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窍了吗

　　南方的雨水颇一开端总是要连绵多日才肯罢休。
　　在南江呆了十几天，江沚也逐渐习惯了变幻多端的天气。他将乔新月那把伞揣在书包里，但却找不到机会还给对方。

　　第二周的周三午后难得的没有下雨了，但乌云依旧盘踞着天空，整个大地都是黯淡的。
　　时隔多天难得可以上体育课，高二一班的学生一下课就拿着球迫不及待地就跑向了外操场。

　　南江三中的体育课都是由体育老师带着跑两圈，集合做好热身后就解散自由活动。
　　江沚会打篮球，一解散就被钟焕和其他几个男同学拉去了篮球场，丝毫不给他落单的机会。

　　篮球场上很多人，江沚体力不是很好，在距离下课还有十几分钟的时候就下场了。最近气温有些高，运动了半节课，他只套了一件薄款连帽卫衣都感觉有些热。
　　把袖子撸到肘部，江沚看了眼手环时间——下课要提前五分钟集合，时间还充裕，足够他去洗个手。

　　最近的厕所在外操场和内操场之间的实验楼一楼，上课时间段静悄悄的，没什么人。

　　江沚把袖子挽起，仔仔细细把打球弄脏的手搓了好几遍，又微微低头，用手捧了把冷水冲了冲脸。这时厕所外面有两道脚步声走进，在门口不远处又停住了，接着是一道有些熟悉的男声：“我洗个手，很快。”

　　江沚听到这声音，洗脸的动作顿了顿，那道脚步声很快就延伸至离他只有两步路的厕所门口。
　　他直起身偏头，透过额前被打湿的几根刘海看向从门口走进来的人，“学长？”

　　乔新月顺着声音看了过来，见到江沚他也微微愣了愣，随即走近几步：“好巧啊。”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江沚脸上，眉头却皱了皱：“这水不凉吗？怎么还洗脸。”

　　江沚顿了顿，似乎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但没等他回答，乔新月就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抽出一张递了过来。

　　“谢谢学长。”江沚接过纸巾，三两下把脸擦干，“没想到你也是这一节体育课。”
　　说完他又想到什么，直奔主题：“学长，你之前借我的伞还在我这，但我现在没带。”

　　乔新月洗好手，也抽了张纸巾擦着自己手上的水，闻声也才想起这事，犹豫着道：“要不再放你那几天，下次再给我。

　　江沚：“……”这么循环往复也不是个办法，虽然只是一把伞，但毕竟是别人的东西，他揣在身上总感觉不太安心。
　　“要不今天放学我拿去你教室给你吧，你在什么班？”他想出了个办法。

　　乔新月本来不想麻烦江沚的，但看见对方那“不还回去不罢休”的眼神，他还是答应下来了，“那好，我在高三十二班。”
　　“那学长今天放学得麻烦你等我一会儿。”江沚说。
　　“没事，应该是麻烦你才是。”

　　两人说着一起走出了厕所，厕所旁边的教室外有一个人，是上次下雨时在教学楼下遇见乔新月时见到的那个面色冷淡的男生。
　　对方见他们一起走出来并没有什么表示，依旧远远站在一旁看着别处。

　　江沚知道对方在等乔新月，便道：“学长你先走吧。”

　　乔新月也不再停留，说了句再见就走向那个男生，攀上对方的肩膀往内操场走去。
　　-
　　体育课后还有一节每天固定的自习课，临近放学时只停了不到半天的雨又下淅淅沥沥落了下来。
　　雨势不算很大，密密麻麻的雨丝从天空落下，雨水击打土地上晕起的潮湿气味瞬间充斥整个校园。

　　最后一节自习课改成英语课讲卷子，老师拖了两分钟堂，下课后乔新月拉着张远池走出教室，就看见了在教室门口等着的女生。
　　向曦眉眼弯弯，笑眯眯地看着两人：“请问两位先生带伞了吗？”

