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雪里埋了吻

　　电影落幕，崔霁退出账号，站起身，弯腰抱起崔亦恒，低头吻了吻弟弟的额头。

　　“要走了吗？霁哥。”雷霄阳放下手里的薯片，走上前去。“嗯。”崔霁淡淡点头，“帮小恒把作业收好。”他单手抱着人，另一只手拿手机给司机打电话。司机是崔明远安排的，盯上崔家的人很多，他不太放心其他人在崔霁身边，担心有人做手脚。

　　雷霄阳关掉了电视，蹲下身来，把笔放进笔袋里，再把书本一个一个装进包里，有些失望地答应：“哦。”他的动作快，没一会儿就收好了，拎着书包跟在崔霁后面出去。

　　崔明远给崔霁置办的房子离比弗利山庄很近，但是在郊区，比较安静。司机来得很快，崔霁抱着崔亦恒上了车，雷霄阳将书包放在后座，朝崔霁点点头，看着黑色的保时捷卡宴带着阵风从眼前驶离。

　　房子在琳达弗洛拉路，924号庄园。

　　车驶在路上，崔亦恒被放在后座，一边是书包，一边是哥哥。周围的景色被夜熏得发黑，稀稀疏疏的房子连着绿化带模糊一片，偶有一些路灯亮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谧的夜无限延伸。

　　崔亦恒不自觉捏紧衣角，往哥哥那边靠了靠，低头看着鞋尖，让自己尽量不注意车外浓烈的夜色。哥哥放下手机，看着害怕到不知所措的人，心下了然。
　　怕黑。
　　为什么？

　　带着炙热体温的手落在发顶，莫名熟悉的栀子香随之而来，一同来到的还有像天使般的声音。
　　“我一直在，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相信我，好吗？”

　　一直在吗？
　　当时的崔亦恒持着怀疑的态度，不会一直的，这话，也在几年后，有了验证。

　　车内的灯被打开，暖色的光映在脸上，蓝色的眼睛折射出近似哀求的情绪。崔霁的心颤了颤，伸手抚上弟弟的脸，盯着那双眼睛，思绪又被拉回那年雪茫茫的冬天，那个曾许下的愿望。

　　14年，他真的开心吗？
　　在美国过得真的好吗？

　　崔霁在国内的五千一百一十四天，每一个宁静的夜晚，都会想到的问题，终于快有了答案。

　　崔亦恒看着哥哥，读懂了奇怪的情绪，咬了咬唇，抓着哥哥的手，很轻地回应了一句:“好…过得很好的…”既像是对自己的低语，又像是回答那个，没有说出口的提问。

　　忽然红了眼眶，他很少哭。
　　在竞争压力太大自残的时候没哭，在被合作方为难喝到胃痛的时候没哭，在一个人到处奔波的时候也没哭。
　　他总觉得自己坚强到可以面对任何事，却看到弟弟过得不好还说好时心疼得掉了眼泪。

　　眼泪模糊视线时，一只手擦去了溢出来的泪。不熟练的动作，连指尖都有些发抖，慌张到话都结结巴巴。
　　“哥…哥哥…不要哭了…没…没关系的…有…有什么…事挺过去…就好了…”

　　司机升起挡板，没有说什么，开着车进了庄园。

　　车稳稳停下，司机没有打扰，下车拿着车钥匙，恭敬地等人下来。

　　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崔亦恒不会安慰人，没有过多说话，任着崔霁发泄情绪，他不懂哥哥为什么哭，也不懂哥哥为什么会在自己面前展示脆弱的一面。

　　在山姆买的东西已经被佣人放置好了，卧室是崔霁自己安排的，崔亦恒的房间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比较方便。

　　洗漱完后，崔霁穿着黑色的睡衣站在厨房，熟练地热好牛奶。乳白色的液体盛在陶瓷杯里，冒着热气。修长的手指握住杯柄，缓缓走上楼，敲响房门。门开得很快，白色睡衣里的人出现，乖得漂亮的脸占据大半视线。

　　“喝点牛奶睡，助眠。”崔霁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维持着哥哥这个角色该有的表现。崔亦恒双手接过陶瓷杯，猝不及防得被烫了一下，幸好崔霁没有松手，不然，牛奶会洒了一地。
　　崔霁随手将杯子放在门边的展示架上，拉过弟弟有些烫红的手，不轻不重地碾过去，激起一阵痒意。“涂点药。”说完，转身去找医药箱了。

　　药箱被提过来，里面装着一些常用药。上完药后，牛奶也冷了。崔霁端着杯子，皱了皱眉，想再去热一会儿。崔亦恒扯着哥哥的袖子，从他手中抢过牛奶，一饮而尽，液体残留在嘴角，崔亦恒感觉尴尬，不自然地擦了擦。

　　他没说什么，只是拿过陶瓷杯，转身准备离开。

　　“哥哥。”崔亦恒叫住他，一时着急，就抓着他的手臂。他回头，看着崔亦恒，眼神明晃晃地是疑问。反应过来，松开了手，声音因为紧张而断断续续的。
　　“哥哥…我…我害怕…不要走…好不好？”

　　崔霁反握住弟弟的手，令他安心的体温传来，“乖，哥哥不走，去放了杯子就来陪你。”崔亦恒点点头，望着哥哥的背影，出神得想着。

　　房间里放了一只很大的玩偶，是崔亦恒自己挑的，从小他就喜欢在睡觉的时候抱着玩偶，有种被玩偶抱着的错觉。崔霁对此没有异议，只要弟弟开心，怎样都行。

　　庄园里的灯关得差不多了，留着走廊的灯没关。床头的台灯亮着，崔霁脱了鞋上床。被子鼓起一大块，只露着双漂亮得蓝眸，正盯着自己。他笑了一声，拉开被子，一团白色的人，像小猫在筑巢，建立领地。
　　“小猫。”
　　“嗯？”
　　“我不是小猫…”
　　“我知道，小猫。”

　　被哥哥调戏一番，崔亦恒羞得红了脸，他没听过这样的称呼，在学校大多是充满恶意的外号，习惯了就没觉得有什么。崔霁俯身靠近，呼吸喷洒在脸上，夹杂着挑逗的意味:“小猫，怎么这么不经逗。”

　　崔亦恒一头扎进被子里，用枕头遮住通红的脸，企图掩饰自己的情绪。头顶传来一声低笑，下意识缩了缩。
　　“好了，不逗你了，睡觉吧。”话落，一个高大的身躯贴上来，崔亦恒整个人被抱住，有点不适应。刚准备说话，就听见均匀的呼吸声环绕在耳畔。
　　哥哥睡着了。
　　算了，就这样抱着吧，很温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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