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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阳州三中的学生坐在教室里求索真理时,江墨正躺在床上玩手机,他随手点进一个流星雨直播间,画面里不时切换着各个地区的观测点,切到新疆时,天还没黑。
他百无聊赖地盯着屏幕,半天没等到一颗流星,退出去重新回到热搜榜,看有没有什么新闻。今天贺方知一脸天真地问他是不是天不够黑看不到猎户座时,其实猎户座还在地平线下,好骗的样子无疑让他觉得很有趣。
江墨认为十七岁还在长个儿,需要充足的睡眠,不一会儿便手机往旁边一倒,睡着了。
在他睡着后,手机短暂地亮了一下屏。
*
贺方知放学刚跨上自行车,手机便响了起来。他单脚撑地,掏出手机一看,是贺展书打来的。
“方知,家里停电了,今晚你还是回你家吧。”贺展书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无奈。
贺方知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仅剩下学生和家长的街道,“大晚上停电,家里手电筒还有电吗?我好久没充了。”
“有,我这就准备睡了,也用不上电。”电话里伴着些许拖鞋走路的地面摩擦声。
贺方知应道:“行,那我明天一早就回去陪你。”
“明天看情况,小区贴的通知是中午才恢复供电,它这情况啊,能下午之前供上电就不错了,别耽误了你学习。”
贺方知脚下一蹬,自行车缓缓向前滑行,无所谓地说,“没事儿,白天又不用灯,白天我就回去了。”
电话那头笑得慈蔼,“好,那你明天睡醒了回来吧。”
贺方知“嗯”了一声,说了再见后挂断电话,将手机塞回兜里。夜风拂过他的脸颊,带着一丝凉意。他抬头看了看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调转方向往自己家骑去,快点说不定还能追上刚走的宋柏那批人。
贺方知自己家是十年前城区规划后的新楼盘,不少高端房地产集团的楼建的漂亮大气,但周围的发展参差不齐,有些城中村的钉子户没拆完,一直留到今天。
回家可以走路况极佳的主干道,也可以穿过一条不足以让三人并行的小道走到小区侧门,晚上黑漆漆的,周围林立的高楼俯视一般地压抑。他没冒险走这条捷径,绕道宽广的马路。
“回来了。”
空无一人的房子等到了回家的主人。贺方知进门拍开灯,反锁大门,把钥匙放在门口的柜子上,在亮堂堂的客厅里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不带停顿地往卫生间走,脱鞋脱袜子,书包扔向客厅沙发,校服的衣服裤子扔进洗衣机,拿毛巾开淋浴放水一气呵成,十分钟后从卫生间出来,裹着浴巾躺倒在自己卧室的大床上。
舒服。
躺了半个小时,他才爬起来从地上捡起袜子,走回卫生间洗干净晾到杆上,把头发吹干,把方才洗好的衣服拿去阳台挂好,书包拎回卧室书桌,再重新躺回自己柔软的被窝。
贺方知十三岁之后就完全跟着贺展书生活,稍微长大些又住回自己家,但双休日或寒暑假他还是会住在贺展书那边,一大一小互相照应,尽管大多数时候看起来像是在单纯蹭饭。
平时晚上回自己家一方面是因为放学晚,就像今天似的,回家已经十点多,不便去打扰睡眠浅的贺展书,另一方面是长大后喜欢有点自己的空间,毕竟青春期的少年总有些关起门才能做的事。
点开日历,马上就到国庆节,十一月是他的生日,过完生日再过个元旦,就能结束这个学期了,贺方知这样想着。马欢正在群里发消息,让没交卷子的同学周一早上早点去给他,防止在刘芸那边露馅儿,剩下的人在心存侥幸地问宋柏刘芸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他点开宋柏聊天框发,「骑那么快,追一路没追上。」
宋柏很快回复,「你今天不是回爷爷家吗?」
HFZ:停电了,我回自己家
宋柏:哈哈,我急着回家看球赛
HFZ:今晚决赛?
宋柏:是的
贺方知切换应用看了几眼,对足球兴趣不大,便重新切回1班群聊,扒拉着大家的聊天记录。
沈沐晴:国庆出去野炊不?
