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鱼座

　　台风过境后的天空像是被重新洗刷过，蓝得澄澈透明，却又泛着一丝清冷。林叙白站在教室门口，望着座位上低头整理书本的江逾淮，手中的草莓牛奶还冒着丝丝凉意。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自己的座位，将牛奶轻轻放在江逾淮的桌上。
　　江逾淮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疑惑，随即露出礼貌的微笑：“谢谢。”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林叙白看着他苍白的脸，喉结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只是点点头，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偷偷用余光打量着江逾淮，见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牛奶，手指轻轻摩挲着包装上的图案，睫毛在眼下投下长长的阴影，那模样，竟让林叙白的心跳漏了一拍。
　　课间休息时，教室里渐渐热闹起来。林叙白侧过身，看着正在低头做笔记的江逾淮，犹豫再三，终于开口：“周末有没有什么安排？”
　　江逾淮停下笔，抬起头，眼神清澈而迷茫：“没什么安排，准备去图书馆复习。”
　　林叙白心里一紧，强装镇定地说：“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要不要一起去？比图书馆有意思多了。”
　　江逾淮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可是我的复习计划……”
　　“就当放松一下嘛，劳逸结合效率更高。”林叙白急切地说，眼中满是期待。
　　江逾淮看着他真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那好吧。”
　　林叙白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却又有些紧张。他想象着周末和江逾淮独处的场景，既期待又害怕，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内心的情感，更害怕会吓到江逾淮。
　　放学的铃声响起，同学们纷纷收拾书包离开教室。林叙白和江逾淮并肩走在校园的小路上，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江逾淮突然打破沉默，语气中带着一丝困惑。
　　林叙白脚步一顿，心跳陡然加快。他转过头，看着江逾淮认真的表情，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总不能直接说“因为我喜欢你”吧，那样会不会太唐突？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林叙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却有些不自然。
　　江逾淮轻轻“哦”了一声，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着。林叙白看着他的侧脸，心里一阵失落，却又庆幸自己没有冲动表白。
　　周末很快就到了。林叙白早早地来到约定的地点，手里紧紧攥着提前买好的天文馆门票，手心微微出汗。过了一会儿，江逾淮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整个人干净清爽，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等很久了吗？”江逾淮走到林叙白面前，轻声问道。
　　“没有，我也刚到。”林叙白笑着说，将门票递给江逾淮，“走吧，今天带你去看星星。”
　　江逾淮接过门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天文馆？”
　　“对，这里的天象厅能模拟出最真实的星空，听说还能看到鲸鱼座。”林叙白说这话时，目光一直盯着江逾淮，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江逾淮微微一愣，随即露出淡淡的笑容：“谢谢你，我一直很喜欢星星。”
　　两人走进天文馆，天象厅里昏暗的灯光营造出一种神秘的氛围。林叙白和江逾淮坐在柔软的座椅上，仰望着头顶巨大的穹顶。随着灯光的变化，璀璨的星空逐渐显现，仿佛将他们带入了浩瀚无垠的宇宙之中。
　　江逾淮看得入神，眼中闪烁着光芒，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林叙白看着他陶醉的模样，心里满是欢喜，同时又有些心疼。他知道江逾淮的生活充满了压力和艰辛，希望这片刻的美好能让他忘却烦恼。
　　“你看，那就是鲸鱼座。”林叙白指着穹顶上的一片星座，轻声说。
　　江逾淮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眼中满是惊喜：“真的很像鲸鱼。”
　　林叙白侧过头，看着江逾淮的侧脸，在星空的映衬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林叙白的心跳越来越快，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江逾淮的手。
