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

　　齐铭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日历，十一月二十八日被红圈标记出来，这是他的生日。

　　宿舍里，张子鑫和李成明正鬼鬼祟祟地凑在一起讨论什么，时不时发出压低的笑声。

　　周亦安则一如既往地坐在自己的角落，戴着耳机安静地看书。

　　“周六我生日”齐铭提高声音宣布“准备在KTV包个厢办生日聚会，大家都来啊。”

　　“那必须的！”张子鑫立刻响应“老早就准备好了整你的节目。”

　　“等着被灌酒吧。”李成明坏笑着补充。

　　“你俩做点人事吧!”

　　齐铭嘴上跟俩人互掐，但目光却转向周亦安，后者似乎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依然低头看书。

　　但齐铭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书页边缘。

　　“周亦安，你也一起来吧。”齐铭直接走到他面前。

　　周亦安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我不擅长那种场合。”

　　“没关系，我们就是吃个蛋糕唱唱歌。”

　　齐铭放软声音“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来。”

　　周亦安的视线飘向别处：“我会不自在……怕影响大家情绪。”

　　“不会的”齐铭坚持道“我朋友都很好相处。而且……”他灵机一动“你课题不是有项涉及这方面的内容吗？刚好去体验一下，怎么样？”

　　周亦安抿了抿嘴唇，眼神游移不定。

　　“我考虑一下。”最终周亦安轻声说。

　　齐铭知道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生日当天下午，齐铭早早开始准备。他换上一件深蓝色衬衫，喷了点古龙水，甚至还用发胶抓了抓头发。周亦安坐在床边看着他忙活，表情复杂。

　　“你去吗？你还没有给我答案。”齐铭一边系鞋带一边问。

　　周亦安摇摇头：“还是算了，我在宿舍看书就好。祝你玩得开心。”

　　齐铭停下动作，直视周亦安的眼睛：“不行，我们说好的。”

　　“但我只说考虑……”

　　“考虑的结果就是你会去。”齐铭直起身，语气罕见地坚决“总之不能让你一个人呆在宿舍，多冷清。”

　　周亦安皱起眉头：“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我知道”齐铭的声音软了下来。

　　“我生日没邀请很多人，我就是希望你能来。可以吗？一会会也行，不舒服了给我说，我们回来。”

　　周亦安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缓缓站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干净的灰色卫衣：“就待一会儿。”

　　齐铭咧嘴笑了：“好！”

　　KTV包厢里已经热闹非凡。

　　齐铭推开门的瞬间，彩带和欢呼声迎面扑来。十几个朋友围上来祝贺，音乐声、笑声和酒杯碰撞声交织在一起。齐铭感觉到身后的周亦安明显僵住了，甚至微微后退了半步。

　　“大家，这是我室友周亦安。”齐铭揽住周亦安的肩膀，防止他逃跑。

　　“他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多关照啊。”

　　一阵友好的问候声响起，周亦安勉强点了点头，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

　　齐铭迅速把他带到角落的沙发：“你坐这里，想吃什么随便拿，不想说话就不用说。”

　　周亦安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贴着角落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目光低垂。

　　齐铭给他倒了杯果汁，又拿了一盘不太油腻的小食。

　　“我就在那边”齐铭指了指不远处的点歌台“有事随时叫我。”

　　接下来的半小时，齐铭一边应付朋友们的祝福和玩笑，一边不时瞄向角落。

　　周亦安仍然保持那个姿势，但至少没有夺门而出的迹象。他偶尔会小口啜饮果汁，眼睛始终盯着地面。

　　“那就是你常说的神秘室友？”齐铭的好友陈岩凑过来小声问。

　　“看起来真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别吓着他”齐铭警告道“他社恐，不太擅长社交。”

　　陈岩耸耸肩：“放心，我们会注意的。”

　　令齐铭惊讶的是，陈岩真的带着几个朋友主动去和周亦安搭话了。

　　起初周亦安只是简短地回答，甚至只是点头摇头。但渐渐地，当话题转向文学和音乐时，齐铭注意到周亦安的脊背稍微放松了一些，偶尔还会说一两句完整的句子。

　　“你这室友其实还挺有意思的，又乖又优秀一小兔子。”陈岩回来汇报。

　　齐铭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骄傲：“那当然，他一向如此。”

　　陈岩看齐铭这臭屁模样，就好笑“还给你小子嘚瑟上了。”

　　等生日蛋糕送来时，灯光暗了下来，只剩下蜡烛的微光摇曳。

　　朋友们围成一圈唱生日歌，齐铭惊讶地发现周亦安也站在人群边缘，嘴唇轻轻动着，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确实在跟着唱。

