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中书

　　黎岁在发条匣爆裂的瞬间被记忆碎片吞没。三百段人生如走马灯闪过——
　　- 被父亲卖进钟表行的少年，双手改造成发条钥匙；
　　- 为救女儿自愿成为容器的母亲，皮肤下长出齿轮；
　　- 楚时针的父亲被祖父亲手拆解，骸骨拼成钟摆……
　　最刺痛的是一段模糊画面：Noilin的银链缠在某代契约者脖颈上，机械音冰冷："清除失败品。"
　　"醒醒！"金属质感的手指掐住她下巴，Noilin的脸在晃动视野里逐渐清晰，"数到三，再不醒我就亲你了。"
　　"……幼稚。"黎岁喘着气抓住她手腕，触到一片冰凉——金属化已蔓延到Noilin小臂，"你瞒了多久？"
　　"从碰到第一个发条匣开始。"Noilin晃了晃银链，链坠缠着的正是"失败品-2023"的标签，"这些记忆会加速同化。"
　　楚时针的惨叫突然炸响。他的机械右臂正将眼球齿轮往自己眼眶里按，皮肤撕裂声混着骨骼变形的"咯咯"响。
　　"阻止他！"林秒针扑过去，"那齿轮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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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衡先一步抓住楚时针的右腕。机械妖的齿轮瞳孔第一次剧烈震颤："这不是零件……是她的眼睛。"
　　地下室的广播喇叭突然滋滋作响，播放起童谣：
　　"齿轮转呀转，妈妈缝娃娃……"
　　林秒针的怀表自动打开，录音变成从未听过的女童哼唱。墨衡的胸腔发条发出濒临断裂的"吱嘎"声："不可能……我明明清除了这段记忆！"
　　Noilin的银链突然刺入广播喇叭，拽出半截染血的磁带——上面用稚嫩笔迹写着"给墨墨"。
　　"你女儿的记忆根本没消失。"黎岁拾起磁带，"它被楚家祖先藏在了……"
　　她的目光移向骸骨钟摆。摆锤中央的眼球齿轮突然转动，投射出全息影像：明朝工匠跪在盗墓贼面前，苦苦哀求他们归还从玩偶眼眶里挖出的女儿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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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时针的机械义肢突然反向扭曲，肘关节"咔嚓"折断。从裂口处掉出把青铜钥匙，刻着楚家祖训：
　　"罪血封印，永世不启"
　　"原来如此。"Noilin用金属手指捏起钥匙，"你祖父把罪恶感做成了义肢的核心程序。"
　　楚时针的左眼流出血泪："所以我爸才自愿……"
　　"自愿？！"林秒针突然砸碎怀表玻璃，"你们楚家世代靠献祭亲人维持封印！"
　　表盘碎片割破她手指，血滴在墨衡胸前。机械妖的齿轮全部停转，发出类似呜咽的摩擦声："为什么……要保护我？"
　　"因为你说过——"林秒针按住自己空荡荡的胸口，"会给我一颗能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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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ilin的银链突然绞紧自己金属化的右臂："黎岁，拆了它。"
　　"什么？"
　　"趁只到肘关节，拆下来当武器。"她将链刃塞进黎岁手里，"不然等我完全同化，第一个吞噬的就是你。"
　　黎岁的手在发抖。前几任解梦师清除"失败品"的画面还在脑海闪回。
　　"数到三。"Noilin突然贴近她耳畔，"不拆的话，我就用这金属手臂……"
　　"……做更过分的事。"
　　链刃斩落的瞬间，楚时针的机械义肢突然暴起，接住了Noilin断落的金属小臂。两截机械肢体在空中重组，变成一把青铜钥匙的形状，精准插入骸骨钟摆的锁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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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摆停摆的刹那，所有发条匣的记忆回流。墨衡抱着女儿的眼球齿轮跪倒在地，机械心脏"咔嗒"一声弹出——
　　那根本不是发条装置，而是一枚小小的八音盒，正在播放走调的《摇篮曲》。
　　"原来我要的不是容器……"齿轮妖的瞳孔逐渐暗淡，"是能让我安眠的声音。"
　　林秒针捡起八音盒放进自己空洞的胸腔。第一个音符响起的瞬间，她终于哭了——没有眼泪，只有怀表零件从眼眶里簌簌掉落。
　　楚时针拖着残臂爬向钟摆，从父亲骸骨中挖出最后一样东西：半张泛黄的《情感发条设计图》，背面是祖父的绝笔：
　　"真正的封印，是让机械懂得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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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岁捧着Noilin的断臂，截面处不是电路或鲜血，而是缠绕成神经脉络状的银丝。那些丝线正缓慢生长，如同活物般向她指尖攀附。
　　"别碰。"Noilin用左手拽开她，"会传染。"
　　银丝突然暴起，刺入黎岁的手腕。两人同时僵住——无数记忆顺着丝线涌入：
　　初代解梦师将银链钉入机械妖核心；Noilin在前世清除被污染的同伴；黎岁自己某次轮回中，亲手熄灭过Noilin眼中的光...
