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

　　女朋友？

　　秦当归总算明白了，许梦鸢的态度，为何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连叶婉宁都误以为，果子是他女朋友，许梦鸢会不会也这样认为？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今天的表现，莫不是吃醋了？

　　想到这里，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秦当归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抖音上给我留言的果子吗？”他的声音轻快了不少。

　　叶婉宁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我和她没任何关系，她是一位尿毒症患者，对中医很感兴趣，之前无意中刷到我的抖音，便想拜我为师。”秦当归解释着。

　　叶婉宁心头悬着的那块大石，总算落了地，“听说你爷爷走了？你之前答应我，说爷爷走后回来江城……”

　　“我改变主意了。”

　　秦当归打断她的话，“你当时并没有答应，而我现在只想留下来陪奶奶。”

　　叶婉宁强压下怒火，“难不成你还想在农村呆一辈子！”

　　“这是我的事，抱歉，叶医生……”

　　秦当归很不喜欢，她这没有边界感的样子，正准备挂断电话，却听叶婉宁大声喊着。

　　“等等，我要捐款！”

　　凭心而论，他并不想和叶婉宁有任何瓜葛，可当初也算好聚好散，若这么一口回绝，未免也太不给她面子了。

　　秦当归沉默了片刻，才淡淡说道：”这个孩子虽然是茯苓村的，可和我并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没有关系，就不能捐助？

　　叶婉宁烈焰红唇的明媚脸颊，明显带着愠怒。

　　她立刻点开支付宝，快速操作起来，随即冷笑着问道:“你明知道我在血液科，为什么宁可找张医生，也不愿意联系我？”

　　秦当归点开收款信息，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愣怔了半晌才说道:“叶医生，我希望你不要意气用事，钱我待会儿转给你。至于为什么找张医生，因为小哲的主治医师认识他……”

　　见医生和护士拿着报告过来，秦当归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说道：“抱歉，我还有事。”

　　叶婉宁难以置信的，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嘟”。

　　要知道当年在一起，无论有多忙，秦当归都是让她先挂电话……

　　“总觉得那个盲音，很像告别时匆匆离开的背影，所以，我宁可看着你离开，也舍不得让你看着我离开。”

　　昔日的话语犹在耳畔，叶婉宁茫然的看着挂断的手机，心想着他们之间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李小哲刚输完血小板，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医生翻开他的眼睑看了看，这才把化验单递给他。

　　“秦医生，小哲的血小板升了不少，明天要做一次骨穿，等分型结果出来，就可以安排手术了，你们可以提前准备医药费。”护士特意提醒道。

　　这孩子瘦得皮包骨头，做骨穿肯定很痛苦，秦当归想用中医的法子尝试，可医生都说这种情况耽搁不起，西医有成熟的方案，且疗效显著，劝他别再折腾。

　　医护人员刚离开病房，李红梅就追过去，小声询问需要准备多少医药费。

　　“发现得及时，他的情况比较乐观，但手术后加后期费用，估计要二十万左右。”

　　听到医生的回复，她吓得直咂舌，心想着秦医生筹了这么多，断不可再麻烦他，余下的得让小哲父亲想办法。

　　秦当归打开支付宝，准备把叶婉宁转过来的五万块钱退回去，输入手机号码却显示“你搜索的用户未开通……”

　　秦当归愣怔片刻，随即点开她的微信，把钱转了过去。

　　看到秦当归发来的消息，叶婉宁的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浅笑，随即伸手点了个退还。

　　她知道秦当归不收这笔钱，是想和她划清界限，可这几年相亲无数，其中不乏比他更帅更优秀的，也有人鞍前马后的，将她捧在手心，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些人再好，也比不上秦当归身上的那份踏实。

　　当年她执意要分手，是觉得他为了爷爷，轻易地放弃江城的工作，太过愚孝和冲动。

　　如今，看多了生死离别，也见过太多亲人间的勾心斗角，她才发现像秦当归这样纯粹的人，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几天前，她便从同事那里知道了，本想打个电话问他，可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今早看到他的朋友圈，叶婉宁立刻点开抖音，把他的作品从头看到尾，视频中的他，眼眸还和当年一样清澈。

