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伞丢在下雨天

　　宋睿羽买水回来见娄叙言靠在许庭臻肩上睡着了，情况也稳定下来就被许庭臻催促着离开了。

　　输完液已经差一刻一点，许庭臻叫醒陷入睡眠的娄叙言，现在虽然还不到十月，但天气还是一天天转凉，于是帮他整理好衣服才准备下楼。

　　许庭臻到妇产科诊室找余孟芸，娄叙言就靠在墙上等他。

　　余孟芸和许庭臻面对面站着，她摸着儿子的头发，前半生把精力都付给了事业，许庭臻也在这些易流逝的时间里悄悄长大了，从需要蹲下到现在要仰着头才能跟许庭臻对视，时间对于众人不过是弹指一挥。

　　娄叙言看到他们母子互相关心的画面垂下眼睫，没有什么可以牵动他的情绪，他对父爱母爱从不渴望，在同龄人受了委屈哭喊着找妈妈的时候在他身边的是姥姥和许庭臻，可人都是嘴硬心软的，他还是妄想着能有一个家。

　　哪怕骗一骗自己也是好的。

　　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白球鞋，他抬眸，望见许庭臻在对他微笑，干净纯粹的笑容，不夹杂半分杂质，不是嘲讽的笑。

　　他说：“我们回家吧。”

　　回家，回谁的家呢？

　　但他还是做出了回应，说：“好。”

　　许庭臻走在娄叙言身边，与他肩膀蹭着肩膀，从心中萌芽而出的复杂情绪被这简单的触碰一扫而空。

　　娄叙言偏头看他，“那件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害你被芸姨说的。”

　　我只是不想你心里有负担。

　　许庭臻能理解他，“你是因为我喜欢吃，所以才不说的吗？”

　　娄叙言别过头，顺手将卫衣帽子扯上来遮住发烫的耳朵：“你别乱猜，我就是单纯看着想吃，没忍住。”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爱说反话，明明心里想对他好，但嘴上说的话却跟本意相悖，他大概是别人口中吃软不吃硬的一类，不然小时候为什么被许庭臻温言安慰几句就愿意乖乖跟着他跑了。

　　许庭臻从口袋里拿出鲜花饼递给他，“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从我妈那里拿的，都已经这个点了，拿这个垫垫肚子我回去看看有什么吃的给你做点。”

　　鲜花饼是第一次见面时许庭臻送给他示好的礼物，后来就变成了娄叙言为数不多喜欢的东西。

　　有些时候，他真的很想揪住许庭臻的衣领把他抵到墙上，摘掉他温和的面具，想窥探他内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想问问他当初为什么要和他渐行渐远，如果他们还和以前一样的话，又该是什么样的画面。

　　娄叙言撕开包装咬了一大口，馅料的香甜在此刻变得索然无味。

　　站在家门口，娄叙言心中的困苦化作疲惫施压在他身上，掏出钥匙的手都在发抖。

　　许庭臻站在他身后，面上的担忧掩藏不住。

　　“你刚输完液，还会头晕，我来照顾你吧。”

　　他感觉到了笼罩在娄叙言身上的低气压，但是他不知道从何而起，只能试探着前行每一步。

　　娄叙言拿着钥匙的手悬在半空，许庭臻没得到他的回应转身要开自家的门，一只手臂从他身后过来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进房门。

　　娄叙言坐在沙发上，问：“芸姨一会儿不回来吗？”

　　许庭臻揉着眼睛，看得出有点肿。

　　“她今天要上夜班，我去煮点东西给你吃。”

　　娄叙言倒在沙发上，身体里输了安眠药似的眼皮都快睁不开了，然后整个人放松下来陷入绵软温柔的梦境。

　　许庭臻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发现娄叙言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手搭在腹部，明明身量那么高的一个人，却像孩子在母亲怀抱里一样蜷缩起来，看起来是那么孤单落寞。

　　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眉关紧锁，眼睫煽动，所有不安和胆怯都暴露在许庭臻面前。

　　他试图用手指抚平娄叙言紧皱的眉头。

　　娄叙言梦见自己在一片海里，而自己面前有一根浮木，他下意识地紧紧抓住。

　　睁开眼后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出现在眼帘里的是许庭臻那张好看的脸，只是现在的神情有几分无措和刚睡醒的迷糊。

　　“哥。”

　　他的嗓音低哑，如果许庭臻没看错的话，眼尾还泛着红。

　　许庭臻一顿，一时忘了把手从娄叙言手中抽离出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定格，没有过往的不愉快，从这一刻起，他们重修于好。

　　娄叙言挑着面条，看到班群里99+的信息，才知道刚放学就在班群里发了下下周一军训的通知，他们两个是最晚发收到的人。

　　七天军训加上一天参观，对于高二生来说无疑是一场放松，最后一次军训过后，面对的就是题海遨游和挑灯夜读了。

　　许庭臻陪娄叙言吃完饭就回了自己家。

　　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小时候那些回忆像走马回廊一样铺现在眼前，想着想着他就笑了，觉得以前的自己好幼稚，用可以疏离方式保护别人，这样做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他把头埋进枕头里，这几年里他一直在想，如果就这样闷死会是怎样一种感觉。

　　先是不能呼吸，人在死前脑海里会浮现一生经历的画面，或好或坏都已经是过去式，抱着必死的心思坚持几秒，直到脸色憋的红紫，胸腔里的空气耗尽……

　　再后面的事他也不知道了。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答案是什么，因为他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和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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