　　“你没带？”张远池提了提书包，走近向曦，“我也没带。”说着，他将目光聚集在乔新月身上。

　　乔新月眉梢轻挑：“……”
　　“我只有一把伞，难道我撑你们两个人啊？”他有些无语地靠在走廊栏杆上，摊了摊手。他这把伞遮两个人都够呛，别说三个正常体格的青年人了。

　　“你有两把。”　张远池闻声却淡淡地开口了。
　　“什么玩意儿两把？”
　　“等会儿他不是来你送伞吗？”

　　“他？”乔新月愣了愣，一瞬间惊醒。上英语课听了一节课天书把脑子听晕了，他差点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什么人？送什么伞？”向曦适时发问。
　　“没什么，你们先走吧。”乔新月把自己手中的伞塞到张远池怀里，想让对方赶紧拉着向曦离开，不料向曦这时不知在他身后瞥到了什么东西，双眸瞬间放光。

　　乔新月有种不良的预感，还没等他转身向曦却抬起手挥了挥，紧接着开口了：“学弟，你怎么在这儿？”

　　高三十二班教室在走廊的另一头，江沚远远地就看见了就看到了在走廊上撑着栏杆的人。
　　乔新月依旧没穿校服，两腿一直一曲懒懒地靠在栏杆上，皱着眉和面前的两人聊天，之前遇见那位背着吉他的学姐笑着跟他打招呼。

　　“学姐好。”江沚说话间已经走进了三人，乔新月也偏头看了过来，对他招了招手。

　　向曦笑意盈盈地对江沚伸出手：“学弟，第二次见面啦，我叫向曦。”
　　“张远池。”她身边的男生也礼貌道。
　　江沚急忙伸出手轻轻和向曦握了握：“我叫江沚。”

　　“我知道，乔新月跟我说过。”向曦却道，她的声音很好听，总是含着淡淡的笑意。

　　江沚愣了愣，下意识看向一旁没怎么说话的乔新月，对方这才解释道：“她问过我你叫什么名字。”
　　说完，他一边给张远池使眼神一边假装无意识地开口：“阿池，你放学不是说要去干什么吗？”

　　张远池接收到信息，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扣住了向曦的腕子，“陪我先去一趟书店好吗，要买套卷子。”
　　“哦。”向曦没有注意到面前两人的眼神交流，点点头答应。她朝江沚招了招手道：“学弟再见，我们先走了。”

　　“欸好。”江沚也招了招手，张远池和向曦很快就往最近的楼梯口离开了。
　　他偏过头，却见乔新月还是背靠在栏杆上，

　　“学长，我们不走吗？”
　　“没有，刚才人有点多而已。”乔新月收回撑着栏杆的手肘，却感受到自己口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示意江沚等一下，拿出手机却见是几条微信信息，来自前脚刚离开不久的向曦。
　　向曦：【你刚才让张远池支开我？！】
　　向曦：【有情况啊你姓乔的】
　　向曦：【你完了】

　　看到这三条信息，乔新月微眯起眼睛啧了一声，颇为不满。
　　一旁的江沚注意到他的表情，疑惑问道：“学长，是有急事吗？”

　　“没有，一条骚扰信息而已，我们走吧。”乔新月没有理会那信息，直接把手机揣回兜里。

　　骚扰信息？
　　江沚怎么记得自己刚才不小心瞥到的是微信界面。
　　但他没能思考两秒，乔新月就娴熟地揽过了他的肩膀，推着他走向靠十二班那边的楼梯。

　　搭着自己的肩膀上那个爪子存在感太强，江沚能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瞬间僵住，只能机械地跟上对方。

　　离楼梯口还有两步路时乔新月才舍得松开了手，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消失，江沚才缓过来默默的换了口气。
　　他果然还是不太能习惯和别人的肢体接触。
　　……

　　很快，两人并肩下到一楼。看着外面的雨幕，江沚拉开书包掏出雨伞递给乔新月：“学长，你的伞。”
　　乔新月接过黑伞，江沚下意识继续掏书包，却掏了个空。

　　“……”不会吧，又整我？
　　江沚不死心地把手放在书包里面掏了几下，试图把伞刷新出来，不过结果还是空空如也，连伞的影子都没见到。答案显而易见，他每天光顾着把乔新月的伞揣书包等着还给对方，自己身上却并没有带别的伞。

