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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云不闲叹息一声,“哥哥,其实我们的相处很愉快是不是?”
“不论我是谁。”
如果是从前的江挽声,那必然要把这个从头到尾都蹊跷的人,弄个清楚明白。
现在,他又觉得人生确实难得糊涂。
清楚了又能怎样?派人端了幽冥殿?将云不闲关到地牢里去永不见天日?江挽声懒得做这些了。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愉快?”江挽声窝进座椅里,这辆马车比他来时那辆舒服多了,靠背扶手都是软的,他可以半躺在里面。
车厢里一小把晃晃悠悠的小花娇小可爱,不过没有气味,不知哪里来的细细密密的清茶香味充盈着车厢,但江挽声总感觉鬼宅的那个臭味给自己衣服腌入味了,揪着自己的衣摆在空中扇。
嗯……也确实挺自在愉快的,比起夜停那个哑巴冰坨子,又倔又冷又硬的家伙,云不闲给人感觉舒服多了,是个挺不错的车夫。
车外已是烈日当头,秋末冬初时节的阳光只有明亮的颜色,没什么温度。
云不闲的车速不慢,有人遥遥跟他打招呼,朝他大喊:“云九,跑这么快去作甚?”
“饿啦,吃饭去。”
又有人说:“云九,刚烤好胡荽饼。”
“今天不吃,味太大了,有人不喜欢。”
不喜欢胡荽味道的江挽声:“……”
他对外面的大忙人说:“你太了解我了,这对我来说很危险。”
在外面驾车的云不闲想了想,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药瓶,手伸进车厢里,语气轻松散漫地跟江挽声说:“哥哥,这是我的续命药丸,每半月要吃一次,那就交给你保管吧。”
江挽声略感震惊,云不闲看上去年轻活力,不像是需要用药丸续命的样子,“什么药?你有什么毛病?”
“咳咳……等了哥哥太久,大概是相思成疾?”云不闲笑得云淡风轻。
江挽声:“……”
不管真假,他还是将药瓶收起来了。
云溪镇不大,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云不闲就带着江挽声到了酒楼。
依然是他们初次相遇的那间酒楼,这个时间,吃饭的人也多,许多是才从各地过来,准备去鬼宅一探究竟的人,都聚在这里,听了一场故事。
说书人今日讲的却不再是鬼宅的事,想是没有人相信怪力乱神之事,他便不再讲了。
说书人:“上回说到,那位人中龙凤小江郎拜入流火城城主贺宜修门下,修习那火神赋。”
“火神赋?好耳熟?”
“就是烈火拳的大乘心法。”
“不过这个心法不是只传给那位流火城大弟子们?”
说书人:“可贺宜修门下本已有一位得意门生,相传这火神赋只传授给关门弟子,然而却在小江郎入门后,打破了规矩。”
“心有不甘的那位流火城大弟子便心生怨念。”
“听闻这家酒楼的说书人讲的故事总是紧跟时事,这会儿怎么说起来这些陈年旧事?”
“就是,那小江郎现在恐怕早已落入小郎江喂郎江黄鱼咯。”
“非也!人可没死呢,不过一代天骄陨落后,只能龟缩十二京,再也不出咯。”
“十二京城主为了他一人,将城防布防严得里三层外三层。”
云不闲领着江挽声仍上了二楼雅间,是当日云不闲原先待的那间,“这是你专属雅间?”
云不闲心思有点飘散,好一会儿才回应江挽声,“自然不是,我喜欢这个位置,哥哥坐到这里来。”
云不闲拖开凳子,江挽声坐过去,才发现从这里望下去,可以完全看清楼下的角角落落,包括说书人悠哉悠哉扇着扇子,并不急着去打断那些反驳之人的话。
听说书人讲自己的事,这个感觉有点微妙的尴尬,江挽声刻意不听,叫了小二来,点了一壶温热的桃花酒,他也喝不得太烈的酒,就是想喝一点,暖暖身子。
云不闲也不看菜牌,阔绰挥手,“荷叶米粉鸡、虾须牛肉、海棠冬菇、虾仁豆腐……”
“等会,”江挽声叫停,“你不是不能吃海鲜吗?”
