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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仇相逢
妖怪的同心咒与凡人的对天发誓可不同,同心咒一旦落成,终生不得违背誓言,否则便会应咒而死,但这其中存在时间早晚问题。
李观剑忍无可忍,抬脚蓄力踹翻苍爻,“你们妖孽说的话,真真假假,谁分得清!”她抬掌间,法阵速成。
苍爻眼见避让不及,只好抬臂格挡,李观剑已然照头劈下!
轰——
破风声戛然而止。想象中的疼痛迟不到来,苍爻心中疑惑,小心翼翼从探出眼睛,发觉她的手停在半空,金光法阵和黑雾两相抗衡,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每每李观剑蓄力推掌,便有更大的阻力推她回去。李观剑咬牙切齿,鬓角渐浸冷汗,尤不甘心。
“你杀不了我?”苍爻观她神色实在不像作假:发现无论她如何用力,总有股力量拦住她。
“你杀不了我。”苍爻从李观剑的神色中得出判断,这次肯定了自己的答案。登时眉飞色舞,虽未反唇相讥,但那幅你奈我何的得意神情遮都遮不住。
李观剑虽不甘心,但束手无策,愤愤收手,踉跄后退,坐上石床,一脚送翻苍爻:“滚去守洞口!”
“你要跟着你!你不能甩掉!”苍爻正虚头巴脑走向洞口,突又想到这一茬,特意告知李观剑,怕她佯装没听见,双手放在唇边,广而告之地喊:“你不能甩掉我,我会一直跟着你!”
“……”
苍爻:“你不说,我当你默认了,日后你得照看着我。我立下同心咒,肯定也不会伤害你,你我互帮互助,定能走得长远。”
话虽如此,苍爻心里可不这么想:立那同心咒时,他又没表明效忠欠债鬼,日后伺机吃了她就是!
到那时,他必也不害怕独行人世了,一举两得。
李观剑兀自调息打坐,心道:他灵智未开,又逢变故,只怕是面对偌大红尘俗世有诸多恐惧。他日习惯行走大千世界,自然也不会再想跟着自己。
李观剑打定主意,日后再甩开他就是了。
山洞外还是天地一色的灰白,碎雪纷纷扬扬,苍爻半个身子仰面躺出洞口,眼睛直勾勾盯着一片碎雪打着旋儿,被风吹着,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最后轻轻地落在他鼻尖,停滞片刻后,融为水点子。
苍爻觉得新奇,立刻伸手去抓飘落到近在眼前的雪花,它们无一例外都只在掌心逗留片刻便无影无踪。
屡次失败,苍爻只觉懊恼,盯着翻来覆去的手背疑惑:怎就是抓不住呢?
就像抓不住欠债鬼一般。
“你们也欺负我蠢笨!”苍爻冲着将落在他眼前的碎雪猛吹一口气,又把它抬上去,不准它落地。
那雪花拐了弯,又飘飘然要落地。
苍爻不准,伸手去抓,它钻了空子从苍爻手指缝漏出去。眼看它要落地了!苍爻立刻翻身趴地,膝盖顶地送身一挺,脑袋没入积雪中,下巴前堆起一卷雪。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伸出的手及时追住那片碎雪,它没落地,而是融化在苍爻的手心。
苍爻看着那水点子嘿嘿一笑,翻身仰面朝天,直挺挺坐起身,面向亮起火光的山洞。
他含笑的眼睛弯成月亮,逗弄碎雪的姿态纯情似稚子。
苍爻抬眸,神情蓦然一滞:山洞的火堆后,李观剑正襟危坐恰与他对视上。
火星子噼啪一响,苍爻听到自己的心也噼啪裂开,稀里哗啦落满地。
完了,她全看见了。
李观剑的确看到了:苍爻满头满脸的碎雪坐在洞口处,手掌交叠,手心朝上,捧着一片融化的碎雪呆呆痴笑。
风雪冻得他脸颊泛红,眉眼也带着薄粉,接住碎雪的喜悦在眸中内化为闪烁光点的水雾,鼻尖微微一皱,绛唇跟着一噘,满天碎雪纷扬间,他天真烂漫至极。
可惜,他是只妖!
还是个一心只想吃她提升修为的小妖!
苍爻还没有所动作,忽听得背后轰隆一声,远处山峦承不住数丈积雪,从中拦腰,呼啦啦如断崖般坠滚一大片雪,崩如山塌。
以摧枯拉朽之势劈向山脚,紧接着,一群飞鸦哇哇掠上天际,奇怪的却是,它们经久盘旋滞留原地,迟迟不肯离去。
底下掀起的雪浪还没止住。
一直避寒深居的李观剑竟走了出来,她站在身侧,寒风凛凛吹过她的衣衫,单薄的身形似翩然欲飞的蝶。
莽原上的山是由滚滚碎雪堆积而成。雪到处肆虐,随便一缕风便足够掀起层层风暴,从那头卷到这头。视野的尽头与山峦的顶端相汇,天空昏暗,冰封凝滞流云,天地间,唯有雪虐风饕。
苍爻在后方默默关注她,脖颈间的红色斑驳在雪白素色间格外扎眼。苍爻当时一心果腹,留下着印记,眼下看来竟然出奇的……得意。
那是他战胜李观剑的证明!
