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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回去
循着路径往前走,两人行至沙滩边缘。
滩涂旁矗立着一块高耸的石碑,凑近细看,上面刻着三个大字——蓬莱山。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岛!
顾郾转身望了望身后这座大山,不禁感叹起来。
坤峨站在她身后,两人迎风而立。海风吹过脸颊,带着淡淡的咸意。
出是出来了。
可这还是古代啊!
外面是辽阔的世界,可是怎么回去呢?
顾郾站在沙滩上,发现脚下有个东西硌着,低头扒开沙子瞧去。
贝壳?
这颜色倒少见,青色,还以为是石头。
顾郾将它捡起,用手拂去壳面的细沙,壳身露出些许稀奇古怪的水印图案。
海风越刮越厉,贝壳上的水渍瞬间就被吹干了,图案也跟着彻底不见。
眼前的海面骤然翻腾如沸,浪花被掀得足有丈许高,又如雪崩样的降落。
水中发出剧烈炸响,携着震耳的轰鸣声,一条青色巨龙从深海里迅速冲起。
庞大的身躯划破海面,直蹿天际,密密麻麻的鳞甲泛着耀眼寒光。落下的水汽在云间凝成雾带。
顾郾被震撼得浑身一激灵,差点原地摔跤。
坤峨上前抱住她。
龙?
世上真的有龙!
青龙在天上盘旋了数圈,龙身渐收,鳞甲片片隐去。随后便化作个身着广袖青袍的老者,无半点声音地立在两人跟前。
老者上前拱手作揖,青袍闪着栩栩如生的龙纹暗绣,头上戴顶缀满彩宝的九旒龙冕。全身装扮十分华丽。
大海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水波不兴,丝毫看不出方才发生了什么惊变。
原来龙王早就在所有的贝壳上布下阵法,用以探寻蓬莱山避世不出的修仙者踪迹。
“吾乃东海龙王敖广,今日幸会二位仙友!”
东海龙王?
传说中有四海龙王……
这里是东海!
龙王不是神吗?神祇!
我居然见到神了!
顾郾欣喜不已。
坤峨回礼。
“不知龙王见我二人,有何要事?”
龙王将手微抬,海里顿时泛起层层叠叠的光带,一张深不见底的大网展现出来。
这网织得细密无隙,从四面八方将整个渤海死死围住,任何缺口都未曾留下。
“二位有所不知,在渤海深处,有一碎石。上古时期,女娲补天,恰逢补天石裂,这石才得以坠世,沉渤海。地脉灵气于海中养之千年,此石渐习镇水之术,日久,生出水络锁,尽封渤海通外海之海眼。吾察之时,已迟。虽为东海之主,能呼风唤雨、司冰控雪,无奈对其亦束手无策。以龙族水系神通击之,则力尽被锁吸,化为强锁之能。”
龙王袖袍大挥,空中浮现出一幅幅流光溢彩的画面。
“昔时吾族护海尚可无虞。然三月前,海眼全闭,渤水滞涩,未半月,灾祸接踵。海气郁结,鱼虾浮毙,渔民赖海求活,无物可捕,生路将绝。海水不流,盐卤难凝,黄海运之,价银翻涨。黎庶难得,久缺盐食,便生疾症,或头目昏眩、神气不振。长此以往,偌大渤海终化死海矣!”
“这种事,连你龙王这样的神都管不了,我们只是普通人,怎么可能管得了?”
顾郾非常不理解。
龙王叹了口气。
“此补天碎石,本无伟力,赖地脉灵力养之乃盛。尔等蓬莱弟子修持,借取周遭天地气,与碎石灵力同宗同源。唯同域灵气可破水络锁,此近旁独蓬莱修仙一派,是以解锁唯蓬莱弟子可为之。”
“所以说,非我们不可?但老话不是说,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定数吗?众生本来就各有各的苦,若事事都要救、人人都要渡,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
顾郾眼底不见丝毫悲悯,心中泛不起半分波澜,见状只是往后退了退。
这幻术里显示的锁可是个弥天大网,这么大的网,要解到何年何月?
