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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Chapter 8
汉东省岩台市郊外,夜沉如墨。
“芳菲书院”的轮廓在荒凉山坳中匍匐,高墙电网切割着微弱的星光,几盏探照灯如同巨兽的独眼,冰冷地扫视着死寂的院落。空气中弥漫着山野的寒气和一种无形的压抑。
地下深处,禁闭室。铁门紧闭,唯一的通气孔透不进一丝光亮。张穆远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单薄的校服无法抵御地底的阴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尘土的腥气。意识在黑暗和残留的麻醉剂作用下沉浮,喉咙被扼住的剧痛反复袭来,母亲担忧的脸庞与钱卫东油腻的笑容、孙兴阴鸷的眼神在混沌中撕扯。他试图握紧拳头,指尖却只能无力地划过粗糙的地面,留下微不可察的痕迹。时间失去刻度,唯有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收紧。
思瑞集团京州分部,47楼指挥中心。
灯光通明,巨大的弧形屏幕上分割着卫星地图、实时热成像和不断刷新的数据流。空气紧绷,键盘敲击声密集如骤雨。李划站在屏幕前,深灰色羊绒衫的袖口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那副黑色磨砂合金框眼镜后的目光,如同穿透屏幕,钉死在岩台市郊那个坐标上。
“E&TSD最终确认,目标位于岩台市青峰镇以西五公里,‘芳菲书院’地下B区,具体坐标已同步至‘女武神’。” 陈锋的声音平稳,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指向屏幕上一个闪烁的红点。旁边窗口是书院建筑结构透视图,地下区域被高亮标注。
“沙书记批复呢?” 李划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所有背景音。
“刚收到加密回执。” 苏清快速调出一份文件,鲜红的电子印章赫然在目——汉东省委。“沙书记批示:‘情况已知悉,原则同意采取必要措施。确保人质绝对安全,行动合法合规,控制社会影响,行动细节报备。’”
“好。” 李划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仿佛这至关重要的批文只是流程中的一个注脚。他转向另一个通讯窗口,“雷蒙德,‘女武神’到位情况?”
屏幕上出现雷蒙德·哈姆紧绷的脸。他身着深黑色安保制服,背景是低空飞行的直升机舱内景象,螺旋桨的轰鸣被降噪系统过滤成沉闷的背景音。“A组已抵达书院外围三公里预设集结点,完成隐蔽。B组空中待命。地面渗透组确认目标建筑结构弱点。电子压制小组就绪,随时可瘫痪对方所有通讯及监控。狙击手已锁定关键火力点及出入口。” 他的汇报精准迅捷,不带一丝冗余,“李董,现场指挥由我全权负责,您必须留在指挥中心。岩台情况不明,对方狗急跳墙的可能性极高,您的安全是首要…”
“雷蒙德主管,” 李划打断他,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如同冰面开裂,“思瑞集团董事长,是我。”
指挥中心瞬间落针可闻。所有敲击键盘的手指都停顿了半秒,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雷蒙德的脸在屏幕光影下显得更加冷硬:“李董,这正是我的职责所在!您的安全关乎集团核心稳定!现场流弹、爆炸、冷枪,任何意外都不是指挥中心能预控的!我无法…”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风险评估意见!” 李划猛地向前一步,几乎逼近屏幕,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锋,穿透虚拟空间直刺雷蒙德,“我就问你,作为集团董事长,我有没有权力,指示安保部门,配合我前往现场执行营救行动?回答我,能,还是不能?”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钢珠砸在金属地板上,清晰、坚硬、不容置疑。空气仿佛凝固了。雷蒙德下颌的肌肉剧烈地抽动了一下,额角青筋隐现。他盯着屏幕那端年轻得过分却散发着绝对威压的脸庞,那双眼睛里没有少年人的冲动,只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属于最高权力掌控者的决断。几秒钟的窒息般的沉默后,雷蒙德从齿缝里挤出回答,每一个音节都重若千钧:
“……能。安保部门执行您的指令。” 他猛地偏过头,对着舱内通讯器低吼,“启动‘堡垒’预案!最高等级!目标:确保O…确保董事长绝对安全!重复,绝对安全!任何潜在威胁,授权一级排除!立刻执行!”