　　叶婉宁突然有些懊恼，要是当年答应了他该多好……

　　“果子美美哒”的留言太过热情，叶婉宁妒火中烧，好不容易憋到下班，她立刻给秦当归打了个电话。

　　谁知，他竟说那些都过去了……

　　叶婉宁发了个条消息，“之前去过你们村，知道那里有多落后，这钱和你无关，就是给小哲治病的，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发送完毕，立刻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往外走去。

　　她已经查过了，从江城到郧城不过四小时的车程，她想亲自过去看看。之所以选择开车，是因为她也不确定，自己赶到的时候，秦当归是否还在郧城。

　　她这次去郧城，主要有两个目的。

　　一是在血液内科呆了这么久，她知道急性白血病的分型，和化疗方案至关重要。江城这方面的经验要比郧城丰富，看他这么在意，她想亲自为李小哲把关。

　　第二件事自然是秦当归，当年是她要离开的，那么，这次就换我追你吧！叶婉宁信心十足，以她对秦当归的了解，只要还没有女朋友，绝对能挽回他的心。

　　李红梅和母亲出去打电话了，病房里就剩他和李小哲，李小哲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电视，秦当归盯着叶婉宁的消息，眉头愈蹙愈深。

　　他清楚叶婉宁的性子，一旦认准的事，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这五万块钱怕是很难再退回。

　　他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先将这笔钱写进捐款名单里。

　　虽然写到捐赠名单里了，可他却在心里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把这笔钱还给她。

　　“秦医生。”

　　李红梅拿着手机过来，愁苦的脸颊上满是了愧疚，“我又给小哲他爸打了电话，可他还是说没钱，还说……还说……”

　　见小哲正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她顿时说不下去了，只好深深地叹了口气，“唉，这个杀千刀的混蛋！”

　　李奶奶抹着眼泪进来，“小秦啊，我相信你的医术，不如咱们还是回村……”

　　秦当归哪里不明白她们的欲言又止，赶紧起身扶她。

　　“奶奶先别急，等检查结果出来再说吧，钱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我再想想办法。”他掏出手机，想要看看抖音那边的留言和私信，刚划开屏幕，就看到了许梦鸢发来的微信。

　　“秦医生，我妈知道这事后，说是想捐五千。另外，我想把小哲的作文，和他的检查结果发到朋友圈，麻烦提供一下资料和收款方式。”

　　刚才还因许梦鸢的刻意疏离而失落，秦当归看到这条信息，心里顿时涌起一抹暖流。

　　他立刻手指翻飞的快速回复，“太谢谢你了，先替小哲对你妈妈说声谢谢。资料我马上发给你，至于收款消息……”

　　想到叶婉宁的那笔钱，秦当归沉默了片刻。

　　“实不相瞒，虽然目前的情况很乐观，可小哲的爸爸已经放弃了治疗。小哲的爸爸赌债缠身，我觉得你发朋友圈的话，最好放你或者学校的收款方式，到时候就算他爸爸放弃了，还可以用学校的名义，继续给他治疗。”

　　“放弃治疗？”许梦鸢难以置信号的问道，“为什么！”

　　秦当归顿了顿，“他怕人财两空。”

　　许梦鸢略一思忖，“稍等片刻，我去问问校长，看能不能贴学校的账户。”

　　秦当归怔怔的看着对话框，心想着该怎么解释他和果子的事呢？

　　他打开相册，准备把李小哲的诊断结果发过去，看到某张聊天截图，他灵机一动，立刻把他和果子聊天记录截了一张，掺在化验单中发了过去。

　　随后，又找了几张小哲躺在病床上的照片，慢慢发过去。

　　约莫过了两分钟，他才返回对话框，引用那张截图说是“抱歉，发错了，才发现已经撤回不了。”

　　许梦鸢给校长打了个电话，校长也在关注李小哲的事，想到他把那个暴脾气，坚决不肯用学校的名义筹款。

　　说她们愿意张罗，倒是可以和向老师商量一下，用李小哲老师的名义募捐。

　　又给向晚晴打了电话，没想到她反应平平，像是不愿意掺和。许梦鸢无赖，只好听从秦当归的建议，先用自己的账户募捐。

　　刚点开对话框，就看到了秦当归的解释，截图内容是“果子美美哒”吐槽透析太痛苦，一想到一辈子都要这样，她都不想活了，秦当归则安慰她乐观一些，没准新药出来就不用透析了。

