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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谕
黎明前的青岚山巅笼罩着一层薄雾,晏昭蹲在溪边清洗剑上的血迹。冰凉的溪水冲刷着红尘剑身的纹路,将那些暗红色的痕迹一点点带走。
她身后不远处,云谏正盘坐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调息,白衣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呈现出暗褐色的斑驳。
这是他们离开青岚镇的第七天。那夜诛心刺被拔出后,云谏的修为不但没有受损,反而因破而后立,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晏昭能感觉到他周身气息的变化——不再是无情道那种令人窒息的威压,而是一种更为内敛深沉的力量,如同深海下的暗流。
"看够了吗?"
云谏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晏昭差点把剑掉进溪里。她回头瞪了他一眼,却发现仙君仍闭目调息,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谁看你了?"晏昭甩了甩剑上的水珠,"我是在想那些追兵。"
这七天来,他们遭遇了不下十波截杀。除了监仙司派出的金甲天兵,还有各色来历不明的散修和魔道中人。最奇怪的是,这些人似乎都对云谏身上的某样东西格外执着。
"不是追兵。"云谏缓缓睁眼,眸中的金色符文比往日更加明亮,"是猎犬。"
晏昭皱眉:"什么意思?"
云谏起身走到她身边,指尖轻抚过红尘剑的剑脊。剑身立刻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芒,与原本的赤色交织,形成奇异的流光。
"我体内有样东西,是他们想要的。"他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天道种子。"
晏昭的手一抖,剑尖在岩石上划出一道白痕:"传说中的...道种?"
云谏点头,撩起左袖露出手臂内侧——那里有一个拇指大小的金色印记,形状像是一颗发芽的种子,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无情道修至大成时,体内会凝结出一枚道种。"他解释道,"服之可直指大道,省去千年苦修。"
晏昭倒吸一口冷气。难怪那些追兵像嗅到血腥的鲨鱼,原来是为了这等至宝!她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变得难看:"所以监仙司对你下诛心刺,是为了......"
"活取道种。"云谏平静地接话,"死后的道种会失去七成药效。"
溪水哗啦啦地流淌,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晏昭盯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突然觉得无比荒谬——三百年前他们因情触怒天道,如今却又因这该死的道种被追杀。命运似乎总爱跟他们开玩笑。
"现在怎么办?"她甩干剑身上的水,"总不能一直逃下去。"
云谏望向东方渐白的天际:"去昆仑。"
"昆仑?"晏昭惊讶地抬头,"那不是......"
"我出生的地方。"云谏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也是天道枷锁最薄弱之处。"
晏昭突然想起星图中那座水晶宫殿。云谏很少提及自己的过去,她只知道他出身昆仑墟,是千年难遇的修仙奇才。二十岁便修成金丹,百岁突破大乘,三百岁时已是仙界赫赫有名的执刑仙君。
"去昆仑就能摆脱追兵?"
"不止如此。"云谏抬手结印,空中浮现出一幅地图虚影,"昆仑墟有座往生台,可以彻底斩断天道枷锁。"
地图上标注的红点正是他们现在的位置,而昆仑墟则在西北方向数千里外。晏昭估算了一下路程,就算御剑飞行也要大半个月。
"那就这么定了。"她收剑归鞘,"什么时候出发?"
云谏刚要回答,突然脸色一变,猛地将晏昭拉到身后。几乎在同一时刻,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精准地劈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找到你们了。"
空中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晏昭抬头,看见云端站着个金袍老者,手持一柄玉如意,周身环绕着九道金光。老者的面容模糊不清,却给人一种无法直视的压迫感。
"玉清仙尊......"云谏的声音紧绷起来,"没想到连您都出动了。"
金袍老者缓缓降下,落在溪水对面的岩石上。晏昭这才看清他的脸——与其说是人脸,不如说是一团人形的光,五官模糊得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
"云谏,你可知罪?"老者的声音如同雷鸣,震得溪水泛起涟漪。
云谏将晏昭护在身后:"弟子不知。"
"修无情道却动凡心,是为不忠;私放应劫之人,是为不义;盗取道种叛逃仙界,是为不仁。"玉清仙尊每说一句,手中的玉如意就亮一分,"三罪并罚,当诛九族。"
晏昭忍不住冷笑:"好一个三罪并罚!仙尊莫非忘了,三百年前是你们逼他杀我,如今又是你们要活取道种。到底是谁不仁不义?"
