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的竹马他追来了

　　“小姐，上面写了什么呀？”

　　桌上放着一封精致的帖子，云纹游戈开来，就算闭着眼睛，许韵也能猜到这是谁送的。

　　前世她对这个帖子熟悉得不行，几乎每一次入宫，赵允都是找的类似的托词。

　　“是五公主举行的花宴。为给芙佳群主接风洗尘，特邀各家贵女进宫，赏花听曲。”

　　五公主乃是太子的胞妹，身份尊贵，小灵一听，眼中满是雀跃：“能得公主青睐，那岂不是好事一桩，小姐为何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许韵伸出手，冷冷地将帖子反扣在桌案，若是有可能，她才不愿意沾染上姓赵的。

　　前世她与五公主虽有交集，但皆全源于赵允。

　　两人实则并不相熟，看在赵允的面子上，偶尔闲谈几句。

　　而那芙佳郡主，听闻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太子和五公主的表妹，前几日刚来京城。

　　她只听闻过此人，从未见过。

　　许韵记得很清楚，前世根本没有这场赏花宴，再者，没了赵允，这五公主是怎么想起她来的？

　　她在京中并无什么闺中密友，许多都只是看在旬国公府的面子上，假意交谈几句罢了。

　　思来想去，许韵万分笃定，这此赏花宴绝对有猫腻。

　　如果赵允换了种方法，想要现在结识她，她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底气。

　　假若这五公主单独想起了她。许韵叹了口气，那绝对是鸿门宴，不妙！

　　她趴在桌上，语气生闷：“我不想去。”

　　小灵心中一惊：“小姐可是身子不适？”

　　许韵侧过脸，懒洋洋道：“并无。”

　　“往日这种宴会，小姐除了身子不爽利，是绝对不会缺席的，您还时常说，这般不合规矩，恐会遭人说道，引来闲言碎语。”

　　我何时说过这些话？

　　许韵刚想开口反驳，突然想起来，这确实是她以前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前世和赵允定下亲事后，这毛病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规矩人儿，处处端着大家闺秀的样子。

　　听到别人说她贤良端庄，堪为主母，她还一个劲儿傻乐，庆幸自己没有给国公府丢脸。

　　想到这儿，她埋着脸，心里不由地冒出一股怨气。

　　若是她前世稍微骄纵蛮横点，赵允哪里还能打她的主意，毕竟这太子妃，可不就是要一只温柔的笼中雀。

　　宴会目的不纯，但此次是以五公主的名义，许韵没有办法推拒。

　　装病能装一时，装不了一辈子，她倒要看看，这次是什么牛鬼蛇神。

　　想清楚后，她一骨碌直起身子，把帖子扔给小灵，语气轻快道：“东西收好，再去小厨房给我端一盘桂花糕来。”

　　自家小姐不过就趴了一会，瞬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小灵没忍住，偷偷抿了下嘴。

　　说来也奇怪，自从前些时日小姐醒来后，就没让厨娘做过桂花糕，今儿个还是头一次。

　　“是，小姐等着，奴婢立马给您备上。”

　　重生后，许韵日日都没闲过，生怕哪一步走错，便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不过现在，她心情确实不错。

　　总归她已经想到了法子，无论如何，她都不吃亏。

　　赏花宴的时间定在三日后，许韵心里惦记着淮安的事情，饭后本想找父亲探听一下裴熠的安危。

　　还没有走到院子，就被告知国公爷一大早就被召进了皇宫，现在还未回府。

　　接连两日，许相旬每日都是早出晚归，许韵根本找不到机会，只能等宴会回来后再去一趟。

　　进宫那日，不安的感觉也没有消散。

　　许韵有些走神，好几次撞到了过路来往的宫人，她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小灵被吓得不轻，只得寸步不离地跟着许韵，两个人身子都快贴到一起。

　　花宴设在五公主的寝殿，阮霞宫。

　　各种奇珍花草摆放了一地，园中早已聚集了一大群少女，一眼望去，不难看出各个都精心打扮了许久。

　　许韵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衣衫，梳了个流苏髻，两侧装饰了白玉珠花，身后长发用缯带简单束起。

　　不比平日都端庄素雅，整个人灵动大方。

　　瞧见远处的来人，饶是五公主见惯了宫里的美人，眼神都不自觉被吸引。

　　许韵的美不是突兀的艳丽，像深藏发酵的果子酒，初时清甜让人眼前一亮，时间越久，越能经住细品。

　　随着来人走进，赵嫣上下打量了少女一眼，热情寒暄道：“你就是许家小姐吧。早就听闻许小姐温婉可人，今日一见，果真让本公主刮目相看。”

　　许韵缓缓福下身子：“臣女见过五公主，让公主见笑了。”

　　赵嫣还未回声，便听见她身旁的一个女子大声惊呼道：“表姐，这就是京城那个有名的才女啊？”

