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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酒送别
风平浪静的三个月过去了,和亲之期近在咫尺。宫中准备了宫宴为平沅公主饯行。
其中自然也有陪嫁而去的官家小姐们,郭湫玉也在其列。
银杯金盏里盛满晶莹的酒水,月华流淌,水面上铺了一层淡淡的琥珀光。
宴席上光影交错,众人推杯换盏。酒色肉香,琼林玉液,歌舞齐奏,郭湫玉却觉得眼花缭乱,没有喝醉酒但身上没力气,随即离席,在宫墙里走动。
晚风不冷,却能够把人吹醒,本该安静的庭院被一阵箫声打破寂静。
这箫声……好生熟悉,这正是那日我在大慈寺听见的箫声!郭湫玉猛地惊觉。当即顿下脚步,细细聆听着声音是从何处传来,听声溯源,蹑手蹑脚地找过去。
灯火稀薄,却刚好能看清脚下的砖瓦。
她猫着身子,像是在等一条鱼儿上钩,一点也不敢惊动平静无澜的湖面,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打断这箫声。
南梁后宫郭湫玉素来熟悉,这庭院本就是给后妃们乘凉用的,只是在宫中位置偏远,在东北最深的一角,因而没什么人去,也很少有人打扰。
她壮着胆子走去,遇水亭中斜坐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自己执箫吹奏,冷冷清清的月光洒向亭子,在这无人的角落显得他无比孤寂。
他静静地吹奏着箫,箫音深沉却不凄惨,入耳空旷寂寥。郭湫玉就着清冷皎洁的月色,眼前出现了辽阔无边的大漠。
那人一曲终了,侧身向郭湫玉投来目光。
淡淡的月辉,薄薄的灯火,郭湫玉却觉得那人的目光如火炬般明亮。
“这位小姐,可是迷路了?”眼前的男人收回长箫,声音温和地问道,面上浮现出浅淡的、礼貌的微笑。
郭湫玉行了一礼,“迷路倒是其次,我是被阁下的吹奏吸引而来的。”她老实回答。
郭湫玉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刚刚的眼神明明似冰刀般锋利森冷,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感觉,仿佛下一刻就要长刀出鞘,大开杀戒了。却又在一瞬之间温柔地开口,月色朦胧,也让人恍惚,饶是郭湫玉从未挪开过眼,也不知道眼前的男人的目光何时变得如此柔和,俊目长舒,似有月华淡淡流淌过一般。
温和又疏离,变得很快。
郭湫玉将他的变化一一看在眼里,“今日未央宫宴真是热闹,只不过我不胜酒力便来此处吹吹风,现下依旧头昏脑涨,可否请阁下指个回去的路?”
眼前的人衣着低调奢华,长身玉立,相貌气质出众,绝不是宫里的奴才。更重要的是,郭湫玉有一种直觉,眼前的人跟北蟠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首曲子,郭湫玉总觉得自己听了许多回,当真是好生熟悉,恍如身处大漠草原,低头风吹草动,抬头星辰满空。
那人将长箫插回腰侧,走到郭湫玉身边,低头温柔地说:“好说,我带你回去便是。”
路旁两侧每隔三丈便置有一盏宫灯,灯火不算太亮,堪堪将路面照明。
郭湫玉仔细看路,将那砖石的纹路都记了下来。身侧那人倒是不怯生,言语有礼,小心翼翼护着自己走路的同时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南梁风气开放,出身将门的郭湫玉也更不喜欢繁文缛节,对于男女交往心中并不设防。上一世在学馆里,无论是文课还是武课,总之是上课她就都不喜欢,便常常被夫子安排到后排,与同样几个武将的儿子同坐,经常嘻嘻哈哈,打成一片。
可现下对身旁这个陌生的男子却有着一股熟悉的感觉,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想要了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停下脚步,身旁的人也跟着停下。她抬眸看向那人,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清冷的柔光中和他侧脸的锐利,他会是谁呢?
“怎么了?”
郭湫玉没有开口,越过他的侧脸,越过他的视线,未央宫那边的天空被一只只孔明灯照亮,万千灯盏似一群群浴火的蝴蝶,轻盈地升向高空。
那光亮倒映在她的瞳孔,身侧的人也随着她的视线望去。
“已经放灯了呀。”郭湫玉开口。
这是南梁皇宫一种祈祷的方式,丛丛灯火照亮夜空,保佑国泰民安,今夜放灯也是为了祈愿此次和亲一帆风顺,能够真的使南梁北蟠免于交战,百姓免于受苦。当然了,这是君王的祝愿,平头百姓也可以自己做灯祈福。对于郭湫玉个人而言,她本想去放一盏灯,让它轻飘飘地飘走,就像将那些烦恼驼走。此后,她便不用再去做一些前尘旧梦,想一些前尘往事,不用在报仇雪恨与安稳生活两种选择中反复横跳。
“多谢阁下今日相送,我们就于此处分别吧,”郭湫玉鼓起勇气抬眸凝视眼前的人,神情认真,“说来真的很奇怪,我好像从未见过你,不知道你是谁,却又觉得很熟悉,今夜就此别过,希望阁下不要见怪。”
一番话说得坦诚,眼前的人倒是愣了一愣,温柔一笑:“郭小姐,我们还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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