这事我可帮不了,渤海这么大,想解那个锁肯定要废很多力量,我身上可没有那么多灵力。
看一眼坤峨。
只能靠你了。
“这……”
坤峨脸上泛起几分窘迫,也很为难。
我浑身的魔气,灵力根本就不纯,怎么帮你?
见两人磨磨蹭蹭没个准话,龙王只觉心头发堵,没了往日的威严,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两只粗糙的手背反复蹭着眼眶,带着哭腔。
“哎呦喂!这渤海的活路,难道真没了?两位仙友行行好,算我求求你们了,救救渤海吧!也救救我这把老骨头!一旦渤海的万千生灵遭殃,天道定会降下天谴,哎呦!到时候我这把老骨头,可怎么扛得住哟!”
说罢便摊开双手,往地上躺去,蹬着腿撒起泼来。
“要是今天你们不答应,不救渤海,哼!我就赖在这儿了,不起来!”
顾郾哪见过这场面,你好歹是个神,你……
快步跑去,扶起龙王。
只能帮他了!
她朝坤峨挤出个无奈的笑。
三人蹚着刺骨的海水沉到了海底最深处。
幽暗里晃过一丝诡异的荧光。
补天碎石!
那粒小石头的底下已经长出了无数条根茎,死死地扎进地下,在漆黑的海沟里绵延出几万里,仿佛迫不及待要把整片海域都拖进深渊。
生拔是拔不出来了。
小石头的上方,绞缠着一片遮天蔽日的暗褐色巨网。
每根绳子都粗得像沉船的缆绳,缠缠绕绕织成一片没有任何缝隙的天幕。网眼被黏腻的绿色汁液堵得严严实实,连最细的海沙都漏不过去,硬生生把两片海域拦成了生死隔绝的两半。
往两头望,望不到尽头,好似是从海沟的这头,铺到了另一边世界的极点。
水流被堵得发颤。
有些鱼群想冲过去,用身体把网撞散,每次都是滑溜溜地被弹回。
连阳光都透不了,压得人胸口发堵。
看来事情已经非常严重了!
顾郾难以置信地摸着这横亘万里的大网,扑面的窒息感涌来。
我嘞个……
这么大的网怎么解?
坤峨缓缓抬掌,白色的灵力从手中漫出,如涓涓泉水源源不断地涌着。
灵力顺着网线蜿蜒游走。
滔天大网被灵力裹住,剧烈震颤着,原本死死绞缠的绳子开始微微错开,挣出缕缕细如发丝的缝隙。
松动的迹象愈发明显。
龙王攥着胡须的手放了下来,眼底亮起光,请他们过来果然是对的。于是暗自感叹自己是多么英明神武。
大网像有吸力一样,坤峨伸出的手,已经无法再抽回去了。它贪婪地吸着坤峨体内滔滔不绝的灵力。
坤峨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飘了起来,眉梢渗出冷汗,他闭着眼睛,全神贯注。
将体内盘踞的魔气强行转化为灵气,尽数灌了出去。
大网自上而下逐渐松动,网中的缝隙不断拉大。可它铺展的面积实在太广,变成了吞不尽的深渊,这点灵力不过是杯水车薪。
依然还要很多灵力。
吸这么多,不得把人给吸干!
“喂,你还行吧!”
顾郾扯着嗓子喊道。
坤峨完全听不见,他周身的灵力正在被大网疯狂地拉扯。
冥界的轮回盘泛起瘆人红光,缕缕黑气破盘而出,直奔渤海。
黑气在海面盘旋了两三圈,卷出一个细小的漩涡,随即猛地扎向海底。
龙王手中变出几颗灵果,他边嗑着灵果,边眯着眼津津有味看戏。
顾郾攥紧拳头,双目圆睁,死死瞪着龙王。
“他要是有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龙王被这满是戾气的声音吓得一哆嗦,扭头看见顾郾咬牙切齿,想要活吃龙肉的模样,立刻扔掉灵果,转身就溜。
她眼疾手快,一把揪住龙王肩头上的鳞片,狠狠将他拽回来。
“敢跑?还不赶紧去帮忙!”
