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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爱
“何媛媛。”
黎月听到身份被点破,心头猛然一颤,说不出是震惊还是隐秘的喜悦,但面上依旧平静。
至少毛和尾巴都没动也没炸。
“嗯。”
何媛媛血已倒完,拖着长裙原地坐下。灰白脸上,只剩一只眼睛半睁着,死了似的,还是那种抽空灵魂死了的。
两人都没再说话,沉寂得房间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在房间想要透过门缝吸上一口时,黎月动了,她眯眼靠近月神像,连转几圈后停在了拈花的那侧。
要说这个位置有什么好,存粹是她耐不住干站着要活动几把,顺带观察一下何媛媛。
虽然已经把画上的特征一一对过了——何媛媛的脖颈光滑,没有黑斑和珍珠项链,嫁衣上也没有星星装饰,唯有断裂的鞋跟与最右边的女人吻合。
但直觉告诉黎月,肯定还遗漏了某个关键细节。不动声色地,黎月挪动爪子,在神像底座上划出一道细痕,暗中催动了净化术。
又半响,最后一滴血完全染红花瓣。
何媛媛忽然转过头来,瞅了黎月一眼,嘴里讽刺。
“黎组长……有没有爱过什么人?”
前爪交叠趴伏在地,黎月点头。
“很多。”
“那我不如你……我只有……”
何媛媛的眼珠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像是要挤出某种情绪。
黎月抢答:“三个还是说,两个。”
何媛媛没接话,两个肩向下沉,隔几秒又立回,提着口气不上不下,显出了种竭尽全力而不得的无力感。
黎月没管,自言道:“有爸妈,有阿爷,有小于、老夏、李姐、钦叔、明哥、贺姨,有旺旺075、火灰燃006、丧犬232、莓瑁014,有沈明弋等等等等,总之我很博爱的。”
声音顿了顿,又道:“不过。”
是阿爷说的,除了这个她还真找不出另外的句子,能和何媛媛聊“爱”这个话题。
晦鬼降临之后,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异能者都活得疲惫又警惕,生怕每月晦日和阴雨无月光的第二天,见到的熟人亲人就成了晦鬼假扮的。说爱不如说怎么吃怎么睡怎么活。爱不能的,活人能。爱能的,死人能。但,黎月没有沉湎没有留恋这样的觉悟,更无从欲罢不能了。
她唯有的感触,只是他人回忆和怀念表现出的心甘情愿或怨恨愤懑,特别是他们说出“我这么爱他”时。
黎月甩了甩毛,再补一句,无话可说说实话:“我已经想不起爸妈的样子,其他家里人也都失踪了。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沈明弋,你的一百零一个新郎。”
何媛媛听着,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的嘴唇颤抖着,像是要说什么,但出口的话还是机械的重复。
“黎组长……有没有爱过什么人?”
“那我不如你……我只有……”
“黎组长……有没有爱过什么人?”
“那我不如你……我只有……”
黎月站起点头,三两步走到何媛媛面前,直直扑了过去,何媛媛没躲,整个人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骨头撞击声。黎月顺势压住她半边身子,直直看进她浑噩的眼里,嘴上默念咒语,没几秒,一人一狗一起闭眼倒了下去。
另一边,婚房内。
倒下的新郎缓缓起身,颈间刀痕被红绳捻过,一一愈合如初。响指打起,周身散开无数红纸钱,沈明弋漫不经心地看着它们伸出小手小脚,开始吸食各处溅出的血液。
随目光移动,他垂下的指尖渐渐蜷起,状似无意地滑过腕间合欢。正欲要加深动作,旁的纸钱却往这边贴来,他缓缓收回手,面上仍是一片平静。待纸钱跑远,合欢上又见一指,只是不待压下,纸钱的身影便折返了回来。
它们擦过他身侧的瞬间,沈明弋忽地深吸了口气,猛然揉进了花瓣里面,未名的快感一下窜上脊背,激得眼周的红晕更甚。当纸钱误以为异样扑来时,他终是无声地咽下那口气,餍足又自厌。
和她不一样。
没有痒没有酸没有至皮肉发麻,还令人食髓知味,想要索求更多。
但这真的是自己要的吗?
【周围晦丝度97%......98%......错误!错误!重新校准中……】
逐渐大声的震动致思绪回笼,沈明弋难得地没有和这聒噪的人工智障计较。但在伸进袖中的那一刻,手鬼使神差地转了个弯摸向口袋,那截红烛不见了。
他眉头微蹙,一张一张地收回红纸钱。纸钱在他掌心聚拢,化作一根细长的杆,顶端吊着盏四方彩灯。灯内,红烛烧得正旺,火光透过彩纸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黎月。”
“黎月。”
黎月耳边响起沈明弋的声音,睁眼看见的却是一个破败不堪的屋顶。
以及,一个哐哐敲着的锤子,大剌剌道。
“小瘸子!小瘸子!!小瘸子!!!”
“何媛媛!赶紧拿个梯子来,不然今晚就没屋子睡觉了!”
占着何媛媛身体的黎月,假装愣神片刻,没抬头以避开屋顶上的注视,仔细看着屋内。
这是个摇摇欲坠的古老木屋,风吹过时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约莫下一秒就要散架。然而屋内却出奇地拥挤,身上盖着的格纹棉被还有两条放在床头,侧边的亮漆桌椅上堆着藤编篮子,其他墙壁也挤挤挨挨各种完好柜子。
割裂感强烈得子美都要大喊。
你人欺我屋破,忍能东西多。
“发什么呆呢?烧糊涂了?”