“哥哥竟然记住了。”云不闲眼神一亮,“哥哥也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江挽声:“……”
“因为你才说完不到两个时辰。”
云不闲又随意点了两道素菜,摆摆手让小二离开了,“对啊,才不到两个时辰,哥哥就已经开始关心我了。”
江挽声:“云不闲,你是真的很臭美。”
楼下故事讲了许久,忽地惊堂木敲响,满座议论之声暂且停下,说明说书人要讲到重要的地方了。
“然,流火城城主却在小江郎学成,拜别师门离开之日当晚,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当然是那江挽声恩将仇报,学成后就陷害恩师,江湖上人人皆知,他母亲是岐黄宗上一任宗主,想要一个人走火入魔,对他来说,就是下个毒的事情。”
“对啊,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江挽声也因此付出了代价,算是就这样揭过了。”
酒菜上得快,小二这就端着色香诱人的菜品上来,江挽声轻叹一声,先倒了一杯桃花酒,又给云不闲斟上。
云不闲扇柄斜斜一打,一块什么东西就从二楼飞了出去。
说书先生的茶杯里落下一锭金子,茶水四溅,他抬眼望向二楼,那个窗边坐着两位形貌昳丽的年轻公子,一位身着暗红色狐裘,皮肤白得不似正常人,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正在为对面的公子倒酒。
对面的另一位小公子手持折扇,虽相貌也是俊朗恣意,但他睨下来的眼神中都是警告的危险气息。
安静的空气里,众人都听见楼上那位小公子语气轻快却不善地说:“换个故事,这个,我不喜欢听。”
楼下的人都齐刷刷看着两人,江挽声习惯了被注目,举起酒杯,要与云不闲碰一个,云不闲配合,二人小酌一口后,才开始动筷。
江挽声:“一口桃花酒下喉,冬菇都要更鲜香了。”
云不闲:“云溪镇靠海,这些天我一定带哥哥好好吃够这些海鲜。”
下面的人盯着二人看了好半晌,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看见两位姿容不凡的男子认真品菜,女人看得心神荡漾,男人看得满心疑惑。
江挽声有一点心不在焉,好一会儿没看见夜停了,在鬼宅也没见到他。
按理说他就算没能杀成解花香,也会第一时间回来与江挽声汇合,两人从昨晚闹了不愉快,到现在没有正儿八经讲过话。
也不知昨晚的一番话有没有让夜停心里好受一些。
江挽声担心的却另有一个方向。
此地距离皎月山庄很近了,夜停的父母都是死在皎月山庄手底下,都道近乡情怯,不知夜停会不会“近仇人家,恨意更甚”?
“哥哥,哥哥?”云不闲喊了他好几声。
江挽声眨眨眼,示意云不闲再说一遍。
知道他走神了,云不闲也不拆穿,面上笑容清浅,没有了戏闹的情绪,“流火城将有新城主上任,哥哥怎么看?”
江挽声:“!?”
“这三年流火城一直没有城主?”
云不闲是真的愣了一瞬,起身来,凑近江挽声,把他脸捧着上下左右打量个遍,“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易容的吧?”
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攻击了江挽声的视觉,高挺的鼻梁之下有一张看上去就气血充足的唇,是个利索的嘴皮子,江挽声以后如果要和云不闲吵架很可能会吵得天翻地覆。
江挽声推开了云不闲的手,向后靠在了椅背里,看向他,神色不悦。
云不闲坐回座位里,浑不在意,仍旧是笑脸相迎,“不知道也没关系,哥哥只要吃饱睡好就足够了。”
他继续说:“当年哥哥回到十二京以后,流火城乱了很久,现在早已不复当年,那里几乎已经成了牛鬼蛇神群魔乱舞之地。”
说书人还在讲着江湖大事,现在台下已经没有人再质疑他,而是听得屏气凝神。
说书人:“野心勃勃的楼万枝,选择勉为其难,出面为流火城主持大局。”
“这事怎么没有昭告天下?流火城凭什么让她去管?”