指令下达,雷蒙德转回头,眼神复杂地看向李划:“专车将在三分钟后抵达分部顶楼停机坪。我会在岩台现场等您。请您……务必听从现场安保安排。” 最后一句,带着近乎恳求的沉重。
“知道了。” 李划干脆地切断了视频通讯,仿佛刚才激烈的对峙未曾发生。他转向陈锋和苏清,“指挥权暂时移交陈主任。苏顾问,同步所有法律授权文件,准备善后预案,联系岩台地方应急部门待命,沙书记那边有任何新指示第一时间转我。” 语速快而清晰,不容置喙。
“明白!” 两人肃然应道。
李划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向专用电梯,深蓝色帆布包甩在肩后。电梯门合拢的瞬间,他抬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胸前心脏位置——那里,一枚三箭头环绕地球的徽记在深灰色羊绒衫下,烙铁般滚烫。
通往岩台的高速公路被深夜的寂静笼罩。那辆通体覆盖着内敛厚重金黄涂装的“汉A·SR001”,如同一道无声的金色闪电,撕裂黑暗。车内,李划靠在后舱宽大的航空座椅上,窗外飞掠而过的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灭的光影。他闭着眼,似乎在养神,但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指关节处那片食堂冲突留下的红痕和细微破口,在幽暗的光线下依旧刺目。
雷蒙德坐在他对面,腰背挺直如标枪,目光鹰隼般扫视着手中战术平板上传来的实时信息流,同时通过加密耳麦不断发出低沉的指令。车内异常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咆哮被顶级隔音材料过滤成遥远的背景,以及通讯频道里偶尔传来的、压得极低的确认声。
“空中B组报告,目标区域无异常电磁波动,地面无增援迹象。”
“电子压制小组已接管书院内部网络,监控画面循环播放,通讯静默。”
“渗透组确认,地下B区通风管道入口安全,可实施无声突入。”
“狙击手视野清晰,未发现高危目标。”
每一条信息都精准回传,勾勒出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雷蒙德抬眼,看向对面闭目的少年:“李董,五分钟后抵达预定接应点。行动将在您抵达指挥车后立即发起。”
李划缓缓睁开眼,目光沉静如水:“目标状态?”
“生命体征监测信号微弱但稳定,位于地下B区最深处的独立禁闭室。环境恶劣,存在脱水及低温风险。” 雷蒙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李划的目光转向车窗外沉沉的夜色,没再说话。指尖在冰冷的扶手金属边缘,无意识地轻轻敲击了一下。
岩台市郊,距离“芳菲书院”仅一公里的一处废弃矿场。巨大的矿坑如同大地的伤疤,在夜色中沉默。数辆经过伪装、涂着迷彩的厢式指挥车和突击车如同蛰伏的巨兽,隐藏在矿坑边缘的阴影里。
“汉A·SR001”无声地滑入这片临时营地,稳稳停在一辆体型庞大的指挥车旁。车门滑开,李划迅速下车,雷蒙德紧随其后,两名身着黑色作战服、手持短突步枪、戴着全覆式头盔和夜视仪的“女武神”核心安保成员如同影子般瞬间贴近护卫。
指挥车内灯火通明,巨大的屏幕墙几乎占据了一整面车厢壁。书院的三维模型、热成像图、人员分布、突击路线清晰呈现。几名身着同样黑色作战服的技术人员正紧张操作。看到李划进来,所有人动作瞬间一滞,随即更加挺直了脊背。
“李董!” 现场行动指挥官,一名代号“鹰眼”的魁梧汉子,声音低沉有力,“一切就绪!渗透组已就位通风口,强攻组锁定主入口及侧翼通道。电子压制持续有效。是否按计划行动?请指示!”
