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棵树

　　任泽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将两把晶核枪都留了下来。

　　林木对此倒没有什么反应，反正他只要能摆平这事就可以了。如果摆不平——她也不介意亲自摆平。

　　后面的几天，有关俩人的新闻层出不穷，虽然232城这些年觉醒晶核的人也不少，但是上一个像他们这样出尽风头的还是辛丰。

　　林木的白发实在是太过显眼，网上很快就集结了一大批她的粉丝，整天在论坛里吵吵嚷嚷说要拥护她成为232城新的女王。

　　任泽知道232城向来如此，这里无聊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太善于给人封神，然后再随随便便将其拖入泥潭。

　　他嘴上说着让林木别太在意，但自己心里却是蠢蠢欲动，不愿放过这来之不易的流量。

　　他迅速替林木开了一个个人账号，想着可以从中再捞一笔。

　　任泽：“老板，给你的账号起个名字吧。”

　　林木正坐在沙发上给阿姑试从安叔那里拿来的测试仪，她头也没回，“林木。”

　　“别这么敷衍嘛。”任泽坐到林木身边，给她调出了一个虚拟偶像的广告视频，“这种账号都很赚钱的，正好可以抵消一些韦家那边的赔偿。如果有多的到时候咱们三七分，您不会吃亏的。”

　　徐阿姑抬头瞪了任泽一眼，敏锐地问道，“谁七谁三？”

　　任泽摸摸鼻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继续笑盈盈地怂恿道，“起一个简单好记一点的，最好再带上个白字，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是您。”

　　林木看了一眼测试仪，取下夹子，“百分之三十，不算太高。”

　　即便阿姑原也知道自己没有天赋，听到这么低的数字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招了招手，让一旁坐在地上的大宝也来测测。

　　任泽一屁股坐在了林木和大宝中间，“要不就叫白分之三十？白三十？白三？”

　　这名字听得阿姑差点没有喘上气来，她刚想嘲笑，忽然又意识到任泽已经是这个屋里最聪明的孩子了。她命苦地摇了摇头，下楼继续研究自己的营养膏。

　　林木被任泽挤得没辙，她刚想发作，又想到任泽这几日天天跑去韦家道歉的模样，叹了口气，“就叫白杉吧。”

　　任泽高兴得从沙发上弹起，“好嘞，还是老板您名字起的好，既有特点，还还原了您……”

　　林木挥挥手，打断了他的奉承，低着头，给大宝的手指夹上了夹子。

　　大宝这俩日和林木已经混得很熟了，那夹子夹在指尖又很不舒服，林木每夹上一个大宝就将它扯掉。

　　俩人就这么来回拉扯了几个回合，徐大宝终于忍不住抽回手，瘪着嘴说道，“痛。”

　　“坚持一下。”

　　林木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心，刚准备开始新的一轮，就听见一旁的任泽得寸进尺，舔着脸继续开口，“老板，还需要拍张您的照片，证明身份。”

　　说完，他三俩下扯下徐大宝手上的夹子，挥了挥手，“大宝，你去找些道具，咱们给你林木姐姐拍俩张照。”

　　任泽倒不是不信安徒生，但他很难相信眼前这破玩意能测出安徒生自己都没见过的东西。

　　大宝本来就坐不住，听到任泽的话甩开了缠在手上的电线，“蹭蹭蹭”的跑回屋里，高高兴兴地找出了自己珍藏已久的超人披风、小熊帽子和瓶盖项链。

　　不过林木全都拒绝了。

　　她拒绝了花里胡哨的装饰，但最终被任泽和大宝磨得不行，只同意拍摄一张照片。

　　任泽兴奋地指挥着大宝去收拾一处干净的背景，让林木掏出晶核枪开始指导她的动作。

　　任泽想要的是那种又帅又飒的大片质感，林木的四肢却像是硬了八百年的僵尸，怎么摆都像是假人模特。

　　几人一直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最终，林木的耐心被俩人完全消耗殆尽，怒气冲冲地甩开俩人，回到了自己屋中。

　　任泽也在楼梯的角落里，偷拍到了最符合他要求的背影照。

　　那天夜里，“白杉”横空出世，仅凭一张背影照，就在232城的社交平台拥有了超过十万的粉丝。

　　任泽一晚上都在沙发上关注这个账号的数据，忙着和闻着味道而来的广告商们周旋，却未留意，身旁那个指针早已过半的测试仪。

　　*

　　由于账号的原因，林木现在的热度比原先又更上了一次楼，她被任泽强行要求在家避避风头。

　　任泽仍在韦家和医院之间来回辗转，林木不知道他那边的进度如何，不过每天都是愁眉苦脸。

　　她终于有空开始研究从安徒生那儿拿来的大大小小的发明，空了时会和大宝阿姑一起聊天扯皮，晚上再和袁锦通通电话。

　　林木不知道袁锦经历过什么，但她仿佛能将林木看透。俩人通话时，她总会看似无意地提起232城本地的风土人情，也会教她一些待人处事的细节——虽然林木并不需要。

　　一天晚上，林木挂了和她电话，打开自己本子，在封面那页俩个手拉着手的小人后面，又加上了一个小小的人。

　　林木趴在床上，咬着笔，将那个小人的头顶左侧涂黑，表示那里有一块纹身。她举起本子，还是觉得缺了些什么，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围裙阿姑和大头大宝。