黛眉轻蹙,灰白的眼眸远眺盘旋不下的鸟群:苍爻不知道它们因何不肯离去,但李观剑知道,它们欲分食猎鸟的身躯。
即便雪崩极有可能埋葬它们,但想在霜天雪地里再寻到送上门的食物,太难了。即便是捕猎,也未必能寻到猎物。
相反,它们的翅膀会因为融雪结冰,负重飞行,直到最后冰越发猖獗,导致它们精疲力尽,最终落地冻死。
而猎鸟的死很快就会被发现了,届时默奇循着猎鸟的气息不出半日就能找到她们,过了今夜,必须上路。
平心而论,李观剑活了上万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雪:已然不是一句大雪封山就能概括的了。
李观剑不由得蹙眉,心生不安:这雪下得太不寻常。或许,她们被困住了。
守夜的差事自然得落在苍爻头上。李观剑烤暖身子才去石床上打坐入定,苍爻一时间也不知她到底睡没睡。
第二日一早,天还是昏黑的,伸手只见五指的形,睡倒在洞口的苍爻被李观剑一脚踹醒。
“不小心踢到了,”李观剑颇为恶劣的捉弄他:“若我小心点,就能甩掉你独行了。”
一句话,吓得苍爻汗毛倒立,瞬间清醒。
苍爻爬起身,追着李观剑的背影遁下雪间小径。
路极窄,两旁树光秃秃的,枯枝拉扯冰碴子,逆风拉出半边平行地面冰锥,雾凇沆砀,造型奇谲诡异立在雪间。
突然间,头顶延伸的枝丫咔嚓倾倒,半尺积雪窸窸窣窣照头灌下。
李观剑眼疾手快,当即抬手结出阵法,雪与冰碴子触及法阵的刹那间,滋啦泛起腾腾雾气,轻飘飘滴下地面,它们竟是逐渐融化在阵法中。
头顶积雪还在下,但身后又传来“啊呀!”一声惊呼。
李观剑回头一看,没脑子的蠢货只顾着抬头看天,不料一脚踩空,陷入雪凹深处。整个人扑哧哗啦滚出二里地,没入雪堆间,不见踪影。
还不待李观剑反应,苍爻又是“噗嗤!”一声刨出自己,甩着脑袋从雪堆里爬出来,一颗脑袋上顶着的积雪,叫人几乎看不出五官。
李观剑一巴掌拍在脸上,恨不得自己目不能视:当真是个无药可救的蠢货。
蠢货七手八脚爬出雪堆,跟上李观剑的步伐,呆呆发问:“为何我们得冒雪行路?”
苍爻一脚踩进去,费大力才勉强拔得出脚,再一脚下去,滋味实在难言。
眼下风雪正紧,稍不注意,与李观剑隔开点距离就看不清她的背影,只剩一团模糊。
苍爻几度伸手欲拽李观剑,却又在半途戛然而止。
“这鬼地方尽早离开得好。”李观剑目视前方,碎雪落在她眉梢眼角,化了水,又因极冷的天而凝结成冰条,结挂在发丝眉间,“若不趁早离去,那牛头马面的索命鬼只怕就该找到我们了。”
苍爻疑心她太过多疑,恍神间撞上李观剑的后背。李观剑不知何时已原地入定,引来苍爻不解:“怎么不走了?”
紧接着,天地好似颤抖起来,锁链拖地的玄铁重锤拖地声几乎颠得数尺积雪崩裂成谷。
可不巧,说曹操曹操到。
李观剑扶额叹气: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活该她造孽杀生太多,落得一语成谶的乌鸦嘴下场。
苍爻循她视线望向前方:牛头马面怪在雪中踽踽独行,右手拖着重锤,左肩负一条玄铁锁链,锁链那头赫然是猎鸟的断头。
人还没靠近,李观剑便听得他呜咽吊丧的哀嚎。近两米的彪形大汉身强体壮,像个泰山巨猿似的,此刻却扯着衣袖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呜呜呜……鸟兄,你死得太惨啦,我们兄弟还没见最后一面你就、只剩脑袋了,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在执法司混啊,没你谁给我撑腰啊!”
他的鼻涕从大掌缝隙掉下去,拉出一段不可思议的长度,摇摇欲坠。正是情感至深、狼狈至极的模样,他擦眼泪的瞬间,瞥到迎面直勾勾盯着他的两个人。
血仇拦路,看他笑话,还有什么话可说!
默奇擦开那长鼻涕,提锤呼呼抡圈,奔着两人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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