屋顶的声音再度砸下来。黎月下意识吐舌,却在伸出的瞬间突然想起她现在是何媛媛,急忙抿住嘴,四肢并行爬下床,抓起墙角的木梯冲出屋外。
风呼啸着掠过稻田,作物齐刷刷伏倒,也吹得她一个踉跄,险些撞上梯子。
幸好,梯带人靠住了屋子。
真的做狗几天,比二十几年的人还要熟练。特别是她现在体内没有“合”这一异能,想要短时间内适应何媛媛的身体和身份还是要花点功夫的。
“赶紧回屋躺着吧你!”
那人一把抓住晃动的梯子。
黎月抬头,在对方被风吹乱的黑发中看到了一道长长的疤,从耳根没入肩头,婴儿肥的脸颊上,几颗牙齿埋在笑容里。
“我帮你扶着。”
黎月按住梯子不动。
对方翻了个白眼,扭头朝田里大喊:“慧姐!小瘸子她不肯回去!”
不远处的黄色里,冒出个瘦削的身影,她草帽挂在腰间,手里拿着把镰刀和捆稻子。
“说什么啊?听——不——见——”
“慧——姐——她——不——回——去——”
“啥?不去?去——哪——里——”
声音飘在空中,放大几倍地从两人身上流到了黎月的耳朵里。
得,狗的听觉还在。
正想着要怎么制止这个无用的对话时,被称作慧姐的女人用绳捆住稻子,往这边来了。
走近,黎月才看见她左眼蒙着布,单露出的右眼神采惊人。
“云,你别老叫唤小媛,她发烧都没好全。一会儿该更重了。”
“我这不是怕她吹到风嘛……”
“小瘸子今天也怪怪的……”
屋顶锤声夹杂着云的小声囔囔。
额头探来股暖意,黎月想躲,身体却硬生生站住了。
“还好没烧起来。”慧姐松了口气,右眼弯弯,“回去躺着吧,晚饭炖排骨给你补补。”
黎月刚要张口说不,一股沉重的疲惫感就在全身席卷开来,眼皮像灌了铅似的就要盖上。
“嗯。”
身体自动回房关门躺下,耳边慧姐的声音越来越远。
果然,记忆中的事情走向无法改变。那截红烛也不知还能燃烧多久,仅凭她的异能催动秘术,是很难在何媛媛的灵界里快速找到所有与淮阳镇相关记忆的。
看来,得想办法加快记忆片段的时间流速了,不过当下,显然是做不到的,起码身体醒来才能。
所以,在这昏沉的黑暗中,神魂黎月打算也睡上一觉。
奈何,听力实在是太好了。
慧姐道:“云,今天村做社有拜过月神的猪肉,我去拿我们那份回来,你在家里顾着点小媛。”
云踩得木梯作响:“得,慧姐你早点回来。今天虽然没有下雨也不是月末,但是天阴的很,难说今晚会不会有月亮。而且最近村长老在大肆找发烧的人,我怕应付不来。”
慧姐回道:“哎。别担心,我会注意的,有月神保佑我们呢。村长那边来人的话你就把小媛抱到厨房去看火,他们不会细瞧的。一切等我回来。”
无话,脚步声急促嘈杂了会,渐渐静下来了。
神魂黎月已无睡意,清醒无比地躺在灵界里,不全是因为旁边有声音,更多的是这副身体肺里像塞了棉花,呼吸气都出不去进不来,把人闷得脑袋胀痛。
挺惬意的,与她的极限修炼方式并无差别,唯一不足的就是虚弱程度太低,甚至有点作弄人了。
想着想着,就想到了阿爷说的,这是个好机会,能让人心疼的好机会。可阿爷不在,大家不在,沈明弋不在。
黎月无奈托腮感受着身体翻边,忽然一抹冰凉拂过额头。
那触感没停留多久,但她闻到了沈明弋身上特有的糖的甜味。
只是,院门发出的吱呀声打断了这味道。
“粥煮的差不多了,我走了。”
慧姐在门外小声喊了句。
就是这句,让沉睡的身体剧烈反应起来。何媛媛的脚趾不断蜷紧,腰部微微抬高,逼得脖颈潮红无比,挣扎做出要追的动作。最终还是被高烧的虚弱死死按回床上。
得嘞,何媛媛还给她来了个明晃晃的预告。
今晚铁定有事。
床板不停震动着,云脚步很急。
“怎么烧得更厉害了?”
“小瘸子?小瘸子?能听见我说话吗?药是不能再吃了,给你来点凉水吧。”
没多久,脸,脖,手,腿,都沾上水,可热意毫无下降。
云哆哆嗦嗦道:“小瘸子?小媛?妹妹!”
脸被双手杂乱地摸过,眼皮依旧死死锁住,毫无动静,只有心脏的棉花越塞越多,直至挤压到毫无缝隙,极尽窒息。黎月本能地享受坠入真空的感觉,但她还是扼住空洞的快意,停了下来。
等再恢复呼吸时,身旁已静悄悄的,甚至周边都静悄悄的。
没有风,什么都没有。
啪嗒。
一滴粘稠的液体落在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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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女子的油画故事开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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