　　“怎么了？”乔新月注意到江沚的动作。

　　“没什么。”江沚放弃寻找把，把书包拉链收好之后抿了抿嘴，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两声。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乔新月：“就是……学长，我发现我好像又忘记带伞了。”

　　乔新月眉梢微挑，随即抬起另一只手抵住鼻尖笑了两声：“没事。”
　　“我们这雨特别多，而且天气变化很快。”他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伞，“一起走吧，我也是直接回家。”

　　“好的，谢谢学长。”江沚说着，没有控制住还是叹了口气。
　　得，白费力气，他有些心累，深深感到对自己的无语。

　　乔新月见此更想笑了，他的喉结滚动防止自己笑出来，伸手拍了拍江沚的肩：“没事，这是缘分使然……”
　　“你看这把伞不就像是想一个信物一样，把我们勾连起来。”他越说越来劲。

　　“……”
　　看着面前依旧满嘴跑火车的人，江沚控制住嘴角，一言难尽地笑了笑：“这样啊哈哈。”缀在尾巴那两声笑勉强得像是硬挤出来的。

　　乔新月嘴巴跑完火车，闻声终于舍得停了下来，“不胡说八道了，我们走吧。”
　　他撑开了手里的黑色大伞，伞面十分自然地微微倾斜着，待江沚步入伞下，伞面便将两人紧紧遮住。
　　-
　　两人一起步入雨中，幸运的是，这次的雨没下很久，两人走到半程时就停了。雨后气温上升，巷道里弥散着一股淡淡的白雾。

　　久久没露面的太阳也在这个时候现了些身影，巷口旁边人家院子种的三角梅生长旺盛，一大簇火红的花枝跨过矮墙，延伸到了道路上。

　　江沚蹲下身系鞋带，起身时乔新月就站在花枝旁，抬手摘下了一朵火红的花，黄昏的阳光给他的眼睫和鼻梁打下一片阴影。

　　江沚莫名的想拿出相机记录这一幕，但没有两秒功夫，对方目光转向了他，含笑道：“这花开得很好。”

　　和乔新月目光相撞，江沚忽然发现自己的心跳好像有点加快，他咳了咳急忙偏开头，“确实，开得很艳。”
　　“那我们走吧。”
　　“等一下。”江沚下意识大声道。

　　他是一个摄影爱好者，平时拍风景比较多，因为他觉得拍风景比拍人物有趣多了，但现在他却微微地改变了想法。
　　因为，乔新月简直太适合镜头了。

　　“怎么了？”乔新月歪了歪头表示疑惑，江沚手掌紧缩，指节弯曲着让指甲微微嵌进了肉里，深吸一口气才道：“学长，我可以给你拍张几照吗？”

　　“啊？”乔新月听到他这个请求明显愣住了，片刻后他神色微动，嘴角上扬：“可以，但是得把我拍好看一些哦。”
　　江沚猛地点了点头，原本蜷着的手掌才缓慢松开。

　　江沚身上只带有一台轻便的CCD，他打开CCD，让乔新月像刚才那样看向墙边艳丽的三角梅花枝。

　　看着镜头里那近乎完美无瑕的脸，江沚眨了眨眼睛稳住手中的CCD，然后按下了快门，一秒定格。

　　到了熟悉的岔路口，两人互道再见，乔新月往另一边方向迈开腿，但他走了没两步时，身后江沚就叫住了他。

　　疑惑回头，却见对方拿着手机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深褐色瞳孔闪着光：“学长，加个好友吧，回头我把刚才的照片发给你，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次。”

　　乔新月愣了两秒，随即抬起一只手抵唇咳了咳，才掏出手机：“可以啊，我扫你吧。”

　　扫码、请求添加、接受请求……一系列操作过后，江沚道了句再见便满意地捧着手机再次离开了。

　　乔新月站在原地，等江沚的背影拐入岔口、逐渐消失在眼前后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微信好友那多出来的油画雪山头像，慢慢地扯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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