　　"看够了吗？"Noilin斩断银丝，断口迸出星火，"现在知道为什么我讨厌这个梦境了？"
　　黎岁按住灼痛的手腕："这次不一样。"
　　"哪次不是这句？"Noilin扯下领带扎紧断臂，齿尖咬住一端勒紧时，黎岁看见她后颈浮现淡金色的契约纹——那是自己从没见过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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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秒针胸腔里的八音盒突然走调，发条崩出，打穿了她的锁骨。齿轮滚到楚时针脚边，他机械化的左眼自动解析出齿轮内侧的刻痕：
　　「情感发条终极版：装载疼痛者将永动」
　　"原来祖父没骗人..."他颤抖着拾起齿轮，"楚家真的造出了永恒之心。"
　　墨衡残破的躯体突然抽搐，机械手指插入自己眼眶，挖出最后一枚齿轮："但你们...搞错了装载对象..."
　　齿轮在空中分解重组，变成微型投影仪。画面里明朝工匠跪在棺椁前，将八音盒塞进女儿僵硬的手中——而盗墓贼撬开棺材时，抢走的根本不是陪葬品，是死者紧握的音乐盒。
　　"三百年来..."机械妖的声音逐渐微弱，"我想复活的...是她的痛苦..."
　　投影最后定格在小女孩下葬时的面容——唇角带着释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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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ilin的银链突然缠住黎岁腰际："现在，该解决我们的问题了。"
　　她拽着黎岁撞向骸骨钟摆，两人手掌同时按在摆锤上。楚时针的机械义肢不受控制地举起，将青铜钥匙刺入她们交叠的指缝。
　　"楚家的罪，解梦师的债..."钥匙转动时，林秒针的八音盒发出刺耳鸣响，"今天一起清算！"
　　黎岁感到胎记剧烈灼烧，而Noilin后颈的契约纹亮如熔金。两处印记投射出交织的光束，在钟摆上方形成完整的《情感发条设计图》——被初代刻意抹去的关键部分赫然是：
　　「双生契约者，可重构时间」
　　"难怪..."Noilin的断臂银丝突然疯长，缠绕住黎岁的胎记，"我们每次轮回都会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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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城的齿轮同时浮空，汇聚成巨大的机械神像。它胸口镶嵌着林秒针的八音盒，手指由楚时针的义肢重组而成，而头颅——竟是墨衡小主人腐烂又机械化的面容。
　　"你们终于拼好了钥匙。"神像发出三百重奏的混响，"现在见证真正的‘情感永动机’！"
　　它的胸腔打开，露出无数旋转的记忆碎片：被剥离亲情的孩子、自愿献祭的父亲、历代契约者的惨叫...所有痛苦能量化为金色洪流，向黎岁和Noilin奔涌而来。
　　Noilin突然将黎岁推向后方："这次换我..."
　　"一起。"黎岁拽回她，同时举起狼毫笔和银链，"赌一把？"
　　笔尖与链坠相撞的刹那，机械神像的动作突然卡顿——它看到两人身后浮现出历代轮回的自己，每一个都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双手交握，同赴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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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岁在吧台醒来，晨光透过玻璃罐在柜台投下齿轮状的光斑。她的手腕完好无损，只有内侧多出一圈淡银色的链痕。
　　后院传来金属碰撞声。Noilin正用新生的右手修理咖啡机，小臂上缠绕着金丝般的疤痕。黑猫"利息"蹲在旁边，尾巴上套着个迷你齿轮发圈。
　　"修好了。"Noilin扔过来一杯拿铁，"尝尝？"
　　杯底沉着几粒未化的时之砂，喝到最后会看到一行小字：
　　「这次总算没弄丢你」
　　楚时针推门而入，左眼戴着齿轮纹的美瞳："招兼职吗？我会修钟表。"
　　林秒针的怀表在他口袋里滴答作响，播放着走调但欢快的《摇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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