有人开口质问,有人却暗中互换眼神,起身丢下一块碎银就抄起佩剑走人了。
短短半炷香,楼下满座的客就快走光了。
不消质疑,这些人听风就是雨,这便是要赶往流火城了。
掌柜一见,心中不住咒骂,冲到说书人面前去,“你没事乱讲什么故事,把我的客人全都赶跑了,我这一年到头就挣这两天,还被你搅和了!”
说书人收拾收拾自己的包,从茶杯里捞出那锭金子,朝楼上那二人遥望了一眼,才面不改色地对掌柜道:“鬼宅之事真相即将大白,即便我不说,这里也不会再有这么多人来了。”
“赚的也是人血馒头,掌柜的夜里去祠堂好生拜一拜祖宗保佑吧。”
说书人背着包袱就走,掌柜正要喊人围上来揍他一顿,花发说书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就叫掌柜愣在了原地。
“小小的云溪镇,竟还卧虎藏龙。”江挽声叹。
“嗯?”云不闲误食一口沾了海鲜油的青笋,脖颈之下就开始有隐隐泛红的样子,他也不甚在意,还在嬉闹,“谁是虎,谁是龙?”
江挽声微皱着眉,视线停在他衣襟处,这才发现那里撕下了一块布条,颜色正是先前在甄府里云不闲递给他捂鼻子的那一条。
意识到自己刚才觉得好闻还猛吸那布条上的气味,都是闻的什么之后,江挽声有些心虚又尴尬。
云不闲偏着脑袋靠近江挽声,看着他的脸,认真道:“欸?我这个泛红的毛病怎么还会传染?难道是刚才碰过哥哥的脸,所以哥哥脸上现在也和我一样,又红又痒?”
本来不痒的,江挽声轻咳两声,假意在脸上挠了两下,“是啊,你传染给我了。”
来这里两日,江挽声没有见到江礼和晚衿,以江礼的性子,走到哪里一定都是吵吵嚷嚷大张旗鼓,小小年纪的姑娘扛着大锤,怎么也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或许,他们已经离开了云溪镇。
江挽声回云不闲之前的问题:“你也要去流火城?”
“如果哥哥要去,我就去。”
“甄府就这么不管了?”不过好像从一开始云不闲就没说过要管。
云不闲没有挠身上的红痕,单手支着下巴,看江挽声慢条斯理地吃饭,说:“皎月山庄不是来人处理了嘛,你那大师兄总不会是个吃干饭的吧?”
江挽声将信将疑:“当真与你无关?竹月呢?死了?”
“闹鬼真与我无关啊!不过竹月姐姐我倒是见过,大概,没死吧?”云不闲要无辜死了。
“她是如何进入甄府的你总知道吧?”
咳咳,这一幕好眼熟。
这些年,江挽声的乐子就这些了。江礼从外面回来,偶尔要跟他讲起一些家长里短,城南张姨家的儿子娶回家的媳妇天天跟张姨吵架,这天竟然动了刀,江挽声追问,吵些什么?
江礼老神在在,“说媳妇辰时不起要饿死她啦,又说白粥难吃要点肉渣啦,媳妇骂她没点界限,两口在屋里办事,她门也不敲就闯进去啦。”
江挽声连连啧道:“这婆婆当得真够差劲的,不对!你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跑去偷听这些,害不害臊?”
江礼大着嗓门:“我看该害臊的是他们!拿着大刀在街上追着砍,边砍边骂,我可不是偷听。”
江挽声想着觉得好笑,也果真笑出声了,云不闲挑了挑眉,“故事还没听呢,哥哥就笑出来了,我是不是挺有讲故事的天分?”
江挽声收收笑,一脸严肃,“毕竟跟竹月也同门一场,还是很担心她的情况。”
才从恶臭至极的甄府出来,江挽声不是很有胃口,每样菜都尝了一点就放下筷子,云不闲干脆也不吃了,叫来小二,把桌面上的餐盘都收走了,换上来了一壶新温的桃花酒,给江挽声斟上。
“这个事情说起来,其实和哥哥也有一点点微小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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