　　少女面貌明媚妖艳，一双丹凤眼微微挑起，一身水红的衣衫更衬得她张扬似火。

　　赵嫣抿了下唇，脸色有些不悦，“芙佳，莫要失了规矩。

　　就算这人是她的表妹，也不能越了她去，打断她的话，没有一点礼数。

　　芙佳歉意地笑了笑，“对不住，是芙佳失礼了。”

　　许韵抬眸扫过她一眼，心里轻哼了声，这可不像道歉的样子。

　　恰在此时，女子的目光也向她望过来，许韵无奈，只能由向她行了个礼。

　　刚才的动静不小，许多人都被吸引了注意，默默朝这边看了过来。

　　好些贵女许韵都曾见过，但大多都是点头之交，并未有人替她出声解围，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许韵挺直背脊，慢条斯理地问安：“芙佳群主安好，才女之名只是大家谬赞，许韵实在愧不敢当。”

　　芙佳冷冷地睨了她一眼，挽起赵嫣的胳膊就往回走：“装模作样，既然来了就快些入座吧，莫要扰了姐妹们的兴致。”

　　国舅爷膝下一儿一女，芙佳从小恃宠而骄，脾气有些骄纵蛮横。许韵好歹也是旬国公的嫡女，面子上也不能闹得太过。

　　赵嫣皱了下眉，向许韵歉意一笑，似在让她不要见怪。

　　许韵哪敢承她的歉，微微颔首，带着小灵寻了个最后面的位置入座。

　　一场玩笑似的闹剧就这样轻松揭过，许韵环顾了下四周，并未见到赵允的影子。今日的宴席，难道与他无关？

　　宴会上都是些年纪相仿的少女，刚才的插曲似不存在一般，众人三两一群端坐在下方，饮着杯中的果子酒，欣赏着中间的歌舞。

　　过了许久，就在许韵腿都快僵麻了时，赵嫣忽然轻拍了下手掌，没过几息，陆陆续续地有宫人端着盆栽上前来。

　　品相极佳，花色鲜艳夺目，就连许韵都一时看花了眼。

　　“这是花房前几日培育出来的新品种，花匠将双色花枝嫁接到了一处，这长出来的花就像融合了两个模样似的。”

　　赵嫣一出声，立马便有人跟着说道：“公主聪颖，竟然能想到这种法子。”

　　她用手帕轻捂着唇，“这都是花匠的功劳，本公主也只是做个看客罢了。”

　　“那也是公主教得好，不然怎么不见其他宫里的花匠有这种奇思？”

　　底下的人纷纷附和着，许韵默默抿了口茶，也不知这是赏花宴，还是夸人宴。

　　听着众人的吹捧，有些还越说越离谱，赵嫣适时地摆了下手，“诸位姐妹专心赏花吧。”

　　话虽如此，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眼神中的几分高傲，显然这些话很受用。

　　宴席过去一半，芙佳低头朝身边的宫女吩咐了几句，场上立马换上了一支乐班子。

　　琴音婉转悠扬，彼时，一道突兀的声音却在其中响起：“听闻许小姐琴艺了得，不知今日姐妹们可有机会听上一曲？”

　　肩颈一僵，许韵半拉下眼，还以为躲过一劫，没曾想真的来了。

　　芙佳懒懒地撑着身子，拍手附和道：“如此甚好，本郡主初来京城，还没有见识过第一才女的琴艺呢！”

　　“许小姐不会拒绝本群主吧。”她淡淡地睨了眼坐在最末尾的人儿。

　　许韵倒是很想冲上去拎她的脖子，赶鸭子上架，她有拒绝的权利吗？

　　芙佳软着嗓子，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够每个人听见：“不如就弹一首羽衣曲吧。”

　　此话一出，四下顿时安静下来，各种各样的视线落到许韵身上。

　　看热闹的，同情的，无感的。

　　许韵淡淡看了眼最先开口的那女子，哦，还有幸灾乐祸的。

　　随后，芙佳又顺手指了几个正在奏乐的乐师：“你们来为许小姐伴奏，记得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若是演砸了，本郡主可不会轻饶了你们。”

　　她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眼神轻佻。

　　宫里的人怎会不知这位郡主的脾性，向来不会如此好心肠，迫于压力，只得讪讪点头。

　　许韵将几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由觉得好笑。

　　她未发一言，径直走向刚才弹奏的乐师身旁，接过那把长琴。

　　赵嫣看着两人，嘴唇微碰了下，欲言又止，想要制止这场闹剧。

　　不过最后，她什么话也没说，只静静地看着琴前端坐的少女。

　　她也有些好奇，许韵，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周围其他的贵女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三三两两地讨论起来。

　　“这羽衣曲可需要好几人共同演奏，没有个长期合作的功夫压根弹不下来，你们说这许小姐能行吗？”

　　“行不行的立马不就能见分晓了？”