　　“快许个愿！”大家起哄道。

　　齐铭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周亦安第一次对他微笑的画面。

　　他希望周亦安能永远平安快乐。

　　吹灭蜡烛后，掌声和欢呼声爆发出来。

　　在闪烁的灯光中，齐铭瞥见周亦安正悄悄用手机对着他，见他看过来，立刻慌乱地放下手机，耳尖泛红。

　　“现在”齐铭举起酒杯“我要说几句感谢的话。”

　　包厢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今天的寿星。

　　“首先谢谢大家来陪我过这个生日”齐铭笑着说“能认识你们真的很幸运。”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角落里的周亦安。

　　“特别要感谢我的室友周亦安，谢谢你今天能来。虽然我们认识才几个月，但你在我这已经是很重要的朋友了。”

　　这番话让周亦安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在昏暗的灯光下，齐铭看到他迅速眨了眨眼，像是在克制某种情绪。

　　派对进行到一半，齐铭发现周亦安不见了。他心头一紧，急忙冲出包厢，在KTV门口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亦安正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

　　“是不舒服吗？”齐铭走近问道。

　　周亦安转过身，脸上带着齐铭从未见过的复杂表情：“太吵了……我需要安静一下。”

　　“我送你回宿舍吧。”

　　“不用”周亦安摇头“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应该和朋友在一起多玩玩。”

　　齐铭犹豫了一下：“那你至少让我叫辆车。”

　　最终他们达成妥协。齐铭送周亦安到KTV楼下，看着他上出租车，然后返回派对。

　　临别时，周亦安突然说：“谢谢你邀请我。”

　　“谢谢你能来”齐铭真诚地说“这次生日比以往都快乐。”

　　周亦安点点头，钻进出租车。齐铭目送车辆远去，才转身回到喧嚣中。

　　但齐铭不知道的是，周亦安并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在学校旁打印店前停下。

　　“老板，能印一下照片吗？”

　　“可以，你把照片传过来。”老板很爽快的答应。

　　周亦安拿着那张印好的照片回了宿舍。

　　派对结束后，齐铭带着朋友们塞给他的各种礼物和微微的醉意先回到宿舍。

　　但张子鑫和李成明还在跟以前的几位老朋友叙旧，估计又是不回宿舍了。

　　轻轻推开门时，齐铭惊讶地发现周亦安还没睡，正坐在书桌前看书。

　　“还没休息？”齐铭把礼物堆在床边。

　　“嗯。”周亦安合上书“今晚玩得开心吗？”

　　“很开心”齐铭笑着坐在他对面“尤其是你也来了。”他顿了顿“我朋友都很喜欢你，说你知识渊博又不张扬。”

　　周亦安的睫毛轻轻颤动：“他们……很友好。”

　　这个简单的评价从周亦安口中说出来，已经是最高的赞美了。

　　齐铭想起两个月前，周亦安连和室友对视都困难，更别说参加社交活动了。

　　“对了”齐铭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有个礼物送给你。”

　　周亦安惊讶地看着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礼物？给我？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

　　“正因为是我的生日，我才想送礼物给我在乎的人。”齐铭把盒子推过去“打开看看。”

　　周亦安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里面是一支精致的钢笔，深蓝色的笔身上有细小的银色星点，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你上次说想练字”齐铭解释道“这支笔写起来很顺手。”

　　周亦安的手指轻轻抚过笔身，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太贵重了……”

　　“不贵重。”齐铭摇头。

　　“比起你今晚克服恐惧来参加我的生日，这根本不算什么。”

　　周亦安抬起头，嘴唇微微颤抖。

　　在台灯的暖光下，齐铭第一次看到他眼中泛起的水光。

　　“谢谢。”周亦安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其中的情感却重得让齐铭心头一震。

　　他们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周亦安突然站起身：“我……我先去洗漱。”

　　齐铭点点头，看着他匆匆离开。

　　书桌上的钢笔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旁边是周亦安刚才看的书，书页间露出一角纸片。

　　出于好奇，齐铭轻轻翻开那页，发现是一张照片。

　　那正是今天在KTV里，他吹蜡烛的瞬间。

　　照片有些模糊，显然是偷拍的，但烛光下的笑容格外灿烂。

　　齐铭的心跳突然加速。

　　他小心地把照片放回原处，假装没看见过。

　　当周亦安回来时，他已经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

　　宿舍里只剩下周亦安轻手轻脚收拾的声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齐铭听着这些熟悉的声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夜深了，齐铭在半梦半醒间，仿佛听到对面床上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生日快乐”。

　　他想回应，但睡意已经将他拉入梦乡。

　　在梦里，他看到周亦安站在阳光下，笑得灿烂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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