　　江逾淮身体猛地一僵，转过头，惊讶地看着林叙白。林叙白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心里也紧张得不行，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逾淮，我……”
　　就在这时，天象厅里突然响起工作人员的讲解声，打断了林叙白的话。江逾淮像是回过神来，慌乱地抽回自己的手，低下了头。林叙白心里一阵失落，暗骂自己关键时刻掉链子。
　　从天文馆出来后，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江逾淮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双手紧紧地抓着书包带。林叙白几次想开口打破沉默，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天谢谢你，我很开心。”江逾淮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林叙白，眼神却有些躲闪。
　　“不用客气，只要你开心就好。”林叙白挤出一个笑容，心里却在纠结要不要继续刚才的话题。
　　江逾淮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那我先走了。”
　　“等等！”林叙白伸手抓住江逾淮的手腕，心跳如擂鼓，“逾淮，我有话想对你说。”
　　江逾淮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身体紧绷着。林叙白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我喜欢你，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说完这句话，林叙白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他紧张地看着江逾淮的背影，等待着他的回应。
　　江逾淮缓缓转过身，眼中满是震惊和迷茫：“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逾淮。”林叙白再次坚定地说，目光紧紧地盯着江逾淮。
　　江逾淮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的表情复杂，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和不知所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说：“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叙白心里一沉，却还是强笑着说：“没关系，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好好想想。”
　　江逾淮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开了。林叙白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自己的表白是对是错，也不知道江逾淮会如何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
　　接下来的日子，教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江逾淮总是刻意躲避着林叙白的目光，很少主动和他说话。林叙白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像被无数根针扎着。他后悔自己的冲动，害怕这样的表白会让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一次课间，林叙白看到江逾淮独自坐在座位上发呆，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过去。
　　“逾淮，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吗？”林叙白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
　　江逾淮抬起头，眼神中满是纠结：“我不知道，我现在心里很乱。”
　　林叙白心里一阵刺痛，勉强笑着说：“是我不好，不该这么唐突地说出来。你别放在心上，我们还是朋友，好不好？”
　　江逾淮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
　　然而，这声“好”并没有让林叙白感到轻松。他能感觉到江逾淮的疏离，那种刻意保持的距离，像一堵无形的墙，将他们隔开。
　　一天傍晚，放学的路上突然下起了大雨。林叙白和江逾淮被困在教学楼的屋檐下，看着倾盆大雨，谁也没有说话。
　　“要不一起走吧，我有伞。”林叙白打破沉默，举了举手中的伞。
　　江逾淮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雨中，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林叙白刻意将伞往江逾淮那边倾斜，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就被雨水浇透了。
　　“你这样会感冒的。”江逾淮突然说道，声音很轻。
　　“没关系，我身体好。”林叙白笑着说，目光却一直落在江逾淮身上。
　　江逾淮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地走着。林叙白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发梢，心里涌起一股冲动，他停下脚步，伸手轻轻将江逾淮额前的头发拨到一边。
