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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母亲节特辑
2000年5月，楚泽市
那年姜云凡五岁。
放学后，嬴雅琴从幼儿园接回她，进门便挽起袖子走进厨房。出租屋不大，客厅昏黄的白炽灯下，云凡乖巧地跪坐在玻璃茶几前，攥着蜡笔认真画着一幅画。
“咔哒”一声响，门被推开，一位西装皱巴的男人踉跄走进来。他连鞋都没换，神情恍惚地在沙发上坐下，视线游离，像没听到女儿细软的问候。
“爸爸？”云凡悄悄走近，小手轻拍他的腿，把刚画好的画举到他眼前，“今天母亲节，这是我画给妈妈的。你看，好看吗？”
画上，一个双麻花辫的小女孩和一位齐肩短发的妈妈牵手躺在草地上，圆月高挂，星光点点，一只发亮的萤火虫从树后飞出，夜色温柔宁静。
男人却毫无反应。云凡以为他没看到，又晃了晃他的肩。
“烦死了！一边玩去，没看到我正烦着吗！”他突然吼出声。
云凡吓得一怔，小手慌忙收起画纸，默默回房。
这时，厨房里传来油锅翻炒的声音，还有红烧鱼的香气。嬴雅琴的手机铃忽然响起，云凡仿佛找到了一个安全出口，抓起手机，蹦跳着递进厨房。
“妈妈，电话！”她仰起脸，期待妈妈的亲昵回应。
嬴雅琴接过手机，俯身亲了亲云凡的小脸蛋。笑意尚未褪尽，她的脸色却在听到电话那头的内容时倏然一沉。
萤火没听清妈妈跟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知道她声音压得极低，挂断电话后，她立即关掉了灶上的火。
她动作飞快地盛了一碗饭，夹了几块红烧鱼、些许菜苔和粉蒸肉，一起端进云凡的卧室，温柔地说：“凡凡，妈妈和爸爸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你一个人在房间吃饭，好不好？”
云凡点点头，还没来得及把画给妈妈看。
门轻轻关上，客厅电视亮起，屏幕里是母亲节特别节目，画面温馨祥和，别家其乐融融。
嬴雅琴却面无表情地转向沙发上的男人，声音低而冷静：“姜宏宇，你是不是……又欠钱了？”
他沉默。
“欠了多少钱？”
“…六十万。”
她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语气不崩，“怎么欠的？”
他继续沉默。
“又去赌了？”她声音变冷。
他依然不语。
嬴雅琴的睫毛轻轻颤抖，终于吐出一句：“离婚吧。”
姜宏宇震愕地抬头：“雅琴……”
“上次那件事才过了多久？！六十万！你让我们怎么还？”
她顿了顿，语气更冷：“不，是你自己，不是“我们”。”
姜宏宇激动起来：“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们是夫妻，你不帮我，我一个人怎么还得上？”
“我心狠？”她眼眶泛红。
“上次你也是这样哀求我，逼着我卖掉了我爸妈留给我的房子，卖了我陪嫁的婚车，替你还了五十万的赌债……那时候你跪着像我保证，再也不赌了，会好好工作……可这才过了多久啊？！”嬴雅琴的声音越发的颤抖。
“你让我一夜之间倾尽我父母的心血去为你的错误买单，现在又来一次？”
她语气坚决的说道：“我不会再帮你了，明天去民政局，登记离婚！”
姜宏宇猛地掀翻茶几，怒吼：“你就这么绝情？！”
云凡被动静惊到，跑出来抱住母亲的腿，满脸惶恐：“妈妈！”
姜宏宇情绪失控，一个巴掌扇在嬴雅琴脸上。
”不要打妈妈！“云凡轻抚着嬴雅琴的脸。
脸颊红肿，泪水噙在眼眶，却只是将云凡抱得更紧。
她一遍遍念着：“我不可能让云凡再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我会带云凡走，你休想跟我抢抚养权……”
客厅安静下来，只剩下云凡的啜泣。
姜宏宇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喃喃：“我错了……”
嬴雅琴抱着云凡进卧室，轻轻反锁上门。
窗帘缝隙透出一点月光，照在她湿润的脸颊上。
云凡用小手轻轻摸着妈妈的脸：“妈妈疼吗？”
嬴雅琴哽咽着摇头，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不疼，有凡凡在，妈妈就不疼。”
她声音轻柔却发颤：“凡凡，你会怪妈妈吗？妈妈想带你一起离开爸爸。”
云凡用力摇头，奶声坚定：“妈妈最勇敢！云凡也要像妈妈，勇敢！”
“跟着妈妈会很辛苦的，云凡做好准备了吗？”
“只要跟着妈妈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说完，云凡小心翼翼的从抽屉里取出刚刚那幅画递给嬴雅琴：“妈妈，母亲节快乐！”
她扑进母亲怀里，小脸贴在她胸前，闻到那熟悉的消毒水味，混着泪水的咸味，一起渗进心里。
嬴雅琴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流着泪低语：“凡凡是妈妈的光。”
窗外夜色深沉，星光如碎银，散不去，落在她们相依的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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