李划的目光快速扫过屏幕,定格在那个代表张穆远生命信号的微弱绿点上。它在地下深处孤独地闪烁,如同风中残烛。没有犹豫,他的声音清晰稳定,带着冻结一切的寒意:
“行动。首要目标:安全解救张穆远。清除所有抵抗。行动期间,保持通讯静默。开始。”
“行动确认!各组注意,阿尔法协议,执行!” 鹰眼对着耳麦低吼,手指在控制台上重重按下。
书院地下,禁闭室。
张穆远在冰冷和窒息感的反复折磨中,意识坠入一片混沌的泥沼。母亲憔悴的面容与病床的白色交织,钱卫东虚伪的笑容放大扭曲,孙兴阴冷的眼神如同毒蛇……最后,是李划那双在食堂喧嚣中骤然爆发出骇人寒意的眼睛,以及那句穿透嘈杂的“手,拿开”……
铁门外隐约传来沉闷的声响,像是重物倒地。紧接着,是某种金属被强行撕裂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异常清晰地从通风管道方向传来!这绝不是书院看守的动静!
张穆远残存的意识猛地一凛!求生的本能如同微弱电流窜过麻木的神经。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撑起虚软的身体,耳朵死死贴向冰冷的铁门。外面似乎有极其迅捷、刻意压低的脚步声,还有……一种极其轻微、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气流声?
突然!
“哐当——!!!”
禁闭室厚重的铁门,并非被钥匙打开,而是从门轴处被某种狂暴的力量硬生生撕裂、向内轰然倒塌!烟尘弥漫!
刺眼的白光瞬间涌入,如同灼热的利剑,刺得张穆远眼前一片空白,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在炫目的光晕和弥漫的烟尘中,他只看到几个高大、迅捷到非人的黑色轮廓,如同地狱冲出的魔神,挟着冰冷的杀气和硝烟味,瞬间突入狭窄的囚室!他们动作精准、狠辣、毫无声息,戴着覆盖全脸的黑色面罩,只露出护目镜下冰冷的电子眼,手中的武器闪烁着幽蓝的金属寒光。
一个黑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到他身边。没有询问,没有迟疑。一只戴着战术手套、稳定得可怕的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他的下颌,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防止他因应激而咬舌,又迫使他张开嘴。
“嘶——”
一股冰凉、带着奇异薄荷苦味的喷雾猛地灌入口腔鼻腔!这绝非书院那些劣质麻醉剂!一股清凉瞬间直冲头顶,混沌的意识如同被冰水浇透,竟猛地清醒了几分!喉咙的灼痛和窒息感奇迹般地被压制下去!
“目标确认!生命体征危急!注射B型稳定剂!准备转移!” 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冰冷无波的电子音在张穆远耳边响起,是那个给他喷药的黑影。
另两个黑影已如鬼魅般闪到门口警戒,枪口指向门外幽暗的走廊,姿态如同凝固的雕塑。走廊远处传来几声短促而激烈的交火声,伴随着沉闷的倒地声和压抑的惨叫,随即又迅速归于死寂。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硝烟味,顺着被撕裂的门洞汹涌地灌了进来。
张穆远被迅速架起。他的身体依旧虚弱,双腿如同灌铅,几乎无法站立。两名突击队员一左一右,如同铁钳般稳稳架住他的胳膊,力量之大却又不失控制,让他双脚几乎离地。他们移动的速度快得惊人,在狭窄、昏暗、弥漫着血腥和死亡气息的走廊里无声穿行。沿途的景象如同地狱的碎片:倒伏在血泊中、穿着书院保安制服的身影,被精准爆头的看守,被暴力破开的其他禁闭室铁门……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安静,只有突击队员战术靴踩过血泊的轻微粘滞声,和他们护目镜片上幽微跳动的数据流光。
不到一分钟,他们已冲至一条隐蔽的、向上延伸的狭窄维修通道入口。通道内没有灯光,只有突击队员头盔上射出的强光光束切割着黑暗。
“出口安全!接应点就绪!” 耳机里传来鹰眼的声音。
突击队员架着张穆远,毫不犹豫地冲入向上的通道。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机油和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张穆远紧闭双眼,任由身体被带着飞速移动,残存的意识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李划……他来了!