　　江逾淮身体微微一颤，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林叙白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低声说：“逾淮，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不想就这样失去你。”
　　江逾淮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的睫毛上挂着水珠，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说：“我一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
　　林叙白心里一阵酸涩，勉强笑着说：“我知道，是我太贪心了。”
　　“不是的……”江逾淮急切地说，“我只是……只是还没准备好。”
　　林叙白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看着江逾淮认真的表情，轻声问：“那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江逾淮低头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坚定：“好，我试试。”
　　林叙白听到这句话，心里的喜悦瞬间将之前的酸涩全部冲散。他笑着说：“那从现在开始，我会让你慢慢喜欢上我的。”
　　江逾淮看着他灿烂的笑容，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轻轻“嗯”了一声。
　　雨还在下着，但两人的心情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重。林叙白知道，他们的关系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只要有希望，他就愿意一直等待，一直努力，让江逾淮真正走进自己的心里，也走进江逾淮的心里
　　自从江逾淮那句“我试试”后，林叙白总觉得空气里漂浮着一层蜜糖色的薄雾。他开始每天在校门口的早餐摊多买一份饭团，看着江逾淮接过时耳尖泛红的模样，假装不经意地用手指擦过对方微凉的指尖；在课间操的人群里，故意绕远路从江逾淮身边经过，让校服衣角若有若无地扫过他的手背。
　　江逾淮却像块浸在冷水里的木头。他依然会在早读时把英语笔记放在林叙白桌上，字迹工整得像打印体，只是再也不会抬头和他对视；体育课自由活动时，他还是会坐在树荫下看书，当林叙白抱着篮球满头大汗地跑过来，他只是默默地往旁边挪出半本书的距离，连睫毛都没抬一下。
　　这天午休，林叙白把刚买的草莓蛋糕放在江逾淮桌上。奶油裱成的草莓图案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江逾淮盯着蛋糕愣了两秒，才小声说：“谢谢，但是我……”
　　“怕胖？”林叙白单手撑在桌上，俯身凑近，能清楚看到江逾淮睫毛上沾着的粉笔灰，“就吃一小口，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江逾淮的喉结动了动，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他拿起塑料叉子，小心翼翼地戳下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时，舌尖不小心舔到了叉子上的奶油。林叙白感觉喉咙发紧，连忙转过头去，却听见江逾淮认真地说：“其实数学笔记第三页的例题，用反证法会更简单。”
　　林叙白哭笑不得地转回来，看着江逾淮一本正经擦嘴角奶油的模样，突然伸手用拇指抹掉他唇边的奶渍。江逾淮猛地僵住，手里的叉子“当啷”掉在盘子里，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你、你干嘛？”
　　“帮你擦干净。”林叙白故意晃了晃沾着奶油的手指，看着江逾淮慌乱地低头收拾书包，后颈绷带边缘渗出的血痕在白衬衫上晕开，“逾淮，明天周末，一起去看电影？最近有部科幻片，听说特效特别……”
　　“不行。”江逾淮头也不抬地打断他，“我要去医院陪妈妈。”
　　林叙白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想起江逾淮书包里永远装着的病历本，想起那些沾着药渍的绷带，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他轻声说：“那……我陪你去？”
　　江逾淮终于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抗拒：“不用，我自己可以。”他抓起书包匆匆起身，校服衣角扫过林叙白的课桌，带落了桌上的铅笔。
　　林叙白弯腰去捡铅笔，余光瞥见江逾淮慌乱逃走的背影。少年的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绷带下隐约透出的伤痕，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他攥着铅笔的手渐渐收紧，在木质桌面上刻出一道深深的划痕。
　　接下来的日子，林叙白开始变着法子“偶遇”江逾淮。他在图书馆的书架间徘徊，假装不经意地和低头找书的江逾淮撞个满怀；在食堂排队时，故意站在江逾淮身后，看着他只买一个馒头和青菜的背影，默默往他餐盘里夹一块红烧肉；就连放学路上，他也会绕远路跟着江逾淮，看着少年走进破旧的居民楼，在楼下的路灯下站很久，直到看见某扇窗户亮起昏黄的灯光。