　　林木左右看看，终于觉得差不多，准备给几人再加了些细节，就听见了有人上楼的声音。

　　她的耳朵微动，眸子却沉了下来。

　　*

　　任泽不明白大宝去送个菜怎么送了那么久。

　　今晚阿姑又发明了俩种营养膏的新吃法，他和大宝都被强行灌了俩碗，怎么能轻易放过林木。

　　大宝似乎很喜欢林木，这几天他把自己从小到大的所有玩具都找了出来，从最简单的积木开始，一件一件的和林木分享。

　　其实那天拍照时任泽就隐隐感觉到了俩人相处的模式，他知道大宝的性子，除了阿姑和自己以外，他几乎不与其他人说话，所以任泽还诧异了好一阵子。

　　但让他惊讶的却远远不止于此，他没想到，他那喜怒无常的老板，居然真的会耐心的和大宝玩他那些幼稚的过家家，而且一玩就是一个下午。

　　任泽感觉自己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确实为大宝能够交到一个新朋友而感到高兴。另一方面，他的心里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他的老板很少对他这样和颜悦色过。

　　所以今天尝到阿姑的黑暗料理，他才会撺掇着大宝去给林木送去，想要看看她的反应。

　　结果，他在楼下等了许久，都没听到上面的动静。

　　依他对大宝的了解，他应该咋咋呼呼的和他的好朋友分享新菜，然后……

　　任泽的笑容凝固在嘴角，他突然开始心慌，三步并作俩步地跨上台阶。

　　林木这俩天在家里脾气表现得太好，任泽都快忘了她发怒起来是什么样子。

　　但是…

　　不会吧……

　　只是试试新菜，总不能真出什么事吧。

　　……

　　“砰——”

　　任泽一把推开了林木的房门，难以置信地扫视着屋内发生的一切。

　　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的多。

　　整个屋内一片狼藉，那俩盒营养膏已经全部扣在了徐大宝的脸上和沙发上。

　　徐大宝斜躺在沙发上，脸上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

　　而林木——

　　林木跪坐在他的身上，双手死死的掐着他的脖子，她的表情看不出一丝波澜，就和那天在清道夫大厦开枪时一样。

　　任泽从推开房门的一瞬就愣在原地，直到看到大宝扑腾的双手渐渐垂下时才反应过来，他冲到林木身旁，狠狠地将她推开，“你在干嘛？！”

　　他又一次看见林木瞳孔中一闪而过的金色，但他顾不上了那么多，拿起了桌上的温水给大宝灌下，蹲在他身边，一点一点地替他顺气。

　　林木就站在俩人旁边，沉默不语。

　　就在任泽以为她不会解释时，林木却缓缓开了口，“他发疯了。”

　　“我看你才是疯了！”

　　任泽猛地从地上弹起，指着林木的鼻子骂到，“他只是想来给你尝尝阿姑的新菜，他根本没有坏心，你有必要吗？”

　　林木双眉紧蹙，她没有说话，眼底却是浓浓的不解。

　　“他疯了。”

　　林木又重复了一遍。

　　她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徐大宝的身上，林木微微抬了抬下巴，“你，自己跟他说。”

　　徐大宝窝在沙发的角落里，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他迷茫地望了一眼任泽，然后拼命的摇头。

　　“林木！林老板！”

　　任泽见林木仍是这幅不知悔改的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再难维持先前的体面，冷笑道，“大宝他不是普通人，如果他真的有不小心冒犯到你的地方，我替他向您道歉。”

　　林木没有理他，她继续盯着徐大宝，双眼微眯，“你为什么不说？”

　　她如今的模样着实有些骇人，徐大宝被她盯得说不出话来，他跌落沙发，扯住了任泽的裤腿，“阿泽哥……”

　　任泽蹲下身子，抱住了大宝，“林老板，我们家里只能养得起一个智障儿，还是请您另寻他处吧。”

　　袁锦几天的培训似乎起了效果，林木顿了好几秒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摩挲着下巴，像是在做阅读理解，“你是在骂我？还是在赶我？”

　　“都有。”任泽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时间，“就不留您吃饭了，好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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