　　说实话，一想到他和果子的互动，许梦鸢的心里就是说不出的烦躁。

　　她发了个“？”又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秦当归回复:不好意思，点错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我的抖音？这是我和那个叫果子的聊天记录，她是个尿毒症患者，情绪不太稳定，之前抖音刷到我，看她比较悲观就安慰过几次，就想拜我为师，跟着我学中医。

　　原来只是个网友……

　　堵在胸口的那团气总算顺了，许梦鸢回复:“好哒，一会儿就去发朋友圈。小哲的情况我也知道，校长为了学校的名声，不肯用学校的账号，既然大家都不愿意走第三方平台，如果要捐款，只能让他们联系我。”

　　看到这文字，秦当归开心不已，看样子她先前确实误会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许梦鸢才把李小哲的情况发到朋友圈。

　　茯苓村早晚温差大，虽然晨露微寒，晚风清凉，可白天的太阳还是很毒的，她来这么久都没出过村。

　　想到这几天都是阴天，她突然想去郧城逛逛，顺便看看李小哲的情况。

　　手机在充电，她用平板做了下攻略，发现郧城美食还可以，赶紧问邓阿姨，现在还有没有去镇子里的车。

　　夏天蔬菜多，邓红叶正听着小说，腌制酸辣椒和酸豆角，看到许梦鸢过来，立刻把手机的音量关掉。

　　许梦鸢生怕打扰她，赶紧说明来意，得知她要去镇上，邓红叶赶紧把手洗了洗，这才拿起手机给她联系师傅。

　　得知半个小时后，有趟车要去镇上，她赶紧回去准备。

　　准备好后，拿出手机一看，没想到好多同学表示，愿意尽一份绵薄之力。更让她惊讶的是，加了好友一次没联系过的夏千澈，竟然发来私信，说夏氏集团想要捐助，让她把收款方式发过来。

　　她点开图像，再三确认是夏千澈，这才回复道:“您好，我在朋友圈说过，由于直系亲属放弃了治疗，所以无法走第三平台。他家情况比较复杂，我是以他老师名义募捐的，您要是信得过，可以直接发给我，或者是支付宝139********”

　　“好的，稍等，对了，我比你大四岁，以后不要用您字。”

　　他连自己多少岁都知道……

　　许梦鸢瞬间石化，看到银行的到账提醒，她立刻点开看了起来。

　　“五万！”

　　她点开夏千澈的账号，难以置信的问道:“夏总，这五万是你捐的？”

　　对方打了个「汗」的表情，“个人账户最多只能转五万，明天再让助理转五万过来。”

　　“非常感谢夏总的支持，五万就够了。”

　　这钱虽然不是给她的，可许梦鸢还是没见过世面般心跳加速。

　　“??不是说手术费用20万起步？”夏千澈问道。

　　“应该还有别人捐助，夏总捐五万就够了。”许梦鸢总觉得有些心虚。

　　夏千澈又发了个「汗」的表情，“能不能不要叫夏总？”

　　许梦鸢“噗嗤”一笑，快速回复，“那叫什么？”

　　等了半天才看到他的回复，“直接叫名字即可。”

　　许梦鸢正准备回复，听说车来了，她立刻把手机放到包里锁门。

　　秦当归得知她要来郧城，高兴的合不拢嘴，并表示要去车站接她。

　　车站里人来人往，秦当归穿着雪白的衬衫，即便戴上了口罩，看起来也格外惹眼，许梦鸢刚下车就看到了他。

　　这次见面，两人的心里似乎都带着一抹异样的情愫。

　　秦当归笑着迎过去，把一个未开封的口罩递给她，“先去医院还是先去吃东西？”

　　看着他言笑晏晏的样子，许梦鸢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悸动，“先买东西去看小哲吧。”

　　秦当归看着她的双肩包，“心里不好停车，还要有一会儿，我来背吧。”

