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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
沈栀言有时觉得自己很有勇气。
一次又一次直面堪称灾难现场的翻译初稿,这勇气堪比台风海啸过境,收拾巨大烂摊子。又如同一位开国皇帝,整理满目疮痍的天下。
皇帝登基,现在是姓沈的天下了!
沈栀言被自己的心理活动笑到,心情轻松不少,放下“想要拿手机看点什么”的念头继续工作。
磕磕绊绊完成今日计划,窗外已星斗漫天。
但心中毫无轻松,只觉进程迟缓。稍作休息就该洗洗去睡,明天又是同样费力的循环。
这怎么高兴得起来?
与陆时安共事的回忆悄然浮现,同样很晚,但甚至有蛋糕庆祝,还有游戏,美好穿越时光,沈栀言内心泛起一簇小小浪花,要不也自我庆祝一下?
但念头一转,又陷入茫然,如何庆祝?
吃东西?不想,那还能干嘛?夸夸?
真厉害啊,沈姓皇帝日理万机,真是太棒了。
......
无感。
她默默自我询问:有什么想做但一直没做的事吗?
*
楼下,单元门口,夜深清冷。
沈栀言身穿一件厚外套,以单元门口为原点,向左走一米,转回来再向右一米,如同一只迷途小蚂蚁,星斗也散着寒气,沁得鼻尖冰凉。
过了一会儿,熟悉声音飘出门外,“今天少遛一会儿,爸爸有点累。”
来了。
陆时安开门的瞬间,她状似散步回到门口,流露出惊讶,“遛狗去?”
“嗯,”陆时安停下,沈栀言小半张脸陷在柔软的外套毛领中,灯光下精致柔和,如同一片拂过心尖的诱人羽毛,让他想要将此刻无限延长,情不自禁开口,“要不,一起?”话音刚落,又觉得有些唐突,“多走走路对身体好。”
“好啊。”沈栀言压下几乎要翘起来的嘴角,朕略施小计,庆祝成功。
没错,她想做但一直未做的事是遛狗,尽情和毛茸茸贴贴,虽然主动接近陆时安让她心虚,但是庆祝嘛,仅此一次。
萨摩耶在前面欢快领路。
高挑挺拔的身形不远不近跟在身边,在余光中微微低头,看起来的确有些疲惫,沈栀言问道:“看你有点累,最近工作很忙吗?”
陆时安摇头,“降温在外面冷到了,”又用带点鼻音的声音补充,“这几天总觉得冷,想睡觉。”
“感冒了?”沈栀言问。
“没有,”陆时安故意否认,“我身强体壮,休息几天就好了。”
提到休息,是个机会。
“嗯,”沈栀言想将话题带到周末上去,这时有行人迎面走来,陆时安朝她这边靠了一步,衣袖相贴,气息也笼罩过来,让说话节奏断了一拍,但表面一如平常,“周末好好休息,有什么安排吗?”
行人离去,陆时安稍稍松开距离,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心里产生,“只有周日晚上有个应酬,你呢?”
“我也没有,”沈栀言说,然后她顿了很久,那句“我还想继续玩游戏”在嘴边流连了几个来回,最终说出口的是,“还是在家工作。”
话一出口,她就暗自懊恼,为什么就不能大大方方地说“我想玩游戏”呢?
萨摩耶“啪嗒啪嗒”跑过来,嘴里衔着一根树枝递给沈栀言。陆时安见怪不怪,笑道:“让你给它扔着玩。”
沈栀言将树枝丢出去,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弧线,一大团白色追着弧线疾驰而去,又胖又快。小狗很棒,想吃零食就带她去零食店,想玩游戏就捡树枝塞到手里。
几个来回后,她身体微微发热,如同一只苏醒的夜行动物,煽动翅膀,跃跃欲试。
陆时安看出她的活跃,顺势铺垫:“今天还好有你一起,不然以我的状态它肯定玩不尽兴,回去就得拆家。”
这父子俩不知她的小心机,一个比一个笑得灿烂,毫无防备。显得沈栀言多少有点“居心叵测”,有些心虚,可她对那个游戏意犹未尽,十分渴望再跃入创意的海洋遨游,而且经过练习,对手柄操作已经熟悉,再玩一定体验感更好。
得想个办法玩上游戏。
于是她一个漂移,将话题转到游戏,“平时休息都做什么?玩游戏吗?”
话音落入虚空,一时间周围一片安静,陆时安忽然转头看她,眼眸深沉,似盛有千言万语。
沈栀言:?
这什么反应,怎么和剧本不一样?
陆时安收回目光,眼睫垂下,再抬眼时已恢复了平静,敛声道:“不经常玩游戏。”
沈栀言一心推进目标,没有细想陆时安的变化,顺着话头继续,“那天你突然说玩游戏,我以为你经常玩。”
“我不经常玩游戏,”陆时安又重复一次,声音在夜色里如同有重量似的下沉,“那款游戏很热门,就先买来了,双人游戏,一直没机会玩。”
机会来了。
沈栀言再一次给萨摩耶抛出树枝,就是现在,勇敢地说出来,“那你——”沈栀言勇气刹车,如同不远处急停的萨摩耶,“挺自律的。”
......
陆时安再次转头看她,这一次,眼神中的情绪更加明显,一双大眼睛就那么直视着她,在夜色中染上朦胧雾气,沈栀言终于意识到他情绪奇怪,莫名道:“怎么了?”
“没事,”陆时安声音闷闷,随口接话,“你觉得那游戏好玩吗?”