　　“许小姐可是第一才女，区区一首羽衣曲，定然不再话下。”

　　听着一群女子的调侃打趣，小灵强忍着怒气，手心也逐渐冒出一层细汗，这明显就是为难人！

　　宫廷的乐班子自然是会羽衣曲，许韵也并非不会。

　　她从十岁便熟悉各种曲谱，一些困难的曲子也能弹奏得像个样子。

　　可这首曲子是合奏，且不论双方弹得怎样，单单是节拍能否跟上对方都难说，更别提完整地演奏一遍。

　　芙佳挑了下眉梢，给了下方一个眼神，伴奏的乐师忽然起了个调子，径直开始弹奏起来。

　　底下的人都没料到这情况，见状，纷纷噤声。

　　许是错觉，不知是谁冷笑了声：“无趣。”

　　许韵没有在意，只闭上眼感受了下那调子的旋律，指尖抚上琴弦，停顿了几息，却还是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小灵在一旁看得着急，心思暗自咒骂着这群老东西。

　　不知从谁开始，周围有轻笑声传来，逐渐地，甚至有人光明正大地讥讽出声。

　　“这才女一名，看来不过如此。”

　　四周起哄嗤笑声此起彼伏，都等着看许韵如何出丑。

　　芙佳勾起一边嘴角，狞笑出声。

　　京城第一才女？端庄温婉？
　　今日，她就要让这名声……

　　“铮”的一声，琴音响起，空灵的激流很快汇入其中，不见半点突兀。

　　那伴奏的几人对视一眼，一会放慢了调子，一会又加快。

　　可无论如何，许韵都能毫不费力地跟上，甚至到最后，竟然打乱了几人的节奏，占领了上风，生生地牵引着他们走。

　　众人脸色微变，许多贵女脸上都不禁流露出赞扬的神情，这何人听见都不会想到，今日这羽衣曲只不过临时起意演奏。

　　主琴之人仿佛弹奏过许多次一样，各种旋律倒背如流，牢记于心。

　　无论伴奏如何变化，她都能轻而易举化解，甚至无形地化开调子，让众人跟着她的步调。

　　短短几息内，芙佳便变换了好几个神情，紧咬着唇瓣，恶狠狠地盯着中央的女子。

　　倒叫她捡了个大便宜，出了这样一通风头！

　　赵嫣缓缓睁开眼，眸中逐渐有了丝亮光，看向许韵的眼神，也由最初的无感漠视变得新鲜，开始对她有了些好奇。

　　然而，就在众人屏息静气，沉浸在这一曲时，琴音戛然而止，不止那几个乐师，就连小灵也摸不着头脑。

　　小姐弹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停了？

　　指尖微动，抚上那几根琴弦。

　　弦丝韧而不脆，是一把上好的琴，可惜落在这帮心思龌龊的人耳中，实在是暴敛天物。

　　许韵睁开双眼，纤细的手指轻轻按住颤动的琴弦。

　　不顾周遭人的眼光，她干净利落地站起身子，直直凝视着芙佳：“还请郡主和公主见谅，许韵今日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少女声音铿锵有力，面容姣好红润，一点也不像出了毛病的样子。

　　转眼间，她伸手揉着眉心，软绵绵地拉长声音：“小灵，快过来扶着我……”

　　底下众人：……

　　小灵很快反应过来，上前搀扶着许韵，让她依靠着自己，尽量装出一副病弱的模样。

　　赵嫣瞅了眼两人，轻咳了声，干着嗓子：“既然许小姐身子不适，那快些回府歇息吧，改日本公主再邀请许小姐同游。”

　　听到这话，许韵立马拍开小灵的手，大大方方地行了个礼，“多谢公主体恤。”

　　众目睽睽之下，许韵就这样头也不回，甩袖阔步离开了阮霞宫。

　　剩下的人各个神情错愕。

　　大庭广众下，中断正在演奏的曲子，还寻了这么一个蹩脚的离席。

　　这还是她们所认识的许韵吗？那个处处规规矩矩，讲究礼节的国公府大小姐？

　　这事要传出去，莫不说才女的名号，就连闺秀、淑女几字怕是都跟她沾不上边。

　　踏出宫门的那一刻，许韵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装得她真累！

　　早知道这般如此爽快，她再就该甩手不干了，让那些人再拿着什么才女，大家闺秀来压着她。

　　她就是要让她们知道，不是她不会，而是她不想弹了！

　　小灵一路小跑着，好不容易才跟上许韵，她拍了拍胸脯，小声喘着气：“小姐，你走得太快了，奴婢都跟不上……殿……殿下？”

　　许韵扬起嘴角，刚想笑话她脑子糊涂了，赵嫣不是还在里面吗？

　　不远处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顺着小灵的视线，许韵抬眸望过去。

　　一片黑金色衣摆映入眼帘，她整个人僵在原地，心脏猝然间停滞了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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