玉清仙尊的目光转向她,晏昭顿时感到一阵窒息——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神,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存在对蝼蚁的俯视。
"红尘道的小虫子。"仙尊轻蔑地说,"也配质问本座?"
他随手一挥,晏昭就像被无形的巨掌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云谏身形一闪,在半空中接住她,自己却被余力震得连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金血。
"没事吧?"他低声问。
晏昭摇头,握紧了手中的剑。这一击让她彻底明白,眼前的存在绝非他们能抗衡的——玉清仙尊是真正的上古金仙,修为比云谏全盛时期还要高出数倍。
"云谏。"仙尊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些,"念在你曾为仙界立下汗马功劳,本座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掌心浮现一枚晶莹的丹药:"服下忘情丹,亲手斩杀此女,道种之事既往不咎。你仍是执刑殿首座。"
忘情丹在晨光中泛着妖异的紫光,晏昭认出那是比诛心刺更毒的玩意——服下后不仅会忘记情爱,连七情六欲都会被一并抹杀,变成真正的行尸走肉。
云谏静静地看着那枚丹药,突然笑了:"仙尊可知,为何我当年能修成无情道?"
玉清仙尊显然没料到这个问题:"自然是因为你天赋异禀......"
"不。"云谏打断他,"是因为我心里装着一个人。"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劈得晏昭目瞪口呆。她转头看向云谏,发现仙君眼中的金色符文正在缓慢旋转,逐渐变成了一种温暖的金红色。
"无情道,是要先有情,再忘情。"云谏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我从未忘记过她,所以这道...从一开始就修错了。"
玉清仙尊的光影剧烈波动起来:"荒谬!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很清楚。"云谏握住晏昭的手,十指相扣,"三百年前我亲手将她打下诛仙台,以为这样就能保住她的魂魄。可我错了——真正的道,不该靠牺牲所爱之人来成就。"
随着他的话语,两人交握的手开始发光。红尘剑和无垢剑同时出鞘,在空中交织成一道金红色的光柱直冲云霄!
玉清仙尊终于变了脸色:"你竟敢......"
他的话没能说完。光柱中突然降下一道朦胧的身影,那是个穿着朴素的老者,手持一根青竹杖,笑眯眯地看着众人。
"小云子,总算想通了?"
云谏扑通一声跪下:"师父......"
晏昭瞪大眼睛。这貌不惊人的老者,竟是云谏的授业恩师、昆仑墟上一任掌门——清微真人?可传闻中这位真人不是早已羽化登仙了吗?
清微真人转向玉清仙尊,笑容不变:"小玉啊,欺负我徒弟算什么本事?"
堂堂玉清仙尊,竟被一声"小玉"叫得后退半步:"清微!你...你不是已经......"
"死了?"清微真人哈哈大笑,"修道之人,哪有什么真正的生死?"
他转向云谏和晏昭,眼中满是欣慰:"好孩子,你们的选择没错。天道无情,人有情。真正的长生大道,不该是断情绝欲的独木桥。"
玉清仙尊的光影越来越不稳定:"清微!你这是在质疑天道!"
"天道?"清微真人突然严肃起来,"你确定你侍奉的,真的是天道吗?"
他竹杖轻点,空中浮现出一幅巨大的星图。晏昭认出这是放大版的周天星辰运行图,但与寻常星图不同,这张图上标注着无数细小的红点,每个红点都延伸出一条黑线,最终汇聚到......
"这是......"云谏声音发颤。
"锁灵大阵。"清微真人冷笑,"所谓天道,不过是某些人维持统治的工具罢了。"
玉清仙尊的光影剧烈扭曲起来,像是信号不良的投影:"住口!你这是大逆不道!"
清微真人不为所动,竹杖再次轻点。星图上的黑线突然燃烧起来,化作一条条火蛇沿着来路反噬!玉清仙尊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光影如泡沫般碎裂消散。
晨光重新洒落山巅,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清微真人的身影也开始变淡,他慈爱地看着两个年轻人:
"去昆仑吧,那里有你们要的答案。"临消失前,他对晏昭眨眨眼,"丫头,我徒弟就交给你了。"
最后一缕晨雾散去,山巅重归平静。晏昭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云谏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走吧,去昆仑。"
晏昭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刚才那位...真是你师父?"
云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如假包换。"
"那他说的锁灵大阵......"
"到了昆仑就知道了。"云谏召出无垢剑,"现在,我们得抓紧时间。"
两道剑光冲天而起,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在他们身后,朝阳终于跃出地平线,将整片天空染成金红色,如同燃烧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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