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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何逸天:“对啊,退婚。你那么吃惊干嘛?”
钟离谣也觉得自己刚刚夸张了些,立刻收了收声音说道:“我还以为,,”
还未说完,何逸天打趣道:“以为什么?以为像传言那样,来逼婚?”
钟离谣:“原来你知道那些传言啊。”
何逸天:“当然知道了,尤其是进了马山镇,随便走进一家馆子或者客栈,都或多或少都能听到些有关江南何家和马山镇王家的闲话。”
钟离谣:“那你还能这么淡定,要是我知道别人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的,一定掀了他们的桌子。”
何逸天看着旁边这位手舞足蹈的女子,竟莫名觉得好笑,说道:“这有什么的,既然是闲话,那就是闲来时聊的话。既然是闲时聊的话,自然就是些打发时间的东西,既当不得真,也较不得真。”
钟离谣看着眼前的少年,感觉他的内心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和稳重:“既然你想的这么明白,那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何逸天:“我愁的不是外面的流言蜚语,我愁的是,这婚,怕是不好退。”
钟离谣:“你有意中人?”
何逸天:“没有啊。”
钟离谣:“那你这么执着于退婚干嘛。你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人家王家大小姐从小饱读诗书,锦衣玉食,肯定也不差,娶了她,你肯定不吃亏啊!”
何逸天:“你到底什么立场啊,一会儿嫌弃我逼婚,一会儿又劝我娶亲,什么话都被你说完了。”
钟离谣:“我就是围观的,你们娶不娶嫁不嫁的都和我没有关系,但是你要是逼迫人家良家妇女,那我可就不能袖手旁观了。”说着钟离谣还举起了自己拳头在何逸天眼前晃了晃。
何逸天笑了笑,说道:“你倒还挺正义!”
“正义”两字让正说的眉飞色舞的钟离谣顿了下来,这就是正义吗?她曾以为自己会离正义很远,即便师父当年告诉她:练武说不定还可以伸张正义。可这么多年,钟离谣好像从未行过什么被世人定义为正义的事情,也从未有人用“正义”来形容钟离谣。小时候她渴望懂得正义的真像,可是越长大她便越抗拒正义,甚至有些排斥。在钟离谣的心里,正义好像和失去画上了等号。
钟离谣:“什么正义不正义的,我就是,,就是,看不惯罢了。”
何逸天:“夸你咋还不高兴了。”
钟离谣:“谁不高兴了!”眼瞧着手里的烤红薯也吃完了,便站起了身,道:“你自己一个人在屋顶吹冷风吧,我回房间了。”
说罢,钟离谣便一跃至客栈的二楼露台,推门进了房间,只留何逸天一人在屋顶。
屋内,东方诀早已洗完澡,一边擦拭着雪天刀,边等钟离谣回来。
一进门,钟离谣便又像无事人一般,兴冲冲的小跑到桌边,说道:“你知道吗,刚才我在屋顶碰到了何逸天,他居然不是来逼婚的,而是来退婚的!”
东方诀笑着等她把这句话结束,才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钟离谣立马反应过来:“你看我,都忘了你的听力超级好,咱们房间和屋顶就隔了一个屋顶,你肯定听到了。”
东方诀放下手中的刀,倒了一杯热茶,放到钟离谣的面前。
钟离谣边用茶杯暖着手边喃喃道:“可惜没问出来他们的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退婚啊。”
何逸天如何东方诀本就不关心。对于东方诀来说,若是何逸天可以在此次事情中帮到他们,那便勉强叫上一声朋友;若是不能,那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过客罢了。
他在意的只有钟离谣。
当他听到“正义”一词时,东方诀的心像是被一根细长的麻绳扎了起来,然后轻柔的摩擦。不痛不痒,却隐隐难受。他记得丫头给他说过的满院子的马鞭草,记得丫头告诉他的那个有关“正义与期待”的往事。
他看着钟离谣若无其事的喝着热茶,还时不时的吧唧着嘴巴,像是在品尝一般。不一会儿,钟离谣“噗”的一声从嘴里吐出个什么东西,有些嫌弃的说道:“茶叶渣渣!”说罢,又继续喝杯里的茶。
‘罢了!’东方诀心道,‘反正我一直在就好!’。
“何逸天,你给我出来!”一声刺耳的喊叫声打破了这独属于早冬的平静。
听到自己的大名被一个陌生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大声的叫了出来,何逸天像是条件反射般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说道:“何人找我!”