“好玩啊,很有趣。”沈栀言衷心回答,语气不自觉轻快而雀跃,就像那根被高高抛起的轻盈的小树枝。
这反应——
陆时安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已经近在咫尺,如同光线刺破云层,世界因希望迅速多云转晴,“那,”陆时安开口,谨慎但又足够清晰地邀请,“周末我没事,要不要继续?”
比剧本还顺利!
沈栀言差点一跃而起,将树枝抛得前所未有的远,嘴角不再抑制,“好啊。”声音也随之上扬,“这次我来点吃的。”
“那就约好了,”陆时安彻底晴朗,再次成为散发热情的太阳,“周末来我家打游戏。”
此时心旷神怡,此刻天高海阔,果然人就是应该庆祝,心情好,什么好事都来了。
洗漱完毕,沈栀言靠在床头,打开笔记本记录今日:多云转晴。然后灵光一闪,笑眯眯地把晴字划掉,换了一个字——多云转甜。
合上本子,她心满意足地滑进被窝。陆时安对游戏热情一般,所以能让他感兴趣的都是佳作,曾经沈栀言把陆时安当作自己的“游戏严选”,他们一起玩过一款卡牌游戏,从初中开始,细水长流地玩了很多年。
忽然,沈栀言脑中如有一道闪电划过——对啊!
陆时安从不沉迷游戏,这是共识、常识。她刚刚还一本正经地问“平时休息都做什么?玩游戏吗”,一个愚蠢又天真的傻问题,这就好似在问一条鱼:心情时好会去爬树吗?
她还夸他自律......
陆时安当时一定觉得自己在看小丑表演吧?
沈栀言一把拉高被子,猛地盖住头,她不愿深思,只希望自己快些进入梦乡。
*
第二天,沈栀言早早记录心情:乐极生悲。
庆祝的喜悦化作排山倒海的自责,汹涌反噬,因为她始终难以把握和这位前男友的相处距离,太近怕误会,太远怕弄僵,既不想陆时安觉得自己冷漠小气,也不想他觉得自己热情主动,产生误会。
而相约周末一起打游戏这件事,更显绿茶,嘴上划清界限,行动却主动上前。
她眼睛看着自己的翻译文档,脑子里想的却是:沈姓皇帝,你的人品实在是太差,不仅差,而且差得很丑。
时间在自我凌迟中流逝,只进行过一次的庆祝自然夭折,因为没有完成工作计划。
这让她一片狼藉的心情雪上加霜,整个人沉甸甸躺在床上,焦虑和自责如同粘稠又黑暗的潮水,将她的心高高托起,悬在绞刑架上,无法安心入眠。
要不,取消周末的游戏?
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又拿起手机,想要看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屏幕上躺着一条陆时安的未读消息,发送于半小时前,共有三条:
【明天有时间吗?】
【可以帮忙遛大王吗?】
【我感冒严重了,怕明天遛不了】
强风过境,拨云见日,脑子里的风言风语被“感冒严重”吹得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人与人之间最原始的单纯关心,沈栀言回复:
【吃药了吗】
【我可以遛大王】
这个时间才看到,不知道陆时安睡着了没。
疑问只持续几秒,对话框弹出新消息:
【大王被我惯得有点挺麻烦】
【平时早晚各遛一次】
消息在此处稍作停顿,随后继续弹出:
【你看什么时间方便,遛一次就可以,但可能要多陪它玩一会儿】
【不然它会赖在外面不肯回家】
沈栀言被大王可爱到,笑意如同春风,悄然拂过心底:
【没关系】
【就和你平时一样,遛两次】
不远处,卧室里,陆时安半靠在床头,嘴角上扬,精心安排的顺序和可怜话术果然有用,就知道沈栀言会顺着他的习惯,这样就可以每天接触两次。他的吱吱还是柔软善良,虽然她忘记了自己不打游戏,但没关系,这不是已经重新记得了。
他因感冒而酸痛发冷,但喜悦冲淡不适,甚至觉得这场感冒来得正是时候。
第二天,沈栀言早早去接大王。
陆时安担心传染,发了密码让她自助遛狗,自己待在卧室隔壁病毒。
沈栀言难得早起,更难得早起出门。
晨光里,城市已然激活,上班族接连从身侧经过,沈栀言牵着活力四射的大王,沐浴在清新的朝气中。还拐出小区,带了热乎乎的早餐和感冒药回来。
【我们回来了】
【我买了早餐和药放在餐桌上,你记得吃】
陆时安不知睡了多久,洗漱后昏沉不减,循着沈栀言的消息走出卧室,晴日阳光将客厅照得亮堂堂。
“起来了?”沈栀言坐在餐桌边工作,听到声音抬起头。
陆时安病得严重,似乎已失去力气惊讶,他停在原地保持距离,声音低哑,但却温柔,“怎么还在这?”
沈栀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起身从饮水机倒了一杯温水,“过来吃早餐,等你吃完药我就回去。”
因为她太了解陆时安,平时运动,体质强健,可一旦生病就会异常严重,而且不喜欢吃药,美其名曰“锻炼免疫力”,所以她买了药,特地没有离开。
陆时安没有动,鼻音浓重,“会传染的。”
沈栀言一心想让他快点过来吃药,脱口而出,“这有什么好怕的,以前我不都是这么照顾你的。”
话一出口,如同一串鞭炮炸响,整个客厅气氛陡然凝滞。
重逢以来,他们首次提到“以前”,沈栀言想捂脸,或者也戴上口罩,因为以前她照顾陆时安的某些细节......并不那么适合被以“邻居”的关系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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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得有点开心哦~

喝上烤黑糖波波牛乳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