栗星:111
马欢:可
宋柏:1
随之即来十多个1,沈沐晴干脆艾特了全体,言简意赅,「大家来吗?」
贺方知也跟了个1。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贺方知才睡醒,躺在床上伸懒腰。
贺展书曾经因为他睡得太沉,在他刚搬回自己家住的时候百般嘱咐,睡觉一定要锁好门,不然小偷把家里搬空了他都还没醒。说这话的时候旁边站了不少看着他长大的爷爷奶奶,引得大家在院子里哄然大笑,等到他不好意思地出声抗议,他们就笑得更欢了。
他趿拉着拖鞋下床,拉开窗帘,阳光倾泻而下,空气中荡起的细小尘埃清晰可见。
贺方知挥舞了两下手掌,靠在玻璃边上看外面的景色,飞机从他头顶经过,传来引擎轰鸣声。
他垂眼时不经意间扫到飘窗上薄薄的的一层灰,认命地走到卫生间,洗了块抹布回来擦窗台。
家里算不上整洁,贺方知每当看不顺眼了就收拾一下,顺眼的时候就把东西摆在最方便的位置,左右家里就他一个人,不要过于邋遢就能过了他的关。
擦完窗台他又顺手擦了一遍床头柜、桌子、茶几、洗手台,心满意足地结束这一勤劳行为,再洗漱换衣,嘴里咬了块面包出门。
三中在城中心,贺展书家在东边,贺方知家在南边,走着去差不多半小时。今天外面蓝天白云,贺方知便打算破天荒地走路锻炼身体,做一个勤劳又健康的好少年。
一路走过阳州市的主路,在十字路口右拐,上个大坡就能到贺展书家的小区下边。进小区大门后,再绕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坡才能到楼前,因此居民楼虽然靠着马路,进去的路却不好找,这么多年来安全系数还是很高,鲜少有小偷。
然而贺方知才拐过十字路口,就已经热的汗流浃背,他还是太低估中午的太阳了。他放缓脚步,目光扫视着街边的店铺,寻找便利店。
这条街上除了派出所消防队,酒店饭店,就是最高处的一所学校,小卖铺只在学校附近有,他已经路过了路口处的便利店,现在并不想折回去。就在他路过一家网吧,打算进去问问卖不卖水的时候,里面走出来一个叼着冰棒的黑衣人。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原来这黑网吧天天放未成年人进去上网。
“里面有卖水的吗?”贺方知站在原地问。
江墨把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才开口,“没有。”
“……”有卖冰棒的怎么会没有卖水的,他绕过江墨就往里走。
“干嘛去?”江墨拦了他一下。
贺方知站住,看着他不说话。
江墨把手里的冰棒掰了一半给他,说“等着”,转身又进去了。
贺方知这才发现江墨那冰棒还没开封,刚才就是咬着最上面玩,现在把底下那半给他了,捧在手里凉丝丝的,有融化的迹象。
他走了两步,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仰头把化掉的水往嘴里倒。
香精与冰碎迅速与弥漫上头的暑气相抵消,肩膀忽然一沉,江墨攥着瓶矿泉水搁在他肩膀上。贺方知道谢,低头拿手机准备给江墨赚钱。
“不用转了。”声音从上方传来。
贺方知手上动作不停,“那怎么行……”
汗水沾湿了他额前的碎发,肚子空空如也,他想快点回去。
“啊——”
江墨突然伸手掐贺方知的脸,他声音骤然变调。
“我说不用转了。”江墨说得气定神闲,却不松手。
“疼疼疼!”
贺方知的脸又白又嫩,手感很好,直到贺方知开始高声喊叫,江墨才松手,站在身后的阴凉地里坏笑,像个刚刚得逞的小恶魔。
贺方知气得站起来把水扔他身上,手背贴着脸缓解疼痛,冲他大喊,“你有病吧!”
旁边的路人不明所以,纷纷朝他看过来。
见此情形,贺方知嘴里骂了句脏话,扭头就走。
江墨两步追上他,胳膊搭他肩膀上拖慢他的脚步,暧昧地说,“对不起嘛。”
随即安抚地拍了拍贺方知,把水塞他帽子里,回了网吧。
贺方知从帽子里拿出水,“神经!”
江墨搓了搓手指,有点想再来一次。
贺方知回到家,进屋就瘫倒在沙发上,嘴里还咬着半截冰棒的壳。
贺展书慢悠悠地从房间走出来,瞅了他一眼,“爬楼梯上来的?”
“是啊,累死了,我忘记停电了,不然就不一路走过来了。”贺方知像被晒干的萝卜干,都忘记把垃圾丢在楼下了,拿着空空的矿泉水瓶和冰棒壳子就爬上六层。
虽然称不上负重,却增加了不必要的精力分配。
贺展书给他倒了杯水,“就当锻炼身体了,快放国庆了吧,下周日?”
“下周一,直接放一周。”虽然要连上七天,但想想后面的七天小长假,也很鼓舞人心。
如果没什么安排,贺方知想去郊区爬山,秋天是个适合极目远眺的好季节。
时钟悠悠走着,分针和时针完美地重合指向12时,贺方知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满血复活。
他跑进厨房,“爷爷,我帮你端菜!”
贺展书把盘子递给他,自己拿着筷子走到餐厅。才聊了没几句,目光就落在了贺方知脸上,“你这脸怎么了?刚回来时晒得脸热就罢了,怎么现在这块儿还这样红,家里有蚊子?”
“啊?”贺方知起身走回房间照镜子,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小声说了句“操”。
他走回饭桌前,黑着脸无语地说,“同学掐的。”
“你都这么大了还有同学掐你脸啊,你记不记得小时候隔壁小康就喜欢掐你脸,掐哭了就吓得塞给我,跑得比兔子还快。”贺展书回忆着从前的事情,笑意爬上了眼角。
贺展书说的小康,是个大他十几岁的哥哥,如今应该三十多了,许多年不曾再见。这个院子里的后辈们大多在外奔波,只有节假日才能有时间回来。
贺方知这才慢慢品出些古怪,怎么江墨每次见他,都好像把他当小孩一样逗,明明是同龄人,江墨给他的感觉却和别人都不一样。
是因为江墨太装了吗,贺方知心想。
“主要是我同学手太欠。”他说,从盘子里夹了块大肉。
“说明你招人喜欢。等你回家的时候把那箱牛奶拎回去吧,昨天战友来的时候带的,喝不完。”
“行。只是我天天牛奶面包,感觉自己都快成面包了。”贺方知又夹了块肉。
“那你早上再早起一点,去早市上喝碗豆腐脑儿,来两根油条,不也挺好?还不是你起不来。”贺展书无奈地给他夹菜。
“我还是喜欢牛奶面包一些,爷爷你别总给我夹了!”贺方知抗议道。
贺展书微显严肃,“那你自己吃菜!光知道吃肉营养怎么均衡,正是长身体的好时候。”
“知道了。”贺方知从盘子里戳了两块西兰花,学着贺展书方才的脸色无声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才一脸不情愿地开始荤素搭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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