“本小姐!”
何逸天转过身,只觉得是如此夺目,大红色的大氅搭配着简单的刺绣显得轻巧俏皮,红梅色的发饰,珊瑚色的耳饰,让本就因为年轻和寒冷而显得娇嫩的皮肤多了一层白皙,活泼又有些骄傲的的面容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她是即便在人群里也能被一眼关注到的存在。
何逸天无需多猜,在这马山镇能拥有如此气质的人屈指可数,而知道自己的名字,又愿意在这大冷天来找自己的,唯她而已。
尽管如此,何逸天还是礼貌的问道:“在下何逸天,请问姑娘是?”
“本小姐就是马山镇王家王婉清!”
早已猜到答案的何逸天并不觉得惊讶,接着说道:“见过王大小姐。不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王婉清:“你这是什么态度。因为这破婚事,我被我爹关起来,好不容偷跑到客房,你却走了。你知道我偷溜到这里找你有多不容易吗?!“
何逸天听到王婉清用”破“来形容她与自己的这桩婚事顿时感觉来了希望,试探的说道:“破婚事?你,,不同意这桩婚事?”
王婉清不屑的说道:“我当然不同意!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嫁给一个我见都没见过的人!听我爹说,你不也是来退婚的吗?”
“啊,是,我是来退婚的。”刚刚还冷脸的何逸天,听到王婉清和自己的目标一致,立即变了语气,但还是有些担忧的说道:“可是听你爹今天的语气,这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王婉清:“当然不容易了,我和我爹斗争了这么久都没有成功。我爹原来对我可是百依百顺,只要我不愿意的,我爹从来不逼我,但是这次,我爹居然为了让我和你成亲,把我关了起来,一关就是好几天!”
王婉清越说越气愤,手中的茶杯被王婉清狠狠的砸到桌面上,这蛮横劲儿着实惊到了旁边的何逸天。王婉清斜眼看向一旁的何逸天,继续说道:“所以我想着来找你,和你商量商量,这婚到底怎么办!”
一直在楼上看热闹的钟离谣和东方诀相互看了一眼,两人默契的都觉得这或许是个进入王家的好机会,两人一个眼神会意,便默契的朝楼下走去。
“我听明白了,原来你们都想退婚啊!”话语间,东方诀和钟离谣已经来到了桌边,站在了何逸天旁边。
王婉清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不请自来的两位,问道:“你们是谁啊?”
钟离谣抱拳回答道:“钟离谣,他叫东方诀,我们,,”钟离谣看了看旁边的何逸天,继续说道:“我们是何逸天的朋友!”
王婉清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何逸天,问道:“你的朋友?”
何逸天看了眼钟离谣,心道:我们什么时候是朋友了?不过何逸天觉得此时进行反驳,钟离谣会略显尴尬,也觉得刚刚房顶的谈天,他们也确实算不上陌生人,而且这两天短暂的交流,觉得二人也不是什么坏人,也就认了:“他们二位是我来马山镇后新交的朋友”。
王婉清:“虽然你们是朋友,但我们这次谈的是我们两家的私事,怕二位是不方便在场的。”
钟离谣想了想说道:“你们两家的事情呢,我在街上也多少听到了些,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也不确切。你看你们现在,”钟离谣指了指王婉清:“闹也闹了,结果被你爹软禁在了房间,”又指了指何逸天,说道:“你,门也登了,结果被人家爹三两句话就打发出来了。你们两手一摊,啥办法没有。”
王婉清和何逸天都被钟离谣说中了痛处,两人都默默没有说话,钟离谣见状,接着说道:“既然你们退婚的决心都如此坚定,不如把你们的事情讲给我听听,我旁边这位,”钟离谣拍了拍东方诀的肩膀:“别看长的憨憨的,他脑子可好使来,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说不定我们能想出办法,退了这门婚事。”一旁的东方诀只是任凭钟离谣吹牛,一语不言。
钟离谣见王婉清和何逸天一直低头,也不回应,便自觉的同东方诀落座,东方诀自然的给钟离谣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
王婉清开口道:“可是,你们为什么帮我们?你们三位虽然是朋友,但仅仅几天的结交,应该不至于让你们如此费心费力的搅进我们的家事之中。虽然我不懂太多的这世间的弯弯绕绕,但是这几年跟着我爹也见到了不少人情世故,这世上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需要等价交换的。你们呢,想要的是什么?”