　　这天傍晚，林叙白又一次跟着江逾淮来到医院。他远远地看着江逾淮抱着保温桶走进住院部，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从书包里掏出竞赛习题集。医院的白色灯光照在少年苍白的脸上，他咬着笔杆思考的模样，让林叙白想起天文馆里那个被星空照亮的侧脸。
　　林叙白正要转身离开，却看见江逾淮突然合上习题集，起身朝楼梯间走去。他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在楼梯拐角处，听见江逾淮压抑的咳嗽声。月光从气窗照进来，映出少年扶着墙剧烈喘息的身影，绷带下的胸口剧烈起伏，咳出的血沫溅在洁白的手背上，像朵妖冶的花。
　　“逾淮！”林叙白冲上前抓住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你怎么了？”
　　江逾淮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半步靠在墙上，眼神里满是警惕：“你跟踪我？”他用袖口慌乱地擦掉嘴角的血迹，绷带下的手指微微发抖。
　　“我只是……”
　　林叙白看着江逾淮倔强又脆弱的眼神，心里像被无数根针扎着。
　　“我担心你。”
　　江逾淮别过头去，喉结动了动。
　　“不用你管。”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我们只是……只是试试，又不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走廊的穿堂风里。
　　林叙白感觉心里的某根弦“啪”地断了。他看着江逾淮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抵在墙上。江逾淮瞪大了眼睛，睫毛剧烈颤抖，绷带下的胸口几乎要贴上他的。
　　“江逾淮，你真的不明白吗？”
　　林叙白的声音沙哑，呼吸喷洒在江逾淮泛红的耳尖。
　　“我每天给你带早餐，陪你去图书馆，不是因为好玩。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江逾淮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他的眼神里满是慌乱和不知所措，绷带下的心跳快得惊人，隔着薄薄的衬衫，林叙白都能感觉到。
　　“你不用急着回答。”
　　林叙白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看着江逾淮整理被弄乱的衣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
　　江逾淮低头看着地面，许久才轻声说。
　　“我要去陪妈妈了。”
　　他转身离开时，书包上的鲸鱼挂件晃出细碎的光，林叙白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个在阳光下鞠躬的少年，如今却像只被惊飞的鸟，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出来。
　　第二天清晨，林叙白在课桌里发现了一盒草莓牛奶。包装上贴着张便签，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谢谢，还有……对不起。”他握着牛奶瓶的手微微发抖，抬头看向江逾淮的座位，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椅子。
　　接下来的一周，江逾淮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林叙白在教室里、图书馆、食堂疯狂寻找，却再也看不到那个抱着书本低头走路的身影。他每天都给江逾淮发消息，从早安问候到晚安叮嘱，却始终没有收到回复。
　　直到周五傍晚，林叙白在校门口的便利店看到了江逾淮。少年穿着宽大的黑色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正在货架前挑选最便宜的泡面。林叙白走过去，站在他身边，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喉咙发紧。
　　“这几天去哪儿了？”
　　江逾淮身体僵了一下，没有抬头。
　　“家里有点事。”
　　他拿起泡面往收银台走，林叙白跟在后面，看着他从破旧的钱包里掏出皱巴巴的零钱。
　　“我请你。”
　　林叙白拦住他，把泡面和几盒牛奶放在收银台上。
　　“还有，你妈妈怎么了？＂
　　江逾淮的手紧紧攥着那个边角已经磨得起毛的钱包，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不用你管。"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丝破碎的沙哑。说完便猛地转身，帆布鞋底与便利店冰冷的瓷砖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林叙白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指尖堪堪擦过江逾淮的袖口，又迅速攥住他的手腕。少年的体温低得惊人，隔着单薄的棉质校服，仿佛能摸到他皮下凸起的骨头，那种沁人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直抵心脏。
　　"江逾淮！"
　　林叙白的声音不自觉拔高，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你能不能别总是把所有人推开？我知道你在躲我，可我只是想......"
