拿起手链，轻轻地戴在两人的手腕上，“老板说，情侣手链要戴一辈子。这样，我们就是全世界最般配的情侣啦！”
　　林霜弦看着手腕上的手链，又看看苏简棠灿烂的笑容，忍不住笑了起来，在苏简棠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嗯，最般配的情侣。”

　　巷子里的风突然温柔起来，撩起林霜弦的发丝。她看着苏简棠认真又忐忑的眼神。她伸手拉起爱人，将手腕处是苏简棠亲手为她戴上的手链，“棠，愿意被我这朵带刺的玫瑰，依赖一辈子吗？”
　　“当然愿意！”苏简棠跳起来，在林霜弦唇上飞快啄了一下。她牵起林霜弦的手，让两个手链碰撞出清脆的声响，“走，带你去吃那家超好吃的桂花糕，吃完再去江边看夜景，我们要把以前错过的浪漫，都补回来！”

　　月光爬上屋檐时，江风裹挟着水汽拂过两人交叠的身影。林霜弦靠在苏简棠肩头，看着远处璀璨的灯火，突然觉得，所谓幸福，或许就是如此简单——有一个人，愿意驱散你世界的阴霾，愿意陪你把余生的每一个平凡日子，都过成诗。

　　而此刻，她们腕间的情侣手链，正映着月光，闪烁着永不熄灭的光芒。

　　从那天起，她们的生活变得无比甜蜜。每天清晨，苏简棠都会早早起床，为林霜弦准备营养丰富的早餐。林霜弦则会在苏简棠洗漱时，偷偷从背后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享受这一刻的温馨。
　　吃完早餐，苏简棠会陪着林霜弦去琴房练琴。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而是会时不时地给林霜弦递水、擦汗，或是在她弹完一曲后，送上最热烈的掌声和最甜蜜的吻。
　　而林霜弦的音乐，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曾经冰冷完美的音符，如今注入了满满的情感。她会为苏简棠弹奏专属的曲子，每一个音符都诉说着她的爱意。在苏简棠的鼓励下，她重新站上了舞台，而这一次，她的眼中不再只有音乐，还有台下那个为她欢呼的女孩。
　　夜晚，她们会依偎在沙发上，一起看一部浪漫的电影，或是分享彼此一天的经历。有时候，她们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抱着对方，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们的感情也越来越深。林霜弦渐渐忘记了曾经的“诅咒”，她不再害怕给苏简棠带来不幸，因为她知道，苏简棠就是她生命中的救赎，是她黑暗世界里最耀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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