王婉清的敞亮与警惕是钟离谣意料之外的,她以为王婉清只是一位蛮横嚣张的大小姐,却没想到她还有如此通透的一面。见王婉清如此直接,钟离谣也就不再隐瞒:“实不相瞒,我们确实有私心。”
“我们想要你爹手中的一份地图,但你爹好像不愿意给我们。你爹不光三言两语打发了何逸天,也三言两语打发了我们。现在别说拿到地图了,就连再次进入王家估计都成了问题。我们想,也许王大小姐可以帮助我们。”
王婉清:“原来你们就是今天白天来我家要地图的人啊?不过地图,什么地图?我从未听说过我爹手上藏着什么地图啊!”
钟离谣:“地图的具体内容我不能说,但我们确定,地图就在你们王家。这个地图很重要,它关乎着许多条性命。”
王婉清:“你们想要我怎么帮你们?”
钟离谣:“王小姐请放心,我们不会害王家,更不会害你爹,我们只是想求取那张地图,如果到时候王小姐可以帮我们给你爹说说,请他老人家通融通融,也许比我们有再多信物都管用得多。”
王婉清思考着钟离谣的话,心道:如果只是说两句要一份地图便可以多一分取消这门婚事可能,也未尝不是一桩划算的生意。
片刻后,王婉清说道:“我可以帮你们,但是有条件。”
钟离谣:“洗耳恭听。”
王婉清:“第一,你们必须先帮我和何逸天把婚事成功退了,我才会帮助你们向我爹打听地图的事情。”
钟离谣:“好,没问题。”
王婉清:“第二,在这过程中,如果我发现你们对我爹,或者王家又任何不轨,或者有任何损害王家或者我爹的企图,我都会单方面终止与你们的合作。”
钟离谣:“好,没问题!”
王婉清:“第三,既然决定合作了,那还请我们双方都保持坦诚的态度。”
钟离谣心里打量着眼前的王婉清,心道不愧是陆运堂的大小姐,还真是不做亏本买卖:“同意!”
王婉清又看了看何逸天,问道:“你呢?同意不?”
何逸天也觉得现在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多一个人,也许真的会多一个主意,便道 :“我没意见。”
王婉清又看看一旁一直面无表情,只喝茶的东方诀,问道:“为什么他一直不说话啊?”
钟离谣说道:“哦,他不会说话,”又骄傲的看了东方诀一眼,说道:“我说的就是他说的,我同意的他都同意。”
东方诀扭头看着钟离谣,笑着点头表示着自己对钟离谣的话的肯定,转过头,又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钟离谣:“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那你们就先说说你们的故事吧!”
王婉清率先开口道:“这桩娃娃亲在我还不大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时我娘还在,我总是缠着娘亲给我讲故事,后来娘亲把她知道的所有的故事都讲完后,就开始讲她和爹年轻时的事情。”
此时的钟离谣微微低头看向了自己被大氅包裹住的怀中,她记得娘也和她说过自己和爹的故事。
身旁的东方诀慢慢的握住钟离谣不自觉而微微蜷缩的右手,回过神的钟离谣看向东方诀温暖的眼神,两人对视而笑,很轻,没有打扰到任何人。
“娘亲说,她和我爹是在江南相识的。那时爹和何伯伯已经组建了紫来堂,虽然那时的紫来堂远不如后来的紫来堂壮大,但也算是有了些规模,在货运行当也小有名气。
娘亲来自那座水乡之镇的温家。温家不算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也算得上是书香之家。家里靠祖上积累下来的财富,再加上每代人小本丝绸生意的经营,也算过得自在富足。
家里男子世代读书,但不为考取功名,更不为进朝为官,只为明事理。
家女子虽不如男子那般读万卷书,但多少也是读些的,尤其是娘,很爱读书,自己的书读完了,就问自家兄弟借,娘说:‘书里有很多的人和事,都很有意思,一旦看起来,时间就不知不觉过去了,闺中日子无聊,读书是个打发时间的好乐趣。’
渐渐的,读书使娘的性格变得开放了许多,和很多人家的女子都不同,但也和所有的女子都相同。
娘只是对他人宽容开放,遇到自己,骨子里依旧是一个传统的人。娘总说,估计是她发现读书的乐趣太晚了吧,那些幼年时所耳濡目染的观念早已深入骨髓,挥之不去。
娘不经常抛头露面,只在一些重大节日或事情的时候才会出现在外人面前,但只要一眼,便会被娘的温婉大气,诗书气质,言谈举止所吸引。那时镇上的人都说:‘谁要是娶了温家的这位温如凝,可是莫大的福气啊!’