　　包不重，许梦鸢本想拒绝，可两个人走在一起，对方手里什么都没有。她却大包小包的拿着，看着确实不太像话，索性把包放下来递给他。

　　秦当归很自然的背了起来，并示意她走在前面，想不到他还挺有风度的，许梦鸢心里一阵悸动。

　　糟糕！

　　莫非这就是心动的感觉？

　　许梦鸢买了两袋吃的和玩具，可他们赶到的时候，李小哲恰好睡着了。

　　“托秦医生和许老师的福，我们小哲这下有救了，你们可都是小哲的贵人啊……”

　　李红梅和小哲奶奶，听说她也筹到了几万，立刻把她拉到外面，千恩万谢的说了一通客气话，又哭诉了一番李江的冷漠和绝情。

　　李小哲睡着了，不便打扰，许梦鸢表示明天她再过来，这才带着秦当归离开。

　　出了医院，已是华灯初上，外面的车水马龙看起来好不热闹。

　　在村里呆了不过半月，怎么觉得城市的夜晚如此陌生？

　　见她盯着前面的车流，秦当归笑着问道:“这是第一次来郧城？”

　　许梦鸢点点头，“算是吧，上次路过没有停留。”

　　秦当归问道:“前面的夜市不错，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

　　“好啊，我最喜欢逛夜市了！”许梦鸢求之不得。

　　夜市里烟火气十足，烤串的“滋滋”声，混着小贩的叫卖声，听起来格外的热闹。

　　更让她惊喜的是，这个夜市里还有不少早在江城消失的“小时候的味道。”

　　烤玉米、烤红薯的味道太诱人，她立刻掏出手机来买。小糖人、麦芽糖也好多人没吃过了，当然得买点尝尝……

　　秦当归手里提着几个袋子，哭笑不得的劝说，“不能再买了，不然一会儿吃不下饭了。”

　　许梦鸢不好意思的笑着，“好不容易来城里一趟，可我都想尝尝。”

　　听她这么说，秦当归突然有些心痛，“好，实在吃不完拿去喂流浪猫吧。”

　　先前没考虑过浪费，听他这么一说，许梦鸢突然有些愧疚，也不再买买买了。

　　两人逛到卖饰品的摊位前，那位穿着道袍的老人，突然笑着对秦当归说道:“小伙子，给女朋友挑支桃花簪吧，这是用武当山上，生长了数十年的，桃树东南枝雕刻而成，不仅灵气十足，还能让感情更顺利……”

　　许梦鸢愣怔片刻，这才反应过来，“阿伯误会了，我不是他女朋友。”

　　“福生无量天尊。”老人淡淡一笑，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随即拿起一支镂空的凤纹发簪。

　　“缘分这东西看似随意，实则都是因果注定。正如这不起眼的桃花簪，看似被客人随意挑走，有没有想过，它或许是在等待自己的主人？”

　　见秦当归若有所思，老人直接木簪递到他面前，“这一只灵气最足，你给她戴着。”

　　秦当归摩挲着那木质的纹理，随即笑着看向许梦鸢，“要不要试一试？”

　　旁边卖饰品的大娘，听得这话一脸的羡慕，“小姑娘好福气，这牛鼻子好不容易挑了一支最有灵气的，你竟然还不想要，你要不要就给我吧！”

　　“去去去，你都一把年纪了，还戴什么桃木簪！”老道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我给我闺女戴不行吗！”大娘白了她一眼。

　　“你闺女戴这个就好了！”老道不耐烦的抽出一支雕着几朵小花造型的扔给她。

　　“谁稀罕！”大娘气呼呼的扔了过去，“你这牛鼻子什么意思？嫌我闺女小家子气……”

　　看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许梦鸢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就试试吧。”

　　秦当归上前一步，将这支打磨得光滑的凤纹簪，轻轻插到她的丸子头上。

　　像是第一次离她这么近，嗅着她身上似有若无的香味，秦当归的心跳骤然加速。

　　老人满意的捋了捋胡须，“这姑娘果然和姑娘有缘分。”

　　秦当归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做贼心虚的问多少钱。

　　“拿走吧，不要钱！”

　　看道摆了摆手，“这簪子分文不取，只为赠予有缘人。”

　　“那怎么可以！”秦当归掏出手机就要付钱，许梦鸢拿出现金，“还是我来付。”

　　见他正要扫码付钱，许梦鸢伸手去拦，却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指，两人像是同时僵住了。

　　被她触碰的那处肌肤，像是过电般一股酥麻的电流感，顺着指头迅速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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