矿场临时指挥车。
李划站在巨大的屏幕墙前,如同礁石。屏幕上,代表突击队员的绿色光点簇拥着一个微弱的黄色光点(代表张穆远),正沿着预设的维修通道路线快速移动,即将抵达出口。代表书院内部抵抗的红色标记,在电子压制和精准打击下,已近乎熄灭。
“目标已脱离地下建筑!生命体征回升!B组空中掩护开启!” 鹰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
李划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松动了一丝。他没有说话,转身大步走向指挥车出口。
车外,夜风凛冽。矿坑边缘,一辆车身印着醒目的蓝色“十”字标识、但明显经过防弹加固的医疗急救车已经发动,后舱门敞开,两名身穿思瑞医疗部深蓝色制服、神情干练的医护人员已准备就绪。
几秒钟后,维修通道出口的阴影一阵晃动。两名“女武神”突击队员率先冲出,警戒姿态。紧接着,另外两名队员架着一个身影出现在惨白的车灯光柱下。
是张穆远!
他身上的蓝白校服沾满了污渍和尘土,脸色在强光下惨白如纸,嘴唇干裂,身体虚弱得完全依靠突击队员的支撑。额发被冷汗浸透,凌乱地贴在额角,眼镜早已不知去向。那双平日沉静锐利的眼睛,此刻空洞地大睁着,瞳孔因强光和剧变而微微涣散,残留着浓重的惊悸与茫然,仿佛灵魂还未从地狱的深渊完全挣脱。
李划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张穆远。没有任何停顿,他一步上前,动作快得几乎带出风声,越过了准备接手的医护人员,直接迎了上去。
“穆远!” 李划的声音低沉而急促,穿透了引擎的轰鸣和呼啸的山风。
张穆远涣散的目光似乎被这熟悉的声音刺了一下,艰难地聚焦,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是李划!不再是食堂里那个穿着校服的同桌,他穿着深灰色的羊绒衫,鼻梁上架着那副熟悉的黑色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不再是刻意维持的平静,而是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焦虑、如释重负以及一种……焚尽一切的余怒!
就在张穆远看清的刹那,李划已经伸出双臂,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将他从两名突击队员的支撑中用力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力量,近乎蛮横,勒得张穆远几乎喘不过气,骨骼都在微微作痛。李划的胸膛并不算特别宽阔,却在此刻坚硬如铁,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微微急促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物猛烈地传递过来。张穆远的脸被迫埋在李划的肩颈处,鼻尖瞬间充斥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干净皂角与顶级羊绒的淡雅气息,这气息如同一道坚固的堤坝,瞬间隔绝了身后书院方向飘来的血腥与硝烟。
“没事了……” 李划的声音紧贴着张穆远的耳廓响起,低沉嘶哑,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带着无法言喻的沉重与一种近乎誓言般的决绝,滚烫的气息拂过张穆远冰冷的耳垂,“我在这里。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绝不会。”
这声音,这拥抱的力量,这熟悉的气息,如同灼热的熔岩,瞬间冲垮了张穆远强撑的最后一丝意志堤坝。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被强行压抑的恐惧、屈辱、寒冷、虚弱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他的身体在李划怀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他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堵住,只能发出破碎不堪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眼眶灼热刺痛,滚烫的液体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李划肩头深灰色的羊绒衫,留下深色的、无声的印记。