龙王痛得嗷嗷直叫,连连点头。
催动体内神力,掌心凝出大团金灿灿的光,往前推去。
神力刚触到大网,就被笔直地弹了回来。
顾郾和龙王都来不及躲,双双被这股反作用力掀飞出去老远,摔在海沙里溅起漫天浑浊。
又熬了片刻,水络锁终于应声而解。
眼前的天罗地网骤然失力。这些紧绷的灵力绳一根根松垮下来,顺着网面争先恐后地缩回了小石头里面,转眼所有的绳子都没了踪影。
那个令人发怵的大网消失不见了,一干二净!
渤海的水流瞬间活了过来,像憋足了劲的巨兽,之前凝滞的水势陡然腾跃着炸开。海底凭空掀起数丈高的巨涌。
暗流裹着碎沫重重砸向四周,海底的泥沙全部被翻了上去。
视野顿时浑浊不堪。
顾郾猝不及防,这种情况根本就站不稳,整个人直接被汹涌的水流给卷住。如落水的浮萍,在浪里飘来飘去,连抓个借力的东西都难。
龙王甩出一个金色的光圈罩住她,这才让她稳住了身形。
不远处的补天碎石,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块表面平平无奇,还沾着海藻的石屑。它静静地躺在岩礁旁边。
坤峨合起双眼,飘了下去。
顾郾上前抱住他,摸着他的脸颊。
“喂,你没事吧!”
龙王手指冒出几道金光,盘旋在坤峨体外。
“他身躯受损,亟需静养,此地不宜久留!”
龙王捡起补天碎石,放在坤峨的额间,小石头化作细碎光点融入他的体内。
坤峨的身体迸发出暖金色光芒,之前耗空的灵力如潮水般重新散回体内,苍白的脸庞有了几分生气。
顾郾会心一笑,救回来了!
那粒小石头融在他黑乎乎的心脏中,心脏褪去暗沉,化作颗鲜红透亮的七窍玲珑心,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起来。
龙王摆摆手。
瞬间,几道身影便闪现回了龙宫。
渤海生机恢复,海洋里的生灵都兴高采烈,嚷嚷着要举办一场海底盛宴来庆祝重获新生。
两人的名讳顿时响彻东海。
顾郾扶着坤峨,将他一个手臂搭在自己肩上,蹒跚挪步。
只感觉像愚公背山。
坤峨的身躯压得她胳膊发沉,宽大的衣袖像片云似的罩下来,几乎把她整个人都盖在里面。
“好重啊!累死了!”
她龇牙咧嘴,将坤峨放在房内的珊瑚床上。
往后退了两步,揉着胳膊,终于能松口气。
你可千万别死啊!你要是死了,谁来帮我找穿越回去的路。
摩挲着坤峨的手指,顾郾将眉头挤成一团。
屋内几个侍女脚步不停,手里的红木箱子摞得老高,络绎不绝地送入屋中。
这么多箱子,是要干嘛?
顾郾好奇地凑上前,指尖轻挑掀开箱盖。
哇!
满箱的金银珠宝立刻撞入眼帘,五颜六色的光在她脸上晃来晃去。
小心地掏出几串珍珠项链,全部戴在脖子上。
发财了!
龙王捋着花白的长须,含笑进门。
“可别见外!这些都是海域众族合力备好的谢礼。多亏二位施以援手,救渤海于危难。老朽代全族在此谢过二位恩人!今日入夜,东海特设盛宴,备下水族珍馔。若二位方便,还望到时赏光赴席,与我等共贺此喜!”
共贺此喜,救命之恩……
有了!
“龙王,我不要这些金银珠宝,我要拿救命之恩换一个愿望。”
“哦?”
……
龙王带着顾郾,来到了冥界的轮回盘前。
“轮回盘主魂魄转生,可映过往。众生前尘旧事、昔年印记,皆可在盘中显影。恩人既欲寻宿世踪迹,借其之力或有所得。”
“那要怎么借力?怎么看?我是从千年之后过来的,它能帮我回去吗?回到千年之后!”
