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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陈楠荞忽然觉得嘴里的雪糕甜味变苦了,像掺了点涩,胃里跟着翻腾,她赶紧别开视线,正好撞进江阳看过来的目光里。他眼里的冷意散了些,不再像刚才那样硬邦邦的,甚至还朝她轻轻点了点头,那一下,像颗小石子投进心里,漾开圈软乎乎的涟漪。
“走吧,先回所里。”陈浩拍了拍她的胳膊,语气放软了,指腹带着点糙,“你爸还在等你吃饭吧?录完笔录我送你回去。”
陈楠荞“嗯”了一声,跟着往警车走。经过江阳身边时,听见他凑在李圣经耳边低声说:“袋子里的东西,验出来是什么,你自己清楚后果。”声音压得低,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硬气。李圣经的身子猛地一颤,头垂得更低,再也没敢吱声,肩膀垮着,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坐进警车后座,陈楠荞回头望了眼那棵梧桐树。树影已经拉得老长,斜斜地铺在地上,地上还留着几滴融化的雪糕渍,浅褐色的,像几滴没干透的眼泪。她忽然想起昨天在天台,江阳挠着头问“我有那么可怕吗”,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警车刚驶离巷口,天就暗了下来,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车窗上,没一会儿就织成了雨帘。陈楠荞从车窗往外看,江阳正靠在墙边,指尖夹着根没点燃的烟。他抬手想把烟往嘴里送,指尖刚碰到嘴唇,忽然顿了顿,接着把烟揣回兜里,夹烟的那只手轻轻锤在身侧,动作里带着点说不清的烦躁。他穿一身黑,冲锋衣的拉链拉到胸口,风掀起衣角,露出里面的白T恤,同色系的裤子和运动鞋,衬得他身形挺拔,站在雨幕里,像棵扎了根的树。陈楠荞趴在车窗上,一直望着他,直到他的身影缩成个小黑点,才收回目光。
到了派出所,笔录室的白炽灯亮得晃眼,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响,敲在心上,透着股说不出的严肃。陈楠荞盯着面前桌上的热水,纸杯里冒着细细的热气,是刚才江阳送来的——他进来时,手里端着两杯,一杯放在她面前,没说话,只点了点头就走了。
“陈小姐?”一阵熟悉的女声把她拉回神,抬头一看,是上次前台的女警察,手里拿着件黑色尼龙外套,“空调有点足,别冻着,外面还下着大雨。”
衣服递过来时,带着股淡淡的皂角香,和江阳身上的味道一样。陈楠荞刚接过来,隔壁审讯室就传来怒吼:“李圣经,你给我老实点!铁证如山还想狡辩?那袋子里的东西,够你蹲好几年大牢!”是江阳的声音,沙哑着,却透着股狠劲。
她竖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清晰得很——李圣经双手双脚被铐在审讯椅上,声音发颤:“警官,我真不知道那是啥!他说是好东西,我就……”
“他是谁?”江阳打断他,语气冷得像冰。
李圣经猛地闭了嘴,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刚才的嚣张劲儿全没了,气势一下子矮了半截:“我、我……”
“别跟我装蒜!和你同伙的人已经招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江阳的声音更沉了,带着股压迫感,“你再不说,等验出来结果,想认都没机会。”
陈楠荞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样子——眉头拧着,眼神锐利,像头盯着猎物的狼。正想着,身旁的女警轻叹一声:“江队刚来没多久,业务能力没的说,对案子向来较真。”她顿了顿,故意压低声音,眼里闪着八卦的光,“不过啊,江队对你倒是蛮细心,你身上这衣服,就是他的。”
陈楠荞的脸“唰”地红了,像被火烤了似的,赶紧转移话题:“那个……您叫什么名字?上次来太急,没顾上问。”
女警眼睛一亮,笑意藏都藏不住:“原来你还记得我!我叫苏禾。”
“苏姐好。”陈楠荞接过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外套的布料,皂角香混着暖气,莫名让人安心。
“说起来,江队平时可有洁癖。”苏禾突然开口,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上次陈队午睡冷,想借他的外套搭搭,结果江队看了陈队半天,扔了几张报纸过去,气得陈队吐槽了好几天。”
苏禾笑得眉眼弯弯,陈楠荞却没接话,心里头暖暖的——原来他不是对谁都冷,只是没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她摸着外套,忽然觉得这人像颗裹了层硬壳的糖,剥开里面,是甜的。
隔壁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李圣经的哭诉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江阳的声音偶尔传来,比刚才缓和了些,大概是李圣经招了。挂钟的“滴答”声忽然变得清晰,和窗外的雨声交织着,织成一张软乎乎的网,把笔录室裹得暖暖的。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点沉稳的节奏,陈楠荞下意识抬头,正好撞见推门进来的江阳。他的头发湿了,额前的碎发贴在皮肤上,水珠顺着发尾流到脖颈,衬得脖颈线条愈发清晰。陈楠荞盯着他,没挪开眼——上次在天台没敢仔细看,这会儿才发现,他的睫毛很长,湿了之后更显密,鼻梁也挺,下颌线绷着,透着股英气。
江阳走到苏禾身旁,声音带着点刚审完案子的沙哑:“笔录还有多久?”