一次,温家需要运送一批上等丝绸,去往湖对岸的老主顾,顾家。紫来堂的信用一直不错,价格也比其他货运行要便宜些,于是这批货物便决定选择由紫来堂负责运送。
那是爹和娘的第一次见面,是命运,也是巧合。平时娘是不去前厅的,可偏偏那天,娘帮着外祖母传话给外祖父,便去到了大厅,正巧撞见爹和外祖父在谈运货的事宜。娘说,她永远也忘不了与爹爹的第一眼,身姿挺拔,意气风发,很难不叫人多回头瞧上两眼。
温岭川:“这是小女,温如凝。”
王溪远:“早就听闻温小姐温婉大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王溪远,见过温小姐。”
温如凝行礼道:“见过王公子。”
温岭川:“找我可有事?”
温如凝:“娘说,午饭已经备好了,请父亲和王公子一起先去用饭。”
温岭川:“既然如此,那王老板这边请,咱们先去用饭,边吃边聊。”
王溪远:“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是娘第一次失了神,从前厅到饭堂的路不算远,放在平常也是觉得要走一会儿的。但是那天,娘一直跟在外祖父和爹的身后,总是忍不住的想要抬头,往她身前的那背影望去。娘说,虽然只是偷偷几眼,但却看得非常仔细。娘的身高刚好到爹的肩膀,抬眼看去,爹的后颈紧贴着衣领,显得腰背更加笔直,背后的长衫并没有因为频繁的起坐而显得褶皱不堪,而那略微黝黑的肤色加上爹的笑容,显得爹多了些普通人的憨厚,少了些商人的精明,可是当爹和外祖父交谈时,又是那么的从容自信。
不知不觉间,他们便来到了饭堂。再之后,娘便去了自己的房间用饭,娘和爹的第一次见面也就这样匆匆结束了。
爹和娘的第二次见面,便是爹运送完货物来外祖父家交差的那天。娘说,从第一次和爹偶遇,到第二次和爹“处心积虑”的偶遇,这中间,娘第一次有了期待,那种期待美好而漫长,好像就连读书都无法像从前般起到消磨时间的作用。
运送货物都是要提前和雇主约定好出发时间和归期的,若不能按时归来,便算是违约,需要付违约金。而紫来堂为了招揽更多的顾客,更是把违约金的价格定得比市场价高出一倍,以示自己的诚意与能力。
仅一面之缘,娘是不了解爹的,可娘说,不知怎么地,他就是知道爹会按时回来,于是娘开始数着日子过,盼着日子过,直到爹再次上门。
温岭川:“王老板,幸苦啦!”
王溪远:“温老板客气啦。这是银两,您点点,要是没问题,咱们就把这单签字画押,算是完结了。”
温岭川:“没问题,没问题。”
娘说,那也是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如此有心机的人。为了找到合理的理由见到爹,娘那天很早就开始在自己的院落等着,直到贴身丫鬟来告诉娘爹到了,娘便开始放风筝,把风筝放的又高又远,然后剪断,借着找风筝的理由,顺理成章的来到了大门口。
温如凝:“王公子,你好。”
王溪远:“温小姐,真是巧,又见面了呢。温小姐这是要出门吗?”
温如凝:“刚才在院子里放风筝,不巧风筝断了,看风筝是往这边的方向飞来,便过来寻寻。就正巧看到公子也在这里。”
王溪远:“原来如此,温老板去清帐了,我正好在此处等温老板。”
温如凝看着王溪远还隐隐渗透着血的包扎的手臂,问道:“王公子,受伤了?”
王溪远看了眼,说道:“没什么事情,路上遇到了几个小混混,就动起了手。这都是经常的事,不碍事,一会儿回去处理一下就好。”
温如凝还是很担忧,可是爹爹走了出来,也就不方便再说些什么。
温岭川:“王老板,这单没问题了,咱们签字画押吧。”
王溪远:“好!”
这是娘和爹的第二次见面,虽然两次见面都很短暂,可是娘确定,爹是一个可靠的人。娘说,她还没见过谁把一纸约定看的比命还重要呢。那时娘觉得,若是此生可以把自己托付到如此之人的手上,也算是个好归宿吧。
那次之后,爹和娘很久都没有再见面,也没有听到过对方的消息。就在娘以为他们的缘分就到这里了的时候,娘再次听到了那个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可一次也没有叫出声音的名字:王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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