望着眼前巨大的圆盘,顾郾内心十分激动。我终于要回去了吗?我等这天,等得实在是太久了!
“轮回盘只记逝然,不观将来。你若真曾在千年后历劫一世,盘内必定存有你那一世的时间印记。欲见过往,需得入盘。入盘后,就再无回头之路。若能循着旧梦轨迹觅得彼世的轮回脉络,或可重投千年以后,续往日生活。反之,便只能入现世轮回,再难折返。”
龙王跨出几步,挡在她前面。刚刚救下全族性命的救命恩人,可不能就这样没了。
“入盘与否,还当三思!”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龙王摇摇头。
轮回盘里流光溢彩,既似烈日悬于其中,明亮得让人睁不开眼,又像有无底深渊铺于其内,幽暗得让人分辨不清。
璀璨的光芒自盘中漫溢而出,细碎如金箔碾作的粉末,纷纷扬扬,洒在顾郾的身上。
照在她的眼睛里。
“我宁愿痛苦,也不要麻木!不管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我都必须要进去。因为,我必须要回去!”
顾郾从龙王身旁绕开,径直跃入轮回盘。
盘中乍起一阵亮色,顾郾就没了影子。
龙王捋了捋胡须,这人界女子胆量倒是非比寻常!说进去便进去了。
……
顾郾飘在混沌深处,所有的真相豁然明朗。
原来我从前,不过只是冥界的一缕孤魂。
天地浩劫降临之时,轮回盘将冥界所有灵识尽数吸入,碾作虚无,为何偏偏漏了我?
记忆中的轮回盘浑身萦绕着汩汩黑气。
魔气?
是这魔气!当年将我拦在盘外,护了我这抹残魂。
坤峨?
是他!是他在轮回盘中,他认出了我,所以不肯收我。
为了护我避开天地浩劫,时光扭曲之际,他把我送进了千年之后的世界。
原来不是我从现代穿越过来,而是我从古代穿越去了现代。
是他救了我!
也是他,在现代一直陪着我,他一直都在我身边,只是我从来都不知道。
现代世界在我走后,就消泯如渣,再无痕迹了。
天地浩劫,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那些不必担惊受怕、岁月静好的时光,已经变成了一场烟,再也回不去的美梦。
为何让我拥有未来,又让我失去未来?
还要在这里承受什么世界末日的痛苦。
为何命运非要如此戏弄我,如此想尽办法折磨我?
顾郾的眼角划过一滴泪。
我的世界,不会再有光明了!
轮回盘虚影流转,映出天地众生的日常百态。
欢笑与泪水交织,眷恋与怨怼纠缠。喜怒哀乐轮番上演,爱恨情仇层层叠叠。
她望着那些鲜活的画面,竟似也融进了那片热闹里,成了烟火中最不起眼的一粒尘埃。
转眼,又是自己之前在人界和天界的全部记忆。这次,所有的细节全部清晰起来。
“形神俱灭,我也要渡你!”
“授命于天,自当万死不辞!”
……
旧日自己的声音在耳畔不断回响,每句都撞得她心口发疼。
“师弟……”
众生皆苦,你我何时才能不苦?
……
顾郾消失在轮回盘的光晕里,丝毫痕迹都未留下。
坤峨膛间骤然传来一阵剧痛,好似万箭穿心。
他猛然睁眼,捂住胸膛,大口鲜血径直喷洒在地,染红了眼前的青砖。
“师姐!”
东海龙王敖广刚换上嵌珠缀玉的新衣,指尖拂过衣襟的褶皱,正准备出门赴海底庆功宴。
“阿郾在哪儿?”
一道凛冽的剑光已架上脖颈,寒气直刺皮肉。
“我能保你东海安稳,要取你性命也不过弹指间!”
伏羲剑!
龙王瞳孔一缩。
这诛神的上古利器,怎会落到这毛头小子手里?
“小、小友莫动怒!”
龙王后背直冒冷汗,声音发颤。
“呃……你说方才跟你一道的那位仙子?她求我赐道冥界通关符,说要寻回家的路,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入了轮回!她没与你提……嘛?”
“你是说,她入了轮回?”
“呃,是是是!”
