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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家长了
沈暄看着他,微微一笑,道:“不会。”
许榕怔怔道:“什么……”
“我说,这是不会发生的事,榕哥放心。”
许榕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沈暄见他也不再反对,似是松了口气:“你不知道,这几日和你们一起子相处,我不知有多安心。我时常想,果真你们是我亲人就好了……其实在水中拼命挣扎时,我也想过,死了也好。爱我护我之人早不在了,留我一个在这世上苦苦漂伶,有甚么意思呢……我没想到竟被你救起来——这何尝不是我们的缘分呢。”
少年泪盈于睫,唇边却带着笑,面上是全然一派的天真热忱。
许榕嘴唇微微开合,目中满溢惜疼之意。
他从未见过似沈暄这般的人。
他落难却不狼狈,美姿容却不矜傲,他与这灰扑扑的小山村格格不入。许榕自小见惯旁人讥鄙,相处这些时日,却从没在沈暄身上感受到过和旁人一样的轻夷鄙薄。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伸手轻轻摸了摸对面少年的头,郑重道:“你也放心,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弟弟,哥哥会护着你,不会再叫旁人欺负你。”
他这是答应了。
——
回到家,沈暄就要拉着许榕找纸笔。许榕尚有些稀里糊涂,忙拽着他:“不必了,我信得过你!”
沈暄却道:“不行,必要写的。虽是入赘,可世道以夫为尊,榕哥难免吃亏,契约恰是沈暄真心,有了这个,榕哥才好有依仗。”
许榕见他坚持,只好进了里屋,打开一个上了锁的箱笼,翻了半日才寻出纸笔。
沈暄将纸铺开,提笔蘸墨,问道:“哪个榕?”
许榕愣了愣,方反应过来他是问自己的名字,忙道:“榕树的榕。”
他好奇地瞧沈暄写字,看了片刻,心道这读书人写字怪好玩儿,乱糟糟连成一片,像那些道士们的鬼画符似的,真有趣儿。
沈暄写毕,吹干了墨,“你看看。”
许榕抓了抓头发,讪笑一声:“我不认识……”
沈暄并不惊讶,随口道:“日后有空教你。”他指着末尾一处,道,“在这摁个手印便好了。”
许榕看他食指轻沾印泥,按在纸上,也依样画葫芦在旁边按了一个。
看着两个并排着的红指头印,他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但想到日后不用再面对许屠户的催婚了,又大大松了口气,一时觉得脑袋都轻盈了许多。
一式两份。
许榕小心翼翼收好自己的契纸,作为一个大字不识三两个的泥腿子,他天然对这些长了字的东西心怀敬畏。
——
许屠户晚间回来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想来事情定然不顺。
许榕晚饭没吃饱,半夜翻身起来,想偷偷去厨房找点吃的。出门就看见许屠户在院子里对月兴叹,愁的直抓脑袋。
他不免心中愧疚,自己的事让爹爹寝食难安,头发都白了好几根,真真不孝。
他翻过年便二十了,整个大渊朝怕都数不出几个如他这般大还未成亲的哥儿,许屠户一日比一日按不住的急躁。他固然是无所谓成不成家,但也不忍叫亲爹日夜忧心。他们父子这么多年相依为命已是不易,爹爹年纪大了,若是可以,自己也不想做个不孝哥儿——就当是为了爹好了。
他越想越觉着假成亲的主意好极,早些定了,也好叫亲爹松快松快!许榕从不是扭捏的性子,下定了决心做什么事,便绝不犹犹豫豫。
“什么?!你想招沈暄入赘?!”
沈暄在黑暗的屋内轻笑一声,许屠户还是这般大嗓门。
许榕顿觉头痛,“爹,你小点声!莫把邻居都吵醒了。”
许屠户吼完也立时意识到了,声音立马矮了一截,“你怎地会想招他上门?长得倒是不错,可一无父母族人,二无田地家产,一穷二白,这怎么行,岂不是让你跟着吃苦!”
越说越觉奇怪,怒道:“莫不是这小子勾引的你?我就知道那张脸是个祸害!原以为他是个好的,还收留他。没成想竟是这么个混账!看我不狠狠打他一顿!”
许榕忙按着他:“爹,你想哪去了。是我自己个想的,沈暄他不知晓。”
许屠户气的直往起蹿,却被许榕按着蹿不起来。
说来好笑——许屠户人高马大,虎背熊腰,足足比许榕壮出去几圈。但遇上自己这怪力的哥儿,也只能乖乖被他摁着,悻悻地坐下来。
许榕心道,为今之计只能往自己身上揽了,不然沈暄那小身板能够爹打几拳?
他从小到大从没撒过谎,一出手就是这么个弥天大谎,心虚不已,生怕被他爹慧眼识穿,干巴巴硬撑道:“爹,反正你也寻摸不到,不如我自己来。我瞧着他挺好,你明儿去问问他罢!”
说罢立马溜了。
许屠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难得见他家瓜娃子这副模样。
莫非……真是春心动了?
还是老毛病又犯了?
半晌才气的骂了句:“好个俅!到时候聘——嫁妆都掏不出来!”
但是。
话又说回来了——
这门亲事好像真的还不错?
许屠户这些时日好吃好喝留着沈暄养病,虽说是他看沈暄可怜帮他一把,但知晓沈暄身世后,却也免不得动了心思。
方才他虽是对着许榕挑剔了一通,实则心里却想着:没了父母亲人才好安心做他们老许家的赘婿;家产更不用说,横竖都是上门的了,有没有都无甚区别。
这般一看,沈暄倒确实是个极合适的。
只一点不好——沈暄是个读书人,长得又过于招摇。有了以前那事,许屠户难免对读书人不喜。
只是如今情势也由不得他了,亲事屡屡不顺,许屠户是日夜焦心。他知道许榕一直不愿成亲,他倒是愿意养着许榕一辈子,可自己百年后,许榕孤零零一个人,又该怎么办呢。自己尚在时,尤护持不及,那些不怀好意的流言如同毒针一般刺向许榕。若是自己死了,榕哥儿该何等艰难?
——看看如今的沈暄就知道了。
他一颗爱子之心由己及人,对沈暄的不满之处一时倒消解许多。
在他看来,自家哥儿分明就是被那些嚼烂舌根的东西和屡屡不顺的姻缘伤了心,才会对自己的亲事如此惫懒。
许屠户忽然又一喜,管他是动了凡心还是老毛病犯了,总归是主动要成亲了,那自己这个当爹的可不能扯了后腿,真等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了,他哭都没地儿哭去。
这几日他观沈暄言行,倒也是个谦恭守礼的孩子。左右也只是个赘婿,有自己在,他一个上门的,还能翻天了不成?
日久见人心,若真是个品行不好的,再赶走他便是。
想定利害之处,他这会儿又开始发愁如何叫沈暄愿意了。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人一向心气高,就算穷的只剩自己个儿了,也断断不肯做上门赘婿。
况且,流言蜚语听得多了,许屠户心里再是觉得自家哥儿千般万般的好,那颗慈父心也难免被打击到,他还真是没把握沈暄能愿意进他家的门。
翌日,许屠户一吃过早饭便把沈暄叫进了他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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