李划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怀中颤抖的身躯彻底揉入自己的骨血,隔绝外界所有的寒冷与恶意。他微微偏过头,下颌紧贴着张穆远冰冷汗湿的额角,感受着他失控的颤抖和无声的崩溃,镜片后的双眼紧闭了一下,再睁开时,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的余烬。
“医疗组!” 李划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打破了这短暂而沉重的拥抱,“立刻处理!全面检查!保暖!输液!” 他一边下令,一边半扶半抱着几乎虚脱的张穆远,快步走向敞开的医疗车后舱。
医护人员迅速接手,将张穆远小心地安置在展开的担架床上,盖上厚厚的保温毯。针头刺入静脉,冰凉的药液开始流淌。氧气面罩覆盖上来。张穆远依旧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泪水无声地滑落鬓角,浸湿了担架上的白色枕单。他的目光失焦地越过忙碌的医护人员,茫然地投向车舱顶部刺眼的照明灯,仿佛还困在那片无尽的黑暗里。
李划站在担架旁,没有离开。他看着医护人员有条不紊地进行初步处置,看着监测仪器上代表张穆远生命体征的数字缓慢而艰难地回升。直到张穆远颤抖的幅度渐渐减弱,急促的呼吸在氧气面罩下变得稍微平稳,眼神虽然依旧空洞,但那份濒死的惊悸似乎被药物和温暖稍稍抚平。
“他需要休息。” 为首的医生低声对李划说,指了指监测屏上依旧虚弱的指标。
李划点了点头,目光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担架上脸色惨白、陷入昏沉睡眠的张穆远,仿佛要将此刻的景象刻入脑海。他抬手,极其轻微地、用指腹拂去了张穆远眼角残留的一点湿痕,动作带着一种与他此刻身份和氛围极不相称的、近乎温柔的笨拙。
然后,他猛地转身,大步跨出医疗车后舱。车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车内相对温暖的光线和医疗仪器的低鸣。
车外,夜色依旧浓重,山风更显凛冽。雷蒙德如同铁塔般矗立在几步之外,看到李划出来,立刻迎上。
“李董,书院已全面控制。主要目标周正宏、钱卫东、孙兴,及其核心打手共十七人,全部在逃窜或抵抗中被现场拘捕。行动过程无我方人员伤亡。地方应急和公安已接到我方‘有限度’通报,正在外围设置警戒线并接手部分现场。所有被捕人员将直接押送至集团ISD京州分部特别羁押中心,由苏清顾问团队负责后续审讯及司法衔接。” 雷蒙德的汇报简洁有力。
李划的目光扫过矿坑边缘。几辆装甲押运车已经启动,车灯刺破黑暗。隐约能看到被黑色头套罩住、双手反铐的身影被粗暴地塞进车厢。周正宏那身考究的西装沾满了泥土,头套下发出模糊的呜咽。钱卫东肥胖的身体像一滩烂泥,几乎是被拖拽着前行。孙兴似乎还想挣扎,被身旁的“女武神”队员一枪托狠狠砸在腿弯,闷哼着跪倒在地。书院那些所谓的“教官”和保安,更是面如死灰,抖如筛糠。
“清理干净。” 李划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所有证据链,钉死。尤其是那封匿名信和周正宏、钱卫东之间的资金往来。沙书记那边,天亮前我要看到一份完整的、能放在省委常委会桌面上的报告。”
“明白!” 雷蒙德沉声应道。
“回京州。” 李划不再看那混乱的收尾场景,径直走向那辆静静停在一旁、如同守护巨兽般的“汉A·SR001”。车门无声滑开,他弯腰坐进后舱。
雷蒙德迅速对现场做了最后的手势指令,也快步跟上,坐进副驾驶位。黄金中巴平稳启动,调转车头,汇入深沉的夜色。
车内一片沉寂。李划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仿佛疲惫至极。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和紧握成拳、指节依旧泛白的手,泄露着那尚未完全平息的滔天巨浪。窗外,岩台市稀疏的灯火飞速倒退,渐渐被无边的黑暗吞没。医疗车闪烁着蓝色的警示灯,紧紧跟随在后,承载着刚刚从地狱边缘夺回的生命,驶向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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