　　"想什么？可怜我吗？"
　　江逾淮猛然回头，平日里总是低垂的眼睑此刻完全睁开，眼底翻涌着林叙白从未见过的情绪。那些被小心翼翼藏在绷带和沉默背后的脆弱与倔强，如同涨潮时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
　　"看我每天带着绷带，看我妈躺在病床上，看我连买包泡面都要数着零钱？"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破罐破摔的决然，便利店的店员停下手中的动作，货架旁挑选商品的顾客也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林叙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得僵在原地。他看着江逾淮剧烈起伏的胸口，绷带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苍白的嘴唇却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笑容像把生锈的刀，一下又一下剜着他的心。
　　"你觉得这样很有趣？"
　　江逾淮的质问还在继续，尾音却不受控制地发颤，暴露出他强撑的镇定下，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
　　"会！"林叙白突然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江逾淮瞪大了眼睛，睫毛在眼下投下剧烈颤动的阴影，看着对方眼底跳动的炽热，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点燃。
　　"我当然会。"
　　林叙白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在宣誓，又像是在安抚，"你以为我这两个月是在玩吗？每天看着你偷偷把药塞进校服口袋，看着你在图书馆用胶带修补那些边角卷起的旧书，看着你明明疼得额角直冒冷汗还强装镇定说'没事'......"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伸手轻轻擦过江逾淮眼下的青影，
　　"我比你自己更清楚，你到底有多好。"
　　江逾淮张了张嘴，却被林叙白用食指轻轻按住嘴唇。少年的指尖还带着草莓牛奶的甜味，混着便利店暖光灯的温度，以及医院消毒水残留在江逾淮身上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氤氲成暧昧又酸涩的雾气。
　　"别再说推开我的话了，"
　　林叙白的声音放得更轻，像是在哄一只受惊的小猫，"也别再一个人去医院。
　　＂从明天开始，我陪你。"
　　就在这时，便利店的自动门"叮咚"一声打开，冷风裹挟着细雨扑面而来。江逾淮睫毛上凝着细小的水珠，在暖黄的灯光下晶莹剔透，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他垂眸盯着林叙白运动鞋上沾着的泥点——那是今早特意绕路去他常去的早餐摊买饭团时，踩过积水的小巷留下的痕迹——喉结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我妈不喜欢陌生人。"
　　"那就让她慢慢喜欢。"
　　林叙白立刻接话，眼睛亮得惊人，仿佛藏着漫天星辰，"我会每天带她最爱的茉莉花，会给她讲学校里的趣事，会把你小时候的糗事全抖出来。"说到这里，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江逾淮发烫的耳尖，
　　"比如某人偷吃奶油沾了一嘴，还非要说是数学公式。"
　　江逾淮"扑哧"笑出声，又慌忙用裹着绷带的手背挡住嘴角。这是林叙白这半个月来第一次见他笑，那笑容像初春融雪时露出的第一抹绿意，带着些许生涩，却足以驱散所有阴霾。
　　林叙白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轻轻擦过江逾淮泛红的眼角
　　"哭包。"
　　"才没有！"
　　江逾淮猛地后退，却被林叙白顺势牵住了还带着绷带的手。少年的掌心有层薄茧，是常年握笔留下的，此刻却像触电般微微发颤。林叙白把还温热的牛奶塞进他手里，又自然地用自己的大衣裹住两人交叠的手，仿佛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回家吧，我送你。"
　　街道上的路灯次第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江逾淮始终低着头，盯着交握的手，绷带随着步伐轻轻扫过林叙白的手腕，像某种无声的试探。经过便利店的落地镜时，林叙白故意放慢脚步，江逾淮也跟着停下。镜子里，两个身影紧紧依偎着——一个挺拔明朗，校服领口还沾着未干的雨水；一个清瘦苍白，绷带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白。明明如此不同，却又意外地契合。
　　"其实那天在天文馆，"
　　江逾淮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沉睡的梦。
　　"我不是讨厌你牵手。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他的耳朵红得几乎要滴血，绷带下的心跳快得惊人。
　　"我从来没......没被人这样喜欢过。"
　　林叙白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温柔与坚定。
　　"现在知道了？"
　　江逾淮抿着唇点点头，又飞快地摇头。
　　"可我还是......还是很慢。"
　　他攥紧林叙白的手，绷带下的体温终于有了温度，带着小心翼翼的依赖。
　　"你会不会觉得不耐烦？"
　　"不会。"
　　林叙白伸手揉乱他的头发，又轻轻抚平翘起的发梢。
　　"我早就说过，会等你慢慢喜欢上我。"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电影票根——那是他独自去看的那场科幻片，票根上的日期早已模糊。
　　"等阿姨身体好点，我们一起去看真正的特效，这次换你给我讲数学公式，好不好？"
　　江逾淮盯着票根上的日期，眼眶再次发烫。他轻轻"嗯"了一声，把票根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收藏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从云层里探出头，给两个依偎的身影镀上一层温柔的银边。风掠过树梢，带着春夜特有的湿润气息，将少年们的窃窃私语，悄悄藏进了城市的万家灯火里。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