龙王忙点头。
“此刻或许……早已投下一胎去了!”
龙王抖着手,梗着脖子不敢动半下。这剑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稍不小心就会要了自己的老命。
“带路!”
龙王僵着嘴,目光瞥向坤峨,手掌翻动,两人就到了冥界。
“就是这儿,就是这儿……”
龙王死死指着不远处泛着幽光的轮回盘。
坤峨闭了闭眼,将伏羲剑收回去。
二话不说,也跟着跳。
“痴、痴儿,都是痴儿……”
龙王快速扶正刚刚歪到脸上的龙冠,顾不上体面,尖叫着连滚带爬跑了。
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
阿郾,你在哪儿,我来寻你了。
轮回深处,那些藏在各个犄角旮旯的魔气,似乎都感应到了主人的气息,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是大王!是大王来了!”
“大王!大王……”
细细碎碎的呼喊声里满是雀跃,魔气团团聚拢在坤峨周身,像归巢的蜂群般盘旋缠绕,对魔子的臣服与膜拜是魔气的天性。
坤峨眼中凝着滔天的怒意,比阎罗还可怖三分,双手展开,全身骤然翻起层层的黑色焰浪。
“不想死的,带我去找她!”
魔子乃万魔之王,无魔敢违逆,违逆者死!
所有魔气都被吓得浑身颤抖,它们满是惧意,自动排列铺出条长长的通道。
顺着通道,坤峨化作道闪电,疾驰而去。
时间是一条单向奔涌的长河,从过去流向未来,永不回头。
未来的现代文明发展至亿万年后,天地归于混沌,与人类相关的痕迹尽数湮灭,所有辉煌化作尘埃。
盘古开天、女娲造人等神话重启,随后修仙者崛起于世。
很快,一场浩劫终结了所有仙神的故事,他们为护苍生全部陨落,仙道自此断绝,只余散落古籍中的零星记载。天地不再有仙神,幸存的世人将众仙神的旧闻记载于册,以传后世。
时间一如既往地向前飞逝,但文明的进程、朝代的兴替,却周而复始,在几乎一模一样的轨迹里重演。人类历史如同被注入了惯性,沿着古代到现代,现代到古代的顺序反复铺展。
从夏商周起,至现代社会,直到后来又再度毁灭。这相同的历程,已经在单向流淌的时间里,重复了千次。
每次只要天地归于混沌,就不再有任何幸存者,自然无人有命去观察这循环的规律。众生跟着一起从混沌到混沌,每次周期大约一亿万年,既已历了千次,此刻本应是千亿万年之后的现代社会。
然而,由于延续千亿万年的历史惯性偏差不断扩大,轨迹愈发难以复制。以前的事件经常会形成颠覆性错位。
时间与历史是密不可分的整体,不存在没有历史的时间,也不存在没有时间的历史。所以历史的熵增就代表着时间的熵增。
历史的熵增在本轮重复中达到了顶峰,早已超越了时间系统所能承受的极限。时间系统在本轮迭代结束后,将全面终结,永不重启。
无尽的重复之路终于出现了句号,未来与现在的时空已经全盘瓦解,现代社会不存在了。
过去的时空在孤立中独自走向熵增。受熵增影响,过去的时空,其左右两端也在同时瓦解。时空的瓦解代表着历史的瓦解。眼下,浩渺的时间长河,只剩一个被称作“东晋”的时代。
千亿万年前的东晋,疆域主体本在长江以南,由司马氏建立政权,并与北方少数民族形成对峙。但此刻的“东晋”,实际却盘踞于长江以北,由冀赵国掌权,仅靠残存的历史惯性保留了“东晋”这个名号,其余皆不相同。
时空的坍缩目前正朝着“东晋”两端逐步逼近,一旦这个年代完成崩解,时间本身便会失去全部的物理意义。以后,“时间”将不再描述宇宙规律。届时,世界将不会再有“时间”这个概念,过去、现在、未来的区别会完全消失。没有时间,万事万物无法演化、无法变化——细胞无法分裂,能量无法传递,生命的活动全部停滞,更谈不上有生命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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