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所有物

　　三天后，颜书瑶站在公寓门前，钥匙悬在锁孔上方迟迟未落下。

　　林芮劝她至少换把锁，但她最终什么都没做。手机里存着十七条未发送的消息——有质问，有担忧，甚至有一条差点发出去的「回来吧」。最终她全部删除了，只留下一片空白。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门开的瞬间，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呛得她咳嗽起来。

　　公寓干净得可怕。

　　每一寸表面都闪着冷光，连窗户缝隙都一尘不染。她的拖鞋整齐地摆在玄关，旁边是莫沉常穿的那双——鞋尖朝外，仿佛主人随时会回来穿上它们。

　　"莫沉？"她轻声呼唤，明知不会有回应。

　　餐桌上放着一个纸盒，上面贴着她熟悉的便利贴：「你的东西，全部还给你。——M」

　　盒子里是她所有丢失的物品：发梳、耳环、丝巾、口红...甚至还有几根她用过的棉签，全都分门别类地包装好。最底下压着一部手机和一张SIM卡——莫沉的。

　　颜书瑶打开手机，相册空空如也，通讯录只有她的号码，备忘录里孤零零地躺着一条：「对不起。」

　　冰箱里塞满了保鲜盒，每个都贴着标签和日期：「周一午餐：青椒肉丝+米饭，微波3分钟」「周二早餐：燕麦粥+蓝莓，已解冻」。足够吃一周的量。

　　她走进莫沉的卧室，床单平整得像没人用过，书桌上的文具排列成完美的直线。抽屉里那本黑色笔记本还在，但所有关于她的记录页都被撕掉了，只留下锯齿状的纸边。

　　当她打开衣柜时，心脏猛地收缩——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件藏青色T恤孤零零地挂着。那是她给他的第一件衣服。

　　浴室镜子上的水渍被擦得干干净净，但颜书瑶还是在某个角度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单词，像是有人用手指写在蒸汽上又匆忙擦掉：「留下」。

　　当晚，颜书瑶辗转难眠。凌晨两点，她听到大门传来轻微的响动。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她悄悄走到客厅，看到莫沉正跪在玄关，用抹布擦拭一块根本不存在的污渍。

　　月光下，少年瘦得惊人，颧骨高高凸起，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他穿着那件过大的藏青色T恤，手腕上的纱布渗出新鲜的血迹。

　　"莫沉。"她轻声叫道。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但没有抬头。"我只是...来拿最后一点东西。"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马上就走。"

　　"你的手怎么了？"

　　莫沉下意识把手藏到身后。"没什么。"他仍然跪着，像个忏悔的罪人，"我清理好了，不会留下痕迹。"

　　颜书瑶这才注意到，他脚边放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那件挂着的T恤。这就是他全部的行李。

　　"你去哪了？这三天。"

　　"图书馆。公园。麦当劳。"莫沉终于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哭过，"没跟踪你，我发誓。"

　　这个补充让颜书瑶胸口发紧。她向前一步，莫沉却瑟缩了一下，仿佛害怕她的触碰。

　　"起来吧。"她轻声说，"地上凉。"

　　莫沉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她给他的那把。"这个...还给你。"

　　颜书瑶没有接。"留着吧。"她说，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外面下雨了。"

　　莫沉的眼睛亮了一瞬，又迅速暗下去。"我不会再那样了。"他声音颤抖，"不会再偷东西，不会再跟踪你，不会再...伤害任何人。"

　　"张维的事是你做的，对吗？"

　　莫沉低下头，默认了。

　　"为什么？"

　　"他碰了你。"莫沉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而且他不忠。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痕很深，但已经三个月没戴婚戒了。我在他办公室抽屉里看到了离婚协议书。"

　　颜书瑶倒吸一口冷气。这个细节她完全没注意到，但莫沉说得如此笃定，不可能是编造的。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我知道。"莫沉苦笑，"我知道我现在没资格说任何话。但..."他抬起头，眼神脆弱得像层薄冰，"你能不能至少...别让他碰你？"

　　这个请求如此卑微，又如此扭曲。颜书瑶本该愤怒，却只感到一阵心酸。

　　"去洗个热水澡吧。"她最终说，"你看起来像鬼一样。"

　　莫沉的眼睛瞪大了。"我可以...留下来？"

　　"今晚。"颜书瑶强调，"明天我们再谈。"

　　莫沉点头如捣蒜，差点又跪下去。"我不会打扰你，我睡沙发，我保证——"

　　"去洗澡。"颜书瑶打断他，"然后处理你的伤口。医药箱在老地方。"

　　当浴室水声响起时，她瘫坐在沙发上，手指深深插入头发。她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让这个危险的孩子回来？但内心深处，她知道答案——那三天里，公寓安静得令人窒息，她发现自己竟然想念莫沉泡的茶，想念他精确到秒的作息，甚至想念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这种感觉比莫沉的病态行为更让她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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