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死对头年少时

　　林询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尴尬地笑笑。余光中，他看见沈即白的耳尖微微泛红。

　　“妈，你别乱说。”沈即白低声抗议，手上削苹果的动作却不停。水果刀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灵活转动，苹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丝毫没有断裂。

　　林询看得入神，直到沈即白将削好的苹果递到他面前：“给。”

　　“啊？不是给阿姨的吗？”

　　“我妈不能吃凉的。”沈即白解释道，又转向母亲，“对吧？”

　　沈晴笑着点头，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带着几分了然。林询接过苹果，感觉脸颊发烫，赶紧咬了一大口掩饰自己的窘迫。

　　“今晚小白要留下来，你一个人会无聊吧？”沈晴声音轻柔道，“要不要也在这里玩？”

　　还在啃苹果的林询赶忙将手中物放下回话：“不用了不用了！我……”

　　话未说完，他就发现沈母神情开始略带忧伤：“哎是我考虑不周…医院毕竟不是自己家只有一张床，你跟小白也不好睡。”

　　林询最容易心软。

　　他赶忙伸出手将沈晴没打吊针的手轻抚，包在掌心：“好睡好睡！阿姨我俩都不胖，挤一挤就没事了！”

　　“是吗……”沈晴表情依旧担忧，“小白他从小睡觉就不老实，实在不行，就不要勉强了。”

　　睡个觉能有多不老实。

　　林询偷偷侧目望向身旁人。沈即白这身板顶多也就把他踹下床，能有啥不自在，再爬上去就好了。

　　他拍拍胸脯郑重承诺：“阿姨，我跟沈即白很铁的，虽然小时候没穿过同一条裤衩，但现在再穿也不迟。”林询坐到病床边继续安慰，“睡个觉没关系的。”

　　沈晴满目慈祥，两手握着林询轻拍来轻揉去：“好…好，你跟他玩我放心。”

　　这边岁月静好还没多久。

　　一阵急促脚步插入打乱了气氛。

　　“四号床病人准备换药，陪同家属请在外等候！”护士风风火火赶来。

　　还没来得及道别，林询就被人快速拉出了房门。

　　紧接着，一连串白大褂走进房间，他和沈即白瞬间被房门隔绝在外。

　　林询第一次见这么大阵仗，他心中隐隐不安。沈即白妈妈该不会得了什么很痛苦的大病吧……

　　他在门前站了几分钟，还没等到医护人员出来。林询有些心急，忽然他手被人抓住正要挣脱，结果低头发现是熟人。

　　沈即白牵着他的手轻声道：“一时半会不能进去，你先过来坐坐吧。”

　　林询乖乖走到公共座椅前，落座少年身旁。

　　他想问问阿姨的具体病况，又怕贸然打扰。举首犹豫间，身旁人悄然将他手握住。

　　林询回神，抬头恰巧与沈即白对上视线。

　　时间临近傍晚，医院依旧灯火通明。可就是在这样光亮的环境下，他却恍然觉得面前少年满是黯淡。

　　“我妈她……一个月之后就会走。”沈即白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理智。

　　林询失语。

　　他嘴唇张张合合，最终还是欲言又止。他清楚的意识到这时对方不需要任何言语安慰。因为再怎么动嘴，都是徒劳。

　　望着少年沉着的模样，林询有些心疼。他回握住对方的手，轻声道：“没事儿，就跟你说的一样，我们轮回的机会多着呢。”

　　他故作轻松：“你要是想妈妈，我们就大吵一架，然后回来。”

　　沈即白破涕为笑：“我看起来这么幼稚？”他抬起头，望着四周整齐划一的白色瓷砖喃喃，“十年。”

　　十年过去。

　　其实心里那点苦早都淡了。

　　只是偶尔提起，心里又绞得紧。

　　林询没听清他的低语，安静的坐在一旁不说话。

　　人都需要空间。

　　他暗暗收紧左手握住沈即白指尖，给予对方静默的安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医院广播整点报时响起。

　　【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六点整。】

　　房门终于打开，医生护士带着口罩从里走出，又消失在拐角赶往下一个病房。

　　沈即白坐在原地没动。林询伸手将他拉起：“不进去么？”

　　“不进去了。”少年音色冷冷，“一般在隔壁房陪，她不喜欢被人看到化疗过后的样子。”

　　林询感觉胸口一阵发紧。他望着沈即白平静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这一个月对少年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是新的开始，而是一场漫长的告别。

　　“那...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林询轻声提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沈即白掌心，“我知道医院食堂的饭很难吃。”

　　沈即白摇摇头，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我不饿。”

　　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询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两颗水果糖。

　　是刚才在病房里顺手拿的。

　　“喏，橘子味的。”他将糖塞进沈即白手里，“小时候我生病，我妈就给我这个。”

　　沈即白盯着掌心的糖果，塑料包装在灯光下泛着微光。他慢慢剥开糖纸，将橙色的糖果含入口中。

　　甜腻的橘子香精味道在口腔里扩散，有些腻还有点齁。

　　“甜吗？”林询小心翼翼地问。

　　沈即白点点头，喉结上下滚动：“嗯，很甜。”

　　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谁都没有再说话。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橘子糖的甜香，构成一种奇特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沈即白突然开口：“其实...我一直很害怕。”

　　林询侧过头，看到少年垂下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沈即白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怕她疼，怕她难受，还怕她舍不得我。”

　　林询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想起自己的母亲。

　　如果有天她也……

　　“我陪你。”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坚定得不像话，“只要周末，我们就来看阿姨……”

　　沈即白猛地抬头，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可是……”

　　“没有可是。”林询打断他，故意板起脸，“除非你嫌我烦。”

　　沈即白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不会。”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永远不会。”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