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烬·权谋

　　浑天监的铜圭表影划过"霜降"刻度时，钦天监正突然呕出口黑血。观星台上二十八宿方位被人用朱砂篡改，东方苍龙七宿中的心宿二星被赤铁矿砂覆盖，正应了青铜罗盘"荧惑守心"的谶语。
　　韩昭的铁尺划过星图，砂粒间滚出半枚青铜骰子。监正挣扎着指向紫微垣方向，喉管里发出的"咯咯"声渐渐微弱。当林主事翻开他紧攥的《乙巳占》时，夹页里的密信正用楔形文字写着："亥时三刻，朱雀泣血。"
　　酉时末，韩昭站在刑部验尸房。七具河工尸体被摆成北斗状，每具胸腔都嵌着块赤铁矿砂，砂块表面刻着星宿方位。当他用铁尺撬开死者牙关时，喉头涌出的不是血水，而是混着银屑的朱砂墨——与赈灾银箱暗格尸首的死状完全相同。
　　"这是第三批。"仵作掀开白布露出青紫脚踝，"死者皆在丙戌年参与过三川清淤......"
　　戌时梆子刚敲过两响，朱雀门城楼突然传来骚动。韩昭的铁尺卡住守将佩刀时，对方战甲缝隙正簌簌落下赤铁矿砂。城墙雉堞处，三百河工举着火把组成心宿星图，领头的瘸腿老汉喉头插着青铜钥匙，正是开启赈灾银箱的同款。
　　"荧惑守心，江山易主！"人群爆发的呐喊震落墙头积雪。韩昭的铁尺击飞老汉手中火把，火星溅在包铁城门上，竟灼烧出"丙戌"字样的焦痕。混乱中有人塞给他半幅血书，帛片边缘的撕痕与河工窝棚砖文严丝合缝。
　　子时更鼓声中，韩昭立在观星台浑天仪前。仪轮上镶嵌的赤铁矿砂正随星象移动改变光泽，当他拨动象征荧惑的铜球时，地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与三川碑地窖的声响如出一辙。仪座暗格突然弹开，滚出的青铜匣内置沙盘，洛水河道已被赤砂改写成"荧惑"篆文。
　　"大人！洛水开始倒流！"林主事的官靴沾满泥浆。韩昭奔至堤岸时，浊流正将青铜骰子冲上滩涂，每枚骰面都刻着新死的河工姓名。对岸芦苇荡里忽有青竹伞影掠过，伞骨垂下的密信被铁尺钉在柳树上，松烟墨写着："寅时三刻，心宿当值。"
　　刑部大牢的惨叫在寅时达到顶点。韩昭的铁尺抵住典狱官咽喉时，对方正在焚烧《丙戌年囚册》。残页中飘落的名单上，七成死囚都参与过三川堤坝工程。地牢最深处的囚徒突然狂笑，用指甲在墙面刻出星图："七月廿三，荧惑现世！"
　　刻到"世"字最后一笔时，囚徒天灵盖突然迸裂。韩昭的铁尺挑开碎骨，脑浆里泡着枚青铜骰子，六面红点正对应心宿二星方位。林主事突然指着北窗惊呼——浑天监方向腾起血色狼烟，夜空中荧惑星亮度陡增，竟将心宿二星吞入赤芒。
　　卯时晨钟撞破死寂，九省巡抚的加急文书已堆满御案。韩昭立在太极殿丹墀下，怀中《河防十要》的夹页里，血绘的河道图正与青铜沙盘完全重合。当掌印太监宣读"荧惑乱政，即日处决河工案犯"的圣旨时，檐角铜铃突然齐喑，三百只寒鸦自浑天监方向坠亡，鸟喙皆指向三川碑旧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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