“快了,最后核对下时间线就行。”苏禾头也没抬,笔尖飞快地动着。
江阳点点头,转头看向陈楠荞:“陈队有事走了,托我送你回去。”他瞥了眼窗外,雨还下得急,“等雨小点儿,咱们再走。”
“嗯,麻烦你们了。”陈楠荞小声说,心里头有点甜。
“刚才喊那么大声,嗓子没事吧?要不要喝点水?”话一出口,陈楠荞自己都愣了——她怎么就问出口了?
江阳显然也没想到,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像被风吹动的柳叶:“不了,谢谢楠荞关心。”他转身要走,又停下,回头对苏禾说:“热水要是凉了,麻烦苏姐给她倒杯热的。”语气里带着点玩笑,眼神还往苏禾那边瞟。
苏禾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知道了知道了,你俩的事,别麻烦我。”
门被轻轻带上,笔录室里又静了下来。苏禾给陈楠荞倒了杯热水,凑过来挤了挤她的胳膊,眼里的八卦都快溢出来了:“看到没?他刚才笑了!这说明啥?拿下他,你已经成功一半了!”
陈楠荞没说话,低头盯着杯子里的热气,心里头嘀咕:但愿吧。
“对了,笔录得签字。”苏禾想起正事,把笔录本递过来,指了指右下角,“在这儿签上你的名字。”
陈楠荞签完字,又等了半个多小时,雨终于小了,变成淅淅沥沥的毛毛雨。苏禾有事先走了,陈楠荞看着窗外,心里头惦记着爸,想早点回去。她走到大厅门口,没带伞,正准备把江阳的外套罩在头上冲出去,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力,把她扯了回来。
“喂,你干嘛呢?”江阳的声音带着点无奈,“你不心疼我衣服,我还心疼呢!不是说好我送你回去?”
陈楠荞回头,把外套塞回他怀里:“你不是有事吗?还给你,省得你心疼。”
江阳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外套,上面还留着她的温度,嘴角扯了扯:“走吧。”他走到大厅角落,拿了两把伞,递了一把给她,“撑着,别淋着。”
“哦。”陈楠荞接过伞,语气贱兮兮的,故意逗他。
江阳听了,也学她的语气:“冷血动物送你回家,荣幸不?”
陈楠荞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疑惑:“你看见了?”
“看见啥?”江阳装糊涂,迈步往前走,“走了,待会儿雨又大了。”
陈楠荞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追上去:“喂,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看见我写的字了?”
雨丝被风卷着打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陈楠荞攥着伞柄,快步追上江阳,水花溅湿了鞋尖,也顾不上:“你肯定看见了!不然你咋知道‘冷血动物’?”
江阳脚步没停,冲锋衣的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的黑T恤。他侧头看她,发尖上还挂着雨珠,眼神里带着点笑:“看见你想把我外套当雨衣,被抓包了还想赖账。”
“我才没赖账!我说的是墙上的字!”陈楠荞有点急,语气也认真了些,脸颊鼓鼓的,像只气呼呼的小河豚。
江阳停下脚步,回头看她,雨丝落在他脸上,他抬手抹了把:“好了,姑奶奶,雨越下越大了,先上车行吗?”
陈楠荞哼了一声,没再追问,快步走到车旁,伸手拉车门,拉了好几次都没拉开。江阳站在对面,忍不住笑出了声,肩膀微微抖着。
“你笑啥?”陈楠荞瞪他。
“没笑。”江阳憋着笑,指了指车门,“现在拉,能开了。”刚才他故意锁了,就想逗逗她。
陈楠荞没理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心里头却有点甜——他好像,也不是那么高冷。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雨幕里,雨刷器规律地左右摆动,刮掉车窗上的雨珠。车内很静,气氛有点微妙。陈楠荞侧头望窗外,雨丝密集如帘,把外面的世界晕成模糊的色块,路灯的光透过雨帘,变成一团团暖黄的光晕。
江阳专注地握着方向盘,目光落在前方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路面上。他时不时用余光瞥她,每次都看见她望着窗外发呆,眼神呆呆的,不知道在想啥。他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问问她爸的花店筹备得咋样了,问问她昨天摔的伤好了没,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怕打扰她。
车子驶入平安园,小区的排水不太好,路面积了不少水。江阳放慢车速,小心翼翼地避开深水坑,生怕溅到她。
“就停这儿吧,再往前,你不好开出去。”陈楠荞出声打破沉默,指了指前面的路口。
江阳点点头,缓缓停车熄火,转身从后座拿了把伞递给她:“拿着,雨还没停。”
“谢谢。”陈楠荞解开安全带下车,撑开伞,侧身关车门时,又探进头,大声说:“回去路上小心点!”雨声大,她怕他听不见。
江阳点点头,看着她走进楼道,直到楼道的灯亮了,才发动车子离开。
回到警局,江阳的裤脚和衣摆都湿了,头发也湿漉漉的。一进大厅,王晨宇就贱兮兮地跑过来,攀着他的肩膀:“哟,送美人回来了?”
“撒手。”江阳甩了甩胳膊,没甩开。
王晨宇凑得更近了,语气暧昧:“我说,陈楠荞对你是不是有意思?上次我见她看你的眼神,啧啧,比小孩的鼻涕还能拉丝。”
江阳脚步顿了顿,侧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笑:“我看你比小孩的鼻涕还闲。”
“哎,你咋骂人呢!”王晨宇追着他,“等等我,跟我说说,你俩进展咋样了?”
江阳没理他,心里头却想着刚才陈楠荞气呼呼的样子——她瞪人的时候,眼睛圆圆的,像只炸毛的小猫,可爱得很。他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刚才